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
谢槐钰听着小树老远就传来的叫声, 放下手中的账册。
“什么事情这么急啊”谢槐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这个小树,真是越大越不稳重, 在家里就这么跑起来了。
“还能有什么事情”小树气鼓鼓的, 一脸愤怒的说道“少爷, 你知道么那个白术竟然已经被人提了亲,马上要嫁人了”
“嫁人”谢槐钰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小树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家少爷的眼神冷的可怕。
他家少爷性子好,平时总是温和宽厚, 但生起气来,才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以他对他家少爷的了解, 他最生气的时候,是不会发火的。
只是那让他生气的对象, 肯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你去帮我打听一下, 那白术要嫁的是什么人”谢槐钰说道。
“是”小树立刻走出屋外。
谢槐钰待他离开, 才又举起手中的账册,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啪”的一声,账册被他扔到桌上。
谢槐钰余光落在桌上的一张纸面上, 那上面写满了谢槐钰三个字。
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 写到最后, 也颇有几分模样了。
白术昨天看着自己的眼神, 似乎还在他眼前。
那一双眼睛又圆又亮, 没有一丝保留, 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他阅人无数,知道白术是绝不可能明知自己有了婚约,还来哄骗自己的。
这件事情,恐怕还要落到白老三一家头上,白术父母去世,他的事情,好像都是由白老三来作主的。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树匆匆回来,凑近谢槐钰耳边嘀咕了一番。
谢槐钰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狠狠敲了几下道“小树,你去备下十斤肉干,十两银子,现在就去把村头找那王婆子”
“我不退婚”王木头下定决心般,咬住下唇一口咬定。他看了白术一眼,胀红着脸道“婚书都签了,哪有退婚的道理。”
村里的婚嫁,不都是两个人凑成一对,稀里糊涂的来过日子。
他见过那些出门时哭哭啼啼的小媳妇,等嫁到了男方家里,过个一年半月,也就认了命了。谁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过着日子。
“就是这婚书不能改”白老三立刻挺直了腰板说道“白术忤逆长辈,意图悔婚,应当把他送去县衙里,执杖六十”
白术刚才想着谢槐钰的话,忍耐许久,没有直接和白老三动手。
如今听到这里,可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足尖一点,迅速俯冲到白老三面前,一把就将他手中的婚书抢了过来。
在大宣朝,两家之间联姻的婚书,按规定是要以红纸墨书。上书双方生辰、介绍人、主婚人、订婚人及父母长辈的名字等。
白塘村只是一个小山村,村里规矩也不甚严格,再加上白老三王木头来的匆忙,白宝山家里也没有婚书用的红纸,于是只是用白纸简单的写上了一些记录事项。
只见婚书上写着今,王白两姓联姻。以王家老四与白家大哥儿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这时候的婚书上,一般不会直接写上两人的大名。
白宝山文化有限,因此也没有多余的华丽辞藻。只是在落款处写上了王木头的生辰八字,那白术的八字,因白老三并不知道,便也空着了。
而白术父母早已故去,于是长辈的地方,就签了白老三和白邹氏的大名,以代替父母的空缺。
白术原本是准备直接将婚书撕毁的,可看完婚书却反到冷笑了一声,指着那婚书说道“我原是白老大所生,到不知道这白老三和白邹氏,几时变成了我的父母了你说这婚书是我与王木头的。可上面却并无我生辰,也无我父母。王白两姓联姻,白老三的儿子,怕是更和这张婚书吧。”
“你胡扯”白老三一听,就想来抢夺白术手上的婚书。
白术眼神凌厉,一脚飞起,毫不留情就将白老三踹了个趔趄,让他啃了一嘴泥。
