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进来的时候,面容异常严肃。
谢清豫心里越有不好的预感,但没有让春絮夏果回避,只问怎么回事。
刘叔蹙眉沉声道:“下午,我依着小姐的交待,同陆公子到衣铺去。买完东西出来的时候,陆公子不知瞧见什么,拔腿便去追。当时,我也一样跟着追过去。”
“街上人有些多,跟丢了,也不知道陆公子究竟看到了什么。”刘叔说,“后来我和陆公子一起回客栈,才刚回来,周辛和我说有消息。”
刘叔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笺,递到谢清豫的面前。她接过之后,直接拆开抽出信纸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脸色却沉下去。信纸上不过写着两句话——
“人在青州。
乃李姓商贾之妾,李某年过花甲,于青州恶名昭彰。”
谢清豫将信纸递回给刘叔,示意他看一看。
刘叔伸手接过来,迅速扫完上面的字,和谢清豫一样变了脸。
“难道是……”
谢清豫点一点头,和刘叔有相同猜测:“没准是这样。”
刘叔道:“若如此,这件事须得缓一缓,待细细摸清楚情况,之后再行安排。”
谢清豫也认同这话,交待:“且先瞒着,还不到时候。”
刘叔便应下来一声。
春絮和夏果在旁边,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了,却也能猜出一二。
谢清豫又问:“他现在怎么样?”
刘叔明白是问陆至言,叹一口气道:“陆公子回来之后一直不说话坐在窗边。”
谢清豫想着他这会儿估计难受,却只说:“让他一块儿吃晚饭吧。”
刘叔颔首,交待清楚事情原委,很快的出去了。
迟一点的时候,谢清豫见到陆至言。原来的衣服换下来了,他身上穿着刘叔同他去新买的衣服,却依然是素色粗布样式。定然是他自己要求的,她没有多过问。
一顿饭吃得有些闷,陆至言这样子,谢清豫不是很想说话,其他人更安静。桌上一道她平日十分喜爱的香脆酸甜的糖醋排骨也失去该有的滋味。
陆至言的胃口还要不好,他几乎只吃了小半个馒头。谢清豫默默看着,在心里叹一口气,啪嗒一声搁下了筷子,便将店小二喊过来。
其他人原本埋头在吃饭,因为这动静,一时间纷纷看向谢清豫,不知有什么事。
夏果和春絮互相对视过一眼,夏果问:“小姐怎么了?”
谢清豫没答话,只等着那小二过来了,径自吩咐:“这些菜不怎么合口味,麻烦你让厨子帮我们煮两碗素面,再多添两个清淡一点儿的菜式。”
夏果和春絮闻言有些懵,这些菜不是……店小二却眼色极好,赔笑问:“这样,那一会给客官上两碗阳春面,一道菊花豆腐,一道白菜佛手卷如何?”
谢清豫说:“先上着吧。”
店小二便笑着一迭声的应下,吆喝而去。
夏果瞧那店小二机灵,笑说:“这小二倒是个会招揽生意的。”
春絮也笑一笑:“怪不得生意好呢。”
听到她们闲聊,谢清豫心神终于稍微松快下来些许。
她问春絮:“明天要不要回去一趟?”
春絮的老家在青州下面的一个村子,从城里坐马车过去约莫一个多时辰。来青州之前,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可是十来年没有回过家,说到底还是会想的。
她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此时听谢清豫提起这事,春絮微红着脸,轻声说:“如果小姐同意,我想明天自己回家里去看一看,天黑前一定赶回来。”
“你自己去吗?”谢清豫略略沉吟,“真让你一个人去,倒是不大放心。左右没有其他的事情,大家一块儿去好了。倘若有什么事,届时你也不至于一个人。”
春絮明白谢清豫既然这么说,便是已经有主意,她不好一味说推辞的话。因而,即便过意不去,却知道这样并不坏,春絮最后应声回答:“多谢小姐。”
不多会儿,小二将两碗阳春面、一碟菊花豆腐、一碟白菜佛手卷送上来。众人没有聊其他的话,又继续吃起晚饭。这一次,陆至言比之前稍微多吃了一点东西。
第二天,先在城中铺子里买了许多的东西,众人出发去春絮老家。地方不难找,路也不太难走,村口一株粗壮紫荆树开得满枝丫紫红的花朵,十分惹眼。
马车和马匹不好进去村子里,而春絮家离村口不远,他们便在村口停下。谢清豫原想跟去凑个热闹,碍着身份又再想到陆至言,是以最后,她只让夏果、刘叔和周辛陪她,他们在这儿守他们的马车和马。
一群陌生面孔出现,带了那么许多好东西,何况个个比起村里的人来说都叫穿得富贵,难免引起小小的轰动。春絮他们走开后,村子里一群孩童凑过来围着马车瞧个不停。
谢清豫看着那一双双好奇又无辜的眼睛,闲来无聊,起了兴致,索性和一帮小孩子玩闹起来。注意到其中一个小孩手里攥着个草编的蚂蚱,她用姜糖作为赌注,和他们玩起了斗草。
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如果谢清豫赢了,他们得教他编蚂蚱,如果她输了,就把那包姜糖拿给他们吃。小孩子多半馋嘴,轻轻松松答应下来。
谢清豫记得自己小时候玩这个很厉害,今天碰到这一帮小孩竟然连连碰壁。不但武斗比不过,连文斗都输了,这些小孩找到的那么多花草她都叫不上名字!
