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颜若栩的舅母魏氏出生江南,是富商之幼女,家中钱财万贯,从小过得是锦衣玉食,可惜商贾在大燕地位不高,她嫁来徐家算是高攀。正因如此,舅母魏氏唯恐被人看低,一言一行都小心慎重,生怕遭人耻笑。

    她要强了大半辈子,总算活成了个雍容华贵的官家大夫人,渐渐的也没人笑话她的出身。

    直到表哥徐衣臣辞去家人为其安排的官职,抛下家族重担,开始频频出门游山玩水,遍历河山。

    眼看着其他家族的子弟兢兢业业,已在朝堂崭露头角,而自家的宝贝儿子却整日不做正经事,舅母心中既惭愧自己教导无能,又气儿子的任性。

    颜若栩摆驾到徐府之时,舅舅徐恪吏已经去早朝了,尚未回府。

    魏氏笑盈盈将她迎入厅堂,低眉颔首道:“臣妇参见长公主殿下。”

    “舅母快请起,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颜若栩挽住了舅母的胳膊,转身往后.庭看去,轻声问道:“表哥呢?许久不曾见他了。”

    魏氏叹一口气,苦笑地摇摇头,眼里有几分酸涩,“你还不知道他,又出京去了,也不知道何时归来,这么些日子了,连家书都舍不得多写几封。”

    徐府中魏氏的贴身婢女十分有眼力,瞧着主母想起大公子唯恐又要伤心落泪,连忙上前递了盏茶水给颜若栩,垂眼道:“公主请尝尝这碧螺春,味道香着呢。”

    魏氏在一旁点头,看着颜若栩愈发俊俏的眉眼,不免想起幼时她来府中玩耍小住的情景,两个孩子一个性子外向,另一个沉稳安静,明明秉性不同,偏偏相处十分融洽,两家大人也曾半真半假的说过要亲上加亲,共结秦晋之好。

    如今他们长大成人,衣臣怎么就成了个不受约束的浪荡性子?萧家的世子萧彦臣与他年岁相仿,如今已是军中主将,能为陛下分忧了,想到这儿,魏氏心中更觉得堵得慌,现在别说与长公主结亲,就算是京中家世好些,性子温柔的合适女子,怕都不愿嫁过来。

    自然,魏氏眼界高,心中所思的“合适”不包括庶出的小姐,也排除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那些。

    “舅母。”颜若栩饮了一口茶,抿嘴轻笑道:“您也别怪罪表哥,他有主意着呢,人又聪明,迟早会有一番作为。”

    魏氏听了这番宽慰的话,亲热的拍了拍颜若栩的手,越看她越觉得欢喜,心中更是对徐衣臣恨铁不成刚。

    “差点忘了,舅母,今日出宫我从大理寺门前过,看见几个百姓在击鼓鸣冤,瞧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便赏了他们一些银两,后来听说,他们是从盛州来的,那地方一向富庶,怎么还有人千里迢迢来京城告状呢?”

    颜若栩此行可不是为了饮茶话家常,和魏氏寒暄了几句后,她祥装不经意的提起。

    盛州?魏氏听在耳中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她不关心这些闲事,便迎合的感慨了几句。

    颜若栩看向魏氏,目光里透着同情,继续说道:“盛州说起来还是萧氏治理的县郡,那些人所告的,还有萧家的人,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内情。”

    这一字一句颜若栩都在心中盘算过,果然一说出来,听者就起了心思。

    魏氏祖上世代经商,讲究个做人精明会盘算,魏氏从小耳濡目染,是一个会算计的人,这么多年又活在深宅大院之中,将阖府上下治理的服服帖帖,自是有她的手段。

    明面上不提,暗地里徐萧二氏水火不容,此消彼长,现在被萧氏暂时压了一头,魏夫人也深感憋屈。

    她轻笑了一声,瞬间提起了兴致,“萧氏不是一向自诩公正严明,要为大燕鞠躬尽瘁,怎么还逼得属地的百姓来京中鸣冤呢?”

    颜若栩脸上波澜不惊,轻轻摇头,叹道:“人总有失察的时候,只是偶尔犯错不碍事,只要不是惯犯,不闹到父皇跟前就不打紧,舅母,你说对吧?”

    这番话说的在理,魏氏却听得很是气愤,方才不管不顾的态度消失不见,忽然十分“忧国忧民”,“是错了便错了,谁管是初犯还是惯犯!我看就是萧氏办事不力,陛下可不能被他们给欺瞒了。”

    提点到了这里,颜若栩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只看接下来舅母会怎么做了,为了徐氏不被萧氏踩在脚下,一向要强的她恐怕坐不住,定会抓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她静观其变就好,必要的时候再选择出手不迟。

    颜若栩完成了一件大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放下了一桩心事,与徐府隔着两条街道的陆府之中却不太平静。

    陆如卿陆将军从前是文官,读过的圣贤书数都数不尽,在外人眼中,这陆将军是少有的能心平气和讲道理的武将。

    可是陆垣蛰却不这么想,他只觉得父亲既有文人的穷清高,又有武夫的专横,实在难缠。

    这日陆如卿下了早朝回来,赶巧撞见要出门去的陆垣蛰,他双眉紧锁,拦住陆垣蛰的去路,沉声开口道:“你整日不着家,又不愿回属地,究竟在忙什么?”