白宝山在一旁看着,瑟瑟发抖,生怕面前这活阎王一个不悦,将他也打了。
再看那王木头,此时早一脸畏惧的看着面前的白术,浑身僵硬,哪里还有刚才非他不可的模样。
他前几次见到白术,哪次不是一脸温柔,笑脸相对,何成见过他这副模样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白术疯了的传闻,据说连人都敢杀。
不禁后悔万分,自己这可是真正的看走眼了,早知道白术是这样的阎王,他还哪里敢娶,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还浪费了他许多买雁的钱。
此时原本围在白老三家院外的村民们,也已经闻讯来到了白宝山家门前,就看到白术从墙角找来了一根木棍,指着白宝山的脑门问道“你再说说,这婚书可是不能改了”
“我我”白宝山紧张的两腿直颤,若他执意说这婚书有效,肯定要被白术打。若是他说这婚书无效,待月里上交册子的时候,就要自己去跟衙内解释。
两边都是他不想得罪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愤恨的看了白老三一眼。要不是这个东西,他又怎会如此为难往后有他在白塘村一天,就不会有白老三好果子吃。
见白宝山半响不说话,白术正待继续动手,好好敲打他一番,教他重新做人。
突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婆子冲了进来,大声喊着“误会,误会这一切可都是天大的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围观的村民们顿时十分好奇。
更有村民直接问道“王婆子,你既说是误会,莫非是你知道什么隐情”
原来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婆子正是王木头的堂亲王婆子,之前她把白邹氏打出门子的事情,可是整个白塘村里都知道了。
“白小哥儿,你可是误会了。这王木头提亲的对象,怎么会是你呢你手上这张婚书。可借我一看。”
听着王婆子这样说,白术挑起一边眉毛,把手上的婚书递了过去。他不认识这个王婆子,不过既然对方愿意来做个和事佬,能把这事给和平解决了,他自然也是乐意的。
王婆子一拿到婚书,就把这婚书的内容,当着乡里乡亲的面读了出来。
“今,王白两姓联姻。以王家老四与白家大哥儿一堂缔约、良缘永结”王婆子念着捂住嘴,呵呵笑了几声道“这张婚书,哪里是给白术的,分明就是给白禾小哥儿的嘛。”
“你放屁”白老 三没想到王婆子竟会这么说,立刻火冒三丈的说道“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白家大哥儿,不是白术还能有谁我家白禾可是还有个哥哥。”
“可白禾的哥哥是个男人,你家的哥儿,可不就只有白禾一个人”王婆子分辨道“况且,你家那个白邹氏,之前可是找了我几次,口口声声说要把你家白禾嫁给我弟弟,还让我去说项,找我弟弟去你家提亲,这事全村里可是都知道的”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白老三没想到王婆子竟反咬一口,气得浑身直发抖。
可围观的村民们却纷纷议论到“那王婆子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之前我是亲眼看到白邹氏往她那儿跑,手里还提着东西去的。”
“这么说来,那王木头带着大雁去做聘礼,也算说的过去。毕竟以白老三的家底,他求娶白禾,也算的上高攀了。”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烂了舌头的东西”白邹氏此时和白禾也赶了过来,正巧听到众人的议论,气得七窍生烟。
尤其是白禾,他眼光一向很高,因着和李三郎的情谊在村里也很是扬眉吐气。现在竟被人和王木头做了一堆,让他颜面扫地,恨不得一头钻进地底。
“你说的挺有道理。”白术听王婆子把他摘干净了,心情也愉悦了许多。于是他便对着白宝山说道“村长,这证人都已经来了,你还有什么可说这婚书,就是王木头和白禾订的。”
“白禾,你还有什么说的”白宝山眼珠滴溜一转,便转头问起白禾。
白术可是个硬骨头,还有王婆子帮忙,吃柿子赶软的捏,他立刻便倒向了白术一方。
“我没有我与李三郎早有约定,又怎么可能和王木头订婚书”白禾立刻分辨道,急得满头大汗。
“口说无凭,你说与李三郎早有约定,可是有什么书面证据”白宝山咳嗽了一声,厉声问道。
白宝山一问,就把白禾给问懵了。
