第17章 画中雀05

小说:油纸伞里的小相公 作者:炽凤
    叶希不是性子不大好,他是整个人都不大好。

    他样貌是弱冠儿郎的样貌,可为人处世的方式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若用旁人的话直白地来说,他就是个二愣子。

    他的确是见过安唯一,因为就是他把安唯一从关山上背下来的。

    安唯一带着他回到家门前的时候,叶荞也正从外边回来,只是她神色匆匆,并未打伞,细雨已将她长发及肩头打湿,显然已出门好些时候了。

    她低着头,秀眉紧拢,是叶希唤了她她才抬起头来。

    “荞荞!”叶希本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但在瞧见叶荞时他面上顿时露出了笑颜来,边开心地笑着边朝叶荞跑去。

    细雨濛濛,看见叶希,叶荞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手中的油纸伞,赶紧打开来给叶希撑上,边急忙忙地从袖间拿出干净的帕子为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雨水边急得恼道:“哥你到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睡觉别乱跑的吗?我快急坏了你知道吗?”

    看着叶荞生气的模样,叶希脸上的笑容耷拉了下来,只见他着急地拉过叶荞的手,慌不迭地解释道:“我不是乱跑,我只是去给荞荞买青色的枣子去了。”

    怕叶荞不相信,叶希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小包来,纸包里包着三科小儿拳头大小的青色枣子来。

    叶荞看着叶希手里的青枣,诧异在她眸中一瞬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她紧拢的秀眉慢慢展开,只听叶希低声又道:“荞荞喜欢吃青色的枣子,将那个姑娘背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了有人担着青枣子来卖,我想着给荞荞买,可是我买到了青色枣子却怎么都找不到回来的路……”

    说着说着,叶希扁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叶荞像接宝贝似的从叶希手里将青枣连同油纸一并拿到了手里来,却没有再看青枣一眼,而是将黏在他额上的碎发轻轻别开,盯着他额上沁着血的大鼓包,堪堪舒开的秀眉又蓦地拢了起来,既生气又心疼道:“又被人欺负了?”

    叶希摇摇头,“不是的,他们是在和我闹着玩儿的。”

    “疼么?”叶荞想要碰碰他额上那胀鼓鼓的包,却又怕碰疼了他,抬起的手便迟迟没有碰上去。

    “现在不疼了。”叶希憨声憨气道。

    “那还有哪儿疼的吗?”

    叶希转过身去,将自己的后脑勺对着叶荞,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这儿还有些疼。”

    叶荞这才发现叶希被雨水淋湿的头发里还有一个仍在冒出些微血水的伤。

    叶荞眼里满是心疼。

    安唯一站在并不远的旁处看着,看着蒙蒙细雨里亲昵地拉住叶荞的手的叶希,看着心疼地为叶希小心翼翼拨开头发查看伤口的叶荞,看着亲密的他们二人,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他们并不像是兄妹,而像是……情人。

    什么时候她也才能遇到一个对她温柔以待的人呢?

    不对不对,她怎么就想到这样的问题的了?她不是在想叶荞和叶希的事吗?

    “安唯一,是你带我哥回来的吧?”就在安唯一胡思乱想时,叶荞走到了她面前来,“真是太谢谢你。”

    安唯一慌然回过神,她看向叶荞,在她眼里看到了真诚的谢意,以及……后怕。

    她害怕找不到叶希。

    安唯一觉得她能理解叶荞这种心情。

    就像她害怕再见不到阿孽一样。

    *

    安唯一的行囊里已经包了七块酥糖,全都是她给阿孽买的,阿孽吃不了,她就用油纸裹得好好的,裹了一层又一层,就算雨水湿了她行囊里的衣裳,那些块酥糖仍旧好好的。

    她将今日买到的十块酥糖和之前那七块放到一起,再用帕子把油纸伞里外的雨水都认真地擦了干净。

    油纸伞本就是用作遮雨遮阳用,若是雨天,或是合起伞后甩掉伞面的雨水,或是打开放在屋檐下晾干,又或是合起靠放着墙将水沥下,如安唯一这般用帕子将雨水擦净的,怕是无人。

    在遇到阿孽之前,安唯一也不是这样的。

    刚刚遇到阿孽的时候,她也还不是这样的。

    那是何时变的呢?安唯一自己都不知道。

    阿孽也不知道。

    安唯一想睡觉,可这会儿停下了安静地躺在床上,她身上的伤疼得也就更清晰了。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火辣辣地疼,脸上的那处伤更是火辣得厉害,让她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挠。

    “阿孽,你和我说说话呗。”想翻身,可一翻就扯动全身的伤,就更疼,安唯一只能一点点地动,将头和身子都转向挂在墙上的油纸伞,“我身上的伤可疼,睡不着。”

    安唯一以为阿孽不会搭理她,然就在她叹着气要将身子转向另一侧时,阿孽出现了在了她眼前。

    安唯一先是怔了怔,随即笑靥如花,开心不已,“我就知道阿孽你不会不理我的!”