她和一帮小孩子闹腾的时候,陆至言一贯安安静静的坐在紫荆树下,远远看着他们又笑又闹。眼看要输,谢清豫不肯信邪,跑过来找陆至言当救兵。
如今的天气虽然一点都不热,可谢清豫又跑又闹,这会鼻尖泛了一层薄薄的汗,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她拿一双亮闪闪的眼看着陆至言问:“你来帮帮我吗?”
陆至言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点了下头。他站起身,和那些小孩说过两句,便又各自去寻百草。谢清豫跟在他身后,一路偷偷的笑,顺便摘来一大把野花。
虽然那些小孩颇为厉害,但是陆至言也分毫不让。一番比试下来,把一帮小孩子弄得服服帖帖的,反而围住他问起感兴趣的事物。谢清豫一边摆弄起自己的花,一边笑眯眯听他们说话。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便要他们兑现承诺。
“我们没有输你,我们是输给了这位大哥哥,要教也该教他。”
谢清豫佯作不高兴的哼一声:“大哥哥是来帮我的,你们想要耍赖就直说。”
又有个小男孩说:“你该把糖给我们!”
谢清豫说:“你们教会我,我就把糖拿给你们。”
一群小孩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商量起来。
谢清豫忽然想逗逗他们,偏头去问在旁边不说话的陆至言:“你会编这个吗?”
陆至言看一看她,点了一下头。
谢清豫眼里闪过惊喜,又埋怨:“你该早告诉我的,我们就不用折腾这么久了!”
她说,我们。
陆至言低咳一声:“抱歉。”
到头来谢清豫也没有要那些小孩子教,不过把自己那包姜糖拿给了他们。一帮人拿到糖便高高兴兴、呜呜啦啦跑远了,反而给他们留一个清净。
谢清豫记得在附近看到有几株芭蕉树,巴巴的过去摘回芭蕉叶,和陆至言一起坐在紫荆树下,让他教她编蚂蚱。陆至言不说话,拿过叶片,便动起手来。
翠绿的芭蕉叶在陆至言修长的手指间飞舞,其实如果有棕榈叶会更好用,只是条件有限,不能苛求。尽管如此,片刻之后,陆至言手心多出一只草编蚂蚱来了。
谢清豫仔细看一看,觉得比之前那个小孩子手里面的还要活灵活现。她手指揪住草蚂蚱的长须拿起来又瞧一瞧,好奇:“你怎么连这个也会?”
陆至言默了默,说:“小时候我娘教我的。”
谢清豫笑:“你娘好厉害啊。”
陆至言垂着眼,又摆弄起来芭蕉叶。谢清豫知道他不想聊,也转移话题,“哎……你方才编得太快了,我都没看清楚,你再来一遍吧,慢一点儿,我得好好学。”
于是,在谢清豫的要求之下,陆至言开始编第二只。她坐在他旁边,起初是隔着点距离一边看一边跟着他编。后来跟不上,她凑过去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两个人便离得十分近。
陆至言似乎一门心思都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是目不斜视、眉眼不动。谢清豫悄悄看他,他坚毅的侧脸,他漆黑的眉,他俊秀的五官,如此令人心折。
昨天,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谢清豫心里想着这些,又悄悄收回来视线,低头望着手里的芭蕉叶。
什么时候,他才愿意对她敞开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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