李三郎当初与白禾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两家一起碰了个头,口头上约定了一番,并未立下任何字据,现在他又拿得出什么凭证
白塘村里,村民们最爱看的就是热闹。
白术的热闹虽好看,但毕竟没什么新意。反倒是白老三家,一向在村里人五人六的,如今栽了个大跟头。好些人都跟着起哄,巴不得看他们的笑话。
其中又因李三郎是个秀才,却被白禾占了好姻缘而妒忌的哥儿姑娘。
如果白禾嫁了这王木头,那李三郎岂不是空了下来,他们这些人便有有机会做秀才娘子了。
于是周围便有许多村民们纷纷说道“白禾,你家婚书都与王木头写好了,你现在反悔,可是悔婚,是要杖责六十的。”
“就是啊,你还收了人家的大雁,现在可是放在你屋里呢,还有什么可狡辨的。”
白禾握紧拳头,满脸阴霾的看着那些叫的最大声的哥儿姑娘们。
平日里他与他们也经常往来,玩在一起,如今竟然全都来落井下石,没一个好东西
那白邹氏也急白了脸,大声说道“我家禾儿的夫君可是未来的秀才,和这王木头又有什么关系”
她看向王婆子,对她越发恨的咬牙切齿,扑上去便揪头发抓脸的打成一团“你个丧良心的,还想害我禾儿。你弟弟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老鳏夫,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说他怎么这大的手笔,买了大雁找白术提亲,原来是你这老婺婆出的主意,两个人合起伙来哄骗我们,想我们禾儿嫁过去”
白邹氏越说,越觉得这就是真的。不然就凭白术的模样,那王木头怎么可能特地提了大雁上门
她这一说,白禾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于是便哭哭啼啼的对着白宝山说“请村长作主,王木头这是和他堂姐合起伙来骗我们家啊。”
“这婚书还立在这里呢,你说是骗人就是骗人”白术冷笑一声,看着白宝山说道“村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按大宣朝律例,这悔婚的人家,是要执杖六十的,还要看男方答不答应。”
白宝山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立刻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是,你说的是,白老三,你家既与王家签下婚书,万没有悔婚的道理。要么就当场执杖六十,再问王木头答不答应,你自己看着办。”
王木头一脸麻木的看着面前的这场闹剧,又看了那哭哭啼啼的白禾一眼,一股厌倦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要真的娶了白禾,以后恐怕家宅都不得安宁,于是便下定决定起身说道“我我不娶白禾,这亲事便作罢了吧。”
他这一开口,白邹氏和王婆子都停下了动作,看向他的方向。白禾也不哭了,长长的舒了口气。
“王木头,你可想好了,你要是悔婚,你的聘礼可是拿不回来了。”白宝山说道。
“不要就不要了。那也比娶了这哥儿要好,没得那些晦气。”王木头说完,也不顾周围人的反应,阴沉着脸色破开人群离开此地。
王婆子见状便也起身,唾了白禾一口道“既然我堂弟看不上你,那便算了吧。也就是他人老实,便宜你们家了。”
王木头与王婆子前后离开,白宝山家里,便只剩下了白术和白老三一家。
白宝山总算松了口气,对白术说道“白小哥儿,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你就快回去吧。”
“不急。”白术找了个藤椅,不紧不慢的坐下说道“今天借着这个事情,乡里乡亲的也都在现场,正好把我和白老三家的事情理理清楚,我要分出去”
“你要分家”白宝山吃了一惊。
不过他转念想到,以白术的性子和白宝山的德性,这分家不过是早晚的事。今天婚书这件事情,也不过是这个催化剂。
于是便开口问道“白小哥儿,不知你这个家想怎么分呢”
“该怎么分怎么分”白术不客气的说道,他知道白老三似乎接受了白老大的部分家产。但他原先就没把这份东西看在眼里,也懒得计较。
可白老三今天的事情,彻底触到了他的底线,他现在是一针一线也不想便宜了这家人。
既然他们总想着要算计自己,他就一笔一笔的和他们算计清楚
于是他便开口说道“我记得白老三家里的田,可是有我爹娘的一份,既然我要分出去了,就把我应得的那份给我”