    陆垣蛰将手背于身后,挺起胸膛道:“去见友人。”

    他这回答明显敷衍,根本没有正面回答所问之事,陆如卿瞪着他,越看越是气恼,“随我来书房,有事和你说。”

    陆将军的书房外有一株梧桐,现在正当花季。

    陆如卿端坐在案前,陆垣蛰便远远的站在书案之侧,扭头去瞧树上的花苞,一副心不在焉之貌。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一时之间竟有些沉默。陆垣蛰与父亲相处的时日不多,他尚不知人事之时,陆如卿便离开许县到京城雍京为官,又过了几年,母亲沈氏与父亲和离,他与姐姐还有母亲生活,陆如卿除了偶尔写几封书信传来,在他的生活中没有别的存在感。

    母亲去世后他本不想来京,可母亲的遗愿难违,陆垣蛰不得不住进了陌生的陆府,纵然他也姓陆,却对这没有一丁点亲近之感。

    “倾戈。”陆将军斟酌了片刻终于开口,已经克制了脾气尽量语气和缓,“瑶姬山脉属苦寒,日子确实清苦,可为臣子为属下,岂能因受不了苦而退缩呢?我记得你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些道理也说与你听过吧?”

    陆如卿不提发妻沈氏还好,一提起陆垣蛰心头就起了簇无名之火。上一辈人的恩怨他了解不多,却隐隐觉得是父亲辜负了母亲,女子将一生托付于男子,求的不就是安稳和睦,能有一方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么?

    父亲放任妻儿在千里之外相依为命,数年都不曾归来探望,陆垣蛰盼了那么多年,一直希望父亲能归来,从牙牙学语到能记事了,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父母已经和离的消息。

    母亲说父亲有他的苦衷,大燕的黎民百姓重过他们的小家,且和离是自己提的,与父亲没有干系。

    陆垣蛰不信,打从心里瞧不起陆如卿,他不过是飞黄腾达就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人,还有什么脸面提起母亲?

    “陆将军教训的极是,我还有事,可否先行退下?”

    陆垣蛰终于将头扭回来,眼神正对上陆如卿的目光,他绷着张面部表情的脸,不待陆如卿发话,转身就踏出了书房的门。

    “你站住!”

    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陆如卿的厉声大喝,他站起来拍了一把书案,将上面放置的茶碗都震了几下,险些掉落。

    陆垣蛰的步子停了,他微微侧身,余光里看见父亲那张满是怒气的脸。

    “还有何事?”

    他拖了些尾音,面上还带出几丝不在意的笑,盯着六月里一片蔚蓝的苍穹,那样子有多乖觉陆将军看在眼里,险些气的眼前发黑。

    一旁的仆从婢女们见了此情此景,皆已预料到接下来的风波,长公子怕是又惹怒了将军,其他人家的宅子里头发生这样的事情,尚可以去禀告夫人或者其他人过来求情,可陆府中又谁敢管?

    陆夫人宋氏就不必说了,她不是长公子的生母,公子又一向不喜她,待会公子若出言冲撞了夫人,将军只怕更火旺,嫡公子陆垣韩也不妥,他们兄弟二人本就不睦,思来想去,竟然找到了沈然。

    上次落了雨,沈然新采的那批金贵药材还没来得及晾晒,他挂心得很,趁着今日日头好,使唤着伙计和他在小院里摆弄呢。

    前来找他的婢女望着满院子的药,嫌恶地捂住了鼻子,那眉眼若水的沈公子正撅着屁股亲力亲为的照看他的“宝贝”,专心致志的没发觉身后有人。

    “沈公子,沈公子。”婢女一连唤了好几声,沈然才后知后觉回过身。

    “您快去书房看看吧,将军和长公子又吵起来了。”婢女焦急地说道。

    沈然捧着一把当归,一边往院子里晾晒药材的木架上放,边嘀咕一句,“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情了。”

    婢女一时竟然语塞,瞧着沈然云淡风轻的模样直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其实沈然还有一截话没说出口,他们的陆长公子皮实着呢,挨几下打罚一会跪,又什么可矫情的!当年在许县没有陆将军罚他,他也没少跑出去打架,再鼻青脸肿的回来。

    “沈公子!您到底去不去啊!”小婢女急了。

    “去去去,这就去。”沈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随着她匆匆往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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