    阿孽不说话,只是走到了床前来,背对着她在床沿上坐下。

    “阿孽,你能不能告诉我前边为什么要躲起来不肯出来见我?”看到阿孽出现,安唯一之前那因为他躲着不出现而不安的心这会儿已然安然了下来。

    不仅安然,还活泛。

    “不能。”阿孽毫不犹豫。

    “哼,不说就不说。”安唯一朝阿孽做个鬼脸,又撇了撇嘴,哼哼声道,“小气吧啦的。”

    “阿孽阿孽。”安唯一又唤他。

    阿孽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瞪她,“干什么?”

    安唯一一点都不在意阿孽耐烦与否,因为阿孽的性子就是如此,她已然习惯,若他不是这般,她怕是都要怀疑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阿孽了。

    “阿孽你看我脸颊上这块伤。”安唯一抬手指指自己左脸颊上的那块颇深的擦伤,皱着眉问道,“是不是好丑?”

    阿孽依旧想也不想就道:“很丑。”

    安唯一一点都不质疑阿孽的答案,这天下间又会有谁人觉得女子脸上有一块疤是不难看的?女人的脸上,就算只是一颗芝麻大的痣都会让人觉得丑不堪言,更何况是都赶上她小半个拳头大的疤呢?

    安唯一垂头丧气,“那我这辈子还能嫁出去吗?”

    有谁愿意娶一个丑女人为妻?

    这一回,阿孽没有即刻就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不能。”

    阿孽的回答完全在安唯一的意料之内,但她还是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生气道:“阿孽你都不会安慰安慰我!”

    阿孽对上一眼安唯一的眼睛,尔后便别开头去,声音更沉:“对不起。”

    安唯一愣住。

    不是吧?阿孽竟然会和她说“对不起”!?今天的天可没有下红雨啊。

    “不是,阿孽,我没有生你的气,我装的呢你没看出来?你干什么和我道歉?收回去收回去。”这会儿竟是换成安唯一在安慰阿孽,她拍着自己的心口,笑嘻嘻道,“我这么漂亮,这么能干,怎么可能嫁不出去?阿孽你说对不对?”

    阿孽又不说话。

    安唯一觉得最近阿孽的小性子是越来越严重了。

    “安唯一。”阿孽看着墙上的油纸伞,“若你当真因此嫁不出去,你又当如何?”

    安唯一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显然她没想到阿孽会问她这么样一个问题。

    她没有生气,更没有伤心难过,她只是又笑了起来,豁达道:“要是真嫁不出那就不嫁了呗,与其为此负累一辈子,那还不如不嫁。”

    娘就是为爱情负累了一辈子,至死都没有解脱。

    “一个人也不是没有一个人的好,一个人吃饱,全家都不饿,阿孽你说是不是?”安唯一爱笑,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说笑就笑,“所以阿孽你不用和我道歉的,我一点都不伤心,真的。”

    安唯一并不知道,阿孽并不是为自己方才的话而道歉。

    他的对不起,是因为关山上他明明抓到了她的手,可却抓不住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从她掌心穿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滚下山去。

    他想抓住她,他做不到,他想扶起受伤的她,他做不到,他就连想要找人来救起她,他也都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什么都帮不了她。

    他不敢去想若是没有遇见上山祭拜的叶希兄妹,她会如何?

    他不仅帮不了她,甚至还成了她的累赘。

    若不是因为他,她就不会到关山上去。

    她甚至不会到这琼州来。

    这是阿孽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若是不出现,她或许就不会受伤,所以他躲了起来。

    若不是安唯一哭了,他想他或许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而此刻,阿孽第一次迫切地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找到他自己究竟在何处。

    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

    “安唯一,若是你嫁不出去……”阿孽一直来是个直言直语的人,但现下,他的双颊竟有些微微的绯色,他双手相互紧握着,他有些紧张,“我,我就——”

    安唯一一瞬不瞬地看着阿孽,她的双颊竟也有些微绯红,心跳还有些快。

    她竟也有些紧张。

    就好像她知道阿孽要说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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