“不能分田我不同意”白老三闻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要分出去我不管。可这白家的田,是一分也别想带走白宝山,当初我们可是说的清清楚楚,老娘由我们奉养,给她养老送终。白术养在我们家里,由我们送他出嫁。今天嫁人的事情被搅黄了,原也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白养了白术这么多年,这地就是我们应得的。”
白老三心里有怨,对白宝山言语间也很不客气。
白宝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觉得白老三太不识抬举,余光又飘向一旁的白术。
n bs 见白术也不说话,只笑嘻嘻的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手里把玩着那根棍子。
白宝山心里一紧,在开口时,便对白老三说道“今日的婚嫁,原就是你家白禾和王木头的事情,和白术有什么关系你既然答应了要送白术出嫁,如今他年岁已大,却还没有做到,就是失职。那白老大家的田,自然是不能全给你的。”
说完,他便从屋内拿出了一本田产登记的册子,翻到记录着白老三家那一页,指着上面念道“白老三,于某年某月某日,得白老大家小山林边五亩上田,以奉养老母和白老大家遗孤。”
念完后,他又看了眼白术道“虽然白家老母不过两年就病故了,不过白老三奉养你祖母,也算尽了孝的,这五亩上田,就留下一亩作为他奉养老人应得的,剩下的四亩,全部归还给你,由你来继承,你看如何”
“可以。”白术点点头道“另外,我现在没有房子,白家的那间破屋,暂时还要给我住着。当初白老三可是占了我祖母的房子,那里也有我一间。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计较这些了。”
白老三听了差点吐血恨不得扒了白宝山的皮
这白宝山竟然和白术成了一伙,开口就让他割出四亩上田。
白邹氏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天啊,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辛辛苦苦给老人送终,把孩子养大,他还要反过来谋我们的家产。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不活了。”
她哭的让人心烦,白术拿着棍子敲了敲地面,扬起一股尘土道“你还有什么意见”
白邹氏一个激灵,话也不敢再说了。白术之前拿着镰刀要杀她的模样,她到现在还记得咧。
而此时,白宝山则在册子上涂写了一番,又重新写了一张地契,交给白术“白小哥儿,这是你的地契,你且过目一番。”
事已至此,便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白老三长长的叹了声气,灰头土脸的离开了白宝山家,白邹氏则和白禾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的缀在后面。
众人这才感叹道,这下,白老三家可算是元气大伤,再也抖不起来了。
他家原本有十五亩田,在村里也算数得上号的富户,如今一下少了四亩上田,便只剩下十一亩地。也并不比其他人多出多少,今后的日子,怕是过得就没那么松快了。
再加上王木头宁可悔婚也不想娶白禾一事,虽说最后他们白得了一只大雁,看似占了便宜,可白禾的名声在村里是已经臭了。
毕竟连老鳏夫都看不上的哥儿,想必是没什么好的。
“村长,我还有一事。”白术确认好那四亩上田具体的位置,便把地契收进了怀里,又开口说道。
“白小哥儿,你还有什么事啊”白宝山僵硬的陪着笑脸,巴不得早点把这个煞神送走。
“我还要买地。”白术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锭,看起来约莫有十两之多“上次说过的河边那三亩下田,我全要了。”
白术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闪的村里人的眼都红了。
半个月前,这白术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穷哥儿,还被李三郎退了亲,是全村人的笑柄。
可这不过才半个多月,白术就突然发了财,不光买了好些家具,又拿回了四亩上田,现在又拿出这么多钱,要买更多的地。
“白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白宝山也觉得不敢置信。
白术那么厉害,该不会是在外面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要是这银子是什么赃物,他收了对方的钱,可也脱不了干系。
“村长你放心,这都是做生意赚来的。”陈冬青见状立刻上前说道“白术很会做买卖,这些钱都是他自己赚来的,你要不信,可以去村东找谢家问问。我们今天去县里的时候,可是谢家的马车送的,你信不过我们,难道还信不过伯爵家么”
白宝山一听,这才放了心。他不信白术自己有那个做生意的本事,但如果抱上了谢家的大腿,那几两银子,还不是人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
如此一来,白宝山就爽快的把河边那三亩地卖给了白术。除此之外,白术还提出,想要把后山的山头包下来。
对于这点,白宝山没有立刻答应。
后山那里虽然是无主的地,但也是伯爵的封地,是否能够买卖,还得谢家发了话才行。
他便对白术说道“这后山的地,你与其来问我,不如直接去找谢家。倘若他们同意了,那地便可以卖你。”
白术点点头,把另一张地契也收了起来。
既然买地的事情要去找谢槐钰,那他就不急了。等自己先把房子的事情弄好,再慢慢与他说也不迟。
反正只要谢槐钰愿意,他赚来的银子全部给他也是可以的。
把地买下来后,修房子的事情就提上了议程。
他分到的那四亩上田就在后山前面,和河边的三亩下田离得很近。
河边那里是肯定不能住的,那里他准备挖成鱼塘,引入河水养鱼。
房子就只能修建在靠山的上田,白术特地去看了一圈,见那里风景秀美,既能看到背后的山丘,又能望到前方的河流,对那块田还是挺满意的。
陈冬青带着白术去找了村里瓦匠。村里的房子坏了,大多都是他们来修补的。
白术的破房子,屋顶的瓦片早就残了,白术给了他十五文钱一天的工费,让他帮自己补瓦。
至于那瓦片,他也不自己去县里买了,而是直接买了瓦匠家里现成的。一文钱一片,等给白术补好了屋子再来计算,用了多少片瓦,就算多少文钱,明天白天就正式开工了。
忙完了这些,天色就已经不早。
陈冬青要赶回家给粒儿做饭,白术便和他告别,回到了自己屋里。
白老三一家老老实实,把木门闭的严严实实,屋里一点声息也没有。
想是白天受了教训,现下不敢再作妖了。
白术烧了锅热水,倒进了木桶里面,好好擦洗了一番,又把新买的被子整齐的铺好。
躺倒在宣软的棉花上,白术浑身懒洋洋的,睡了半个多月的稻草,他总算是有张像样的床了。
只是让他有些头疼的是,陈冬青告诉他,村里的房子一般都是自家修建,再找些村民来打打下手。
可白术不想和村里一样随便修葺几间土屋,而是想运用虫星的房屋理念,把屋子修得好点。
他来到大宣这些天了,其实一直过得很不习惯。
比如在大宣朝,农家的茅坑都是修在外面,挖上深坑,上面搭两个木板就算好了。而浴室这种东西就更是没有了,大家都很少洗澡。像白术这样每天接水把全身擦洗一下,就已经是很讲究了。
好在自己没有洁癖,白术想到,如果是其他人,习惯了虫星的科技,不一定能忍得了这样的生活。
现在他能修房子了,白术便想修个有浴室和茅坑的房子。可这样复杂的房子,村里怕是没有人能修的出来的,恐怕他还要去县城或府城里找人来做。
白术东想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做饭。他看了屋里的两只野兔,那是他早上捉的,还没来得及弄,不如晚上就烤了吃吧。
他拎起其中一只,看着它瑟瑟发抖,后腿猛烈的蹬了几下。刚准备动手,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于是他拎着那只兔子打开房门,就看到小树站在门口。还是摆出那张晚娘脸,一脸不忿的对他说道“少爷有事找你,快跟我走吧。”
“哦”谢槐钰找他。白术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兔子,兴高采烈的跟着小树上了马车。
躲过了一劫的兔子“”
它蹦了几下,和另一只兔子挤作一团,躲到床底下去了。
“你家少爷,今天可还好”白术在车上问道。
“不好”小树狠狠的瞪了白术一眼“你不是喜欢我家少爷么怎么转头就和别人定亲了”
白术一怔,心下顿时有些慌乱。没想到王木头和自己提亲的事情,连小树都已经知道了。
那谢槐钰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自己
“你家少爷,没生气吧”白术有些心虚的问道。
“哼”小树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好在白家到谢家的路程很近,这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就已经驶入了谢家大门。
小树带着白术来到后院,后院已经摆好了桌子,上面放着几道家常菜,而谢槐钰则端着一只酒杯,坐在桌前自酌。
此时已近戊时,太阳快要落山,天色也微微的暗了。
池塘边,几只萤火虫微微的发出荧光,在空中川流飞舞。
谢槐钰穿着一身细麻长衫,袖口用带子在背后束起。
他微微抿了一口小酒,指着池边的萤火说道“上次你带来的流萤,夜色中如点点繁星,颇为可爱。”
白术听了,便立刻说道“你要是喜欢,我就再去河边抓一些,每天都给你送来。”
“不必了。”谢槐钰摇摇头,看了白术一眼后道“萤火虫虽好看,可交、配后即刻就会死去。你送来再多,过不了几天,便全都死了。”
不知怎的,谢槐钰的话让白术有些心慌,他下意识的觉得,谢槐钰好像是有些生气了。
“谢谢槐钰”白术在谢槐钰面前坐了下来,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别生气。”
“我有什么可气的”谢槐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勾起嘴唇。
“今天有人来找我提亲了。”白术说着脸色一白“你信我,我是不知道这事情的,我我只喜欢你一个,连话都没和他多讲过两句。”
听到白术的话,谢槐钰沉默片刻,随即挑眉说道“哦如果我要是真生气了呢”
“那那你罚我吧”白术想了想,认命般的说道“打我也行,骂我也行。你想让我作什么我就作什么,只要你能消气,干什么都行。”
白术说着闭上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他这副模样,倒是让谢槐钰眼神暗了几分,低低的笑出声来“小傻子,你怎么这么傻”
他说着就把一只酒杯放到白术面前道“既然如此,你就陪我喝酒,这是京里最好的梅子酒,特地带来的,你来尝尝。”
他原本心情是有些不好,但也不是生白术的气。
今天在白宝山家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听小树一五一十的汇报过了。
小树说那王婆子过去的时候,白术正厉害着呢,可不是个会被欺负的,把白老三都给踹到地下去了。
可他还是觉得心疼,白术这么乖一个哥儿,得是被逼成什么样子了,才会练就出这一身的刺来。
他觉得白术就是小傻子,即已经傍上了自己这条大腿,也不懂告状,不知道朝他要些好处。
这小子就知道给自己送东西,还战战兢兢的,怕自己生气了。
谢槐钰让白术喝酒,白术自是不会推辞的。
举起那只小小的瓷杯,白术一饮而尽。
梅酒甜丝丝的,十分顺口,喝进肚子的以后,才能感觉到一股热度顺着嗓子暖到胃里。
“好喝。”白术放下酒杯,眼尾带着一丝嫣红说道。
谢槐钰这是罚他么这处罚未免也太轻了。
梅酒这么好喝,让他再喝多少也可以
“我不生气。”谢槐钰这才开口说道,脸上带了丝笑意。
他再次给白术斟满酒道“梅酒好喝,但极易醉人,不可牛饮。再喝一杯,便不可再多喝了。”
“好。”白术点点头,对谢槐钰展开一个笑颜。
既然谢槐钰说了不生气,压在白术心头的那点顾虑也彻底消除,整个人松懈下来。
只可惜这么好喝的梅酒,却只能再喝一杯。这一次,他珍惜的看着小小瓷杯中的美酒,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一下。
好喝梅酒果然又甜又香,这么小小一盅,他都有些舍不得喝了。
喝完这杯梅酒,白术的脸颊便已经红成一片。
这身体的酒量不好,不过是饮了两倍,便有些微微的熏了。
谢槐钰见了,只是笑笑,对他说道“吃饭,这道贵妃鸡,是你早上你带来的那只野鸡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这贵妃鸡我在府城里的时候就见过”白术立刻说道。
他在来福楼的时候,隔壁桌的公子们就点了这道贵妃鸡,他当时还很好奇,不知道这鸡肉到底是什么味道,没想到竟然在谢槐钰的家里吃到了。
白术说着就伸出筷子去夹,可谢槐钰竟先他一步,夹了一筷子鸡肉,送到他嘴边道“吃了,我这里做的,要比来福楼做的好吃。”
白术喝了酒后,整个人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他听话的张开嘴,把鸡肉吞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槐钰。
“好吃么”谢槐钰问道,眼中带着笑意。
“好吃。”白术心虚的点点头。没敢告诉谢槐钰,自己压根没吃出这贵妃鸡是什么滋味。
不过只要是谢槐钰亲手喂的,那自然是最最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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