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辰当然没有去做宵夜。
这时候去做宵夜喂给自己?他这么傻吗?
他当然是要拒绝了!
沈奕辰毫不犹豫, 立刻把台阶摆到自己面前往下跳:“对不起我错了,不做了好吗我吃不下的。”
说这话的时候, 沈奕辰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他从来都是痛痛快快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道歉,然后……死不悔改。
反正柳竹安抓包他无数次, 他依旧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仿佛看到柳总裁变脸就会开心,就算得罪了柳总之后会被收拾也乐在其中——他大约是觉醒了什么受虐倾向。
但柳竹安总是大人有大量,她心情好, 决定放过他。
她看着沈奕辰故作无辜的表情,又啧了一声:
“坐好, 继续。”
沈奕辰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望着柳竹安的眼睛,忍不住还是对她笑笑, 然后轻声道:“其实很简单。”
“小言说的你已经听到了。两年前, 我出了点意外, 差点死在这。索性捡回一条命, 不过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对比来看,失忆总比去死好点, 不是吗?”
活着才有希望,活着当然比死去好得多。
从一开始一无所知的醒来, 沈奕辰在病毒系统的强制影响下, 艰难地熬过了最初的时间。他在床上躺了那么久, 他不断地在倒霉,毫无反抗能力,有时候又因为现实与感知中的落差而感到难过, 但他终究是熬了下来。
从始至终,从未想过以死亡逃避。
想起全部的时候,沈奕辰自己都在惊讶。
他对活着有那么大的……执念吗?明明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他都只是理智地渡过,认为顺其自然就好。可当他真的面临了死亡,他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而后,真正地,明白了什么是“活”着。
他明白了太多过去从未懂过的东西。
换句话说,他竟然更喜欢自己的现在。
竟然。
沈奕辰说话的时候,柳竹安也在观察他。
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但巧合的是,和柳竹安来到这里的时间一样长。而且,他是柳竹安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不是通过陛下认识的。何况柳竹安第一次遇见沈奕辰的时候就已经掉过面子,所以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多了一点随便。
柳竹安确定,沈奕辰在笑。
他的眼睛弯起来,唇角同时绽开微微的笑,整个人显得很放松:
“我才记起来没多久。我没想过要回去,因为我不想改变现在的一切。”
他说:
“柳总,我不想走呢。你还收留我吗?”
他在说实话,柳竹安想,他好像真的在求收留。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盯着沈奕辰看,看得他寒毛都快竖起来,这才嗤了一声,撑着沙发慢慢站起来。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张茶几。
沈奕辰僵在椅子上没敢动,看着柳竹安站起,长腿一跨,出现在自己面前。
柳竹安身高一七五,以男性的身份看大约只是勉强够用。平日里她和沈奕辰站在一起的时候,是明显比沈奕辰要矮上半个头的。但此刻,她看着陷在椅子里的沈奕辰,足够居高临下。
她眯起眼,狭长的眼瞳眯成一道弧线,唇角拉扯出的弧度又是凌厉而肆意的。
她好像很热,额角甚至都渗出薄汗;她肤色明明偏向于苍白,可大约是因为体温的升高,此刻的面颊却浮着薄红,红得惊心动魄,但她的手指却微微凉。
柳竹安伸出了手。
她食指微微曲起,半是强迫性地轻轻挑起沈奕辰的下巴,同时拇指按在他的下巴上,固定住他,而沈奕辰仿佛根本没反应过来,他顺着柳竹安的力道抬头,方才还微弯的眼瞳此刻瞪到最大,瞳仁完全暴露出来。
沈奕辰:“我……呃……”
他喉咙口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说不出话来了,甚至于连呼吸都受到了点影响,他几乎连喘气都不敢使力,生怕发出一点奇怪的声音。
他一动不动,明明他能感受到柳竹安触碰他的手指凉过他的体温,但他感受到更多的,却是灼烫。那一点点的接触面积简直无形无声地正在燃烧,烧去了他周身赖以为生的氧气。
在这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过去,什么记忆,什么理智,什么思考,通通化作齑粉。他只能听到自己夸张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沈奕辰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看着柳竹安俯身,看着柳竹安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孔在他眼中一点点放大,看着她唇畔的弧度,又或者她眼里隐藏着的怀疑,感受着她的手指带来的灼烫,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直到对方发出一声拉长的鼻音,音调拉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威胁来:
“嗯——”
沈奕辰发出一声短促而茫然的“啊”。
柳竹安低声道:“别想对我说谎。”
沈奕辰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一动不敢动。
大约是酒精真的上了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简直近得能感知呼吸。她自以为认真地盯着沈奕辰看,因为这个家伙可能会耍滑头。
不过她怎么看,都看不出可能掩藏的东西。
她稍稍有些挫败地想,如果是柳霸总的话,一定会干脆利落地解决所有问题吧。只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她。
“才恢复记忆?”
“嗯。”
“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之前好?”
“嗯。”
柳竹安挑眉:
“想让我继续收留你?”
沈奕辰艰难地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呼吸功能:“……嗯。”
柳竹安笑了一声。
她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而后手指上移,在沈奕辰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看你表现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潇洒地摆摆手,丢下一句“晚安”。
推门离开的时候,大脑被酒精小幅度侵蚀的她还在想……霸道总裁的人设没有崩吧!啊!
而门内,前·霸道总裁傻傻地坐在椅子上。他一只手按在额头,刚刚被柳总裁毫不留情狠狠地弹了一下的那个地方,那里还在散发着隐隐的疼痛,叫嚣着绝对的存在感;而另一只手,却是被他放在心口。
他按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猛地想起有人说过的那句“小鹿乱撞”。
他怀疑自己……遇到了一头鹿。
只是……不是传说中那样的,拥有一双清澈而澄净的漂亮眼瞳,因为受到惊吓而惊慌逃窜以至于乱跑撞到头的小鹿;而是一头健壮的,有硕大坚硬的角,霸道放纵地横冲直撞的驼鹿。本该让他感受到的小鹿一瞧见这驼鹿,拔腿就跑,而且坚决不会再回来了。
于是,之前住下来的时候还算安静的驼鹿,在这一刻骄傲地耀武扬威起来,凶巴巴地往前一撞,昭示着绝对的存在感。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我可能会被撞死。
沈奕辰愣愣地想。
可是……我好像有点,心甘情愿。
他放下手,默默地低头,然后把整张脸埋进了自己的掌心。
没救了。
***
沈奕言一夜没睡。
他辗转反侧,床单都快被他翻来覆去的翻身给摩出一个洞来。
他太激动了。
缓冲了两年的情绪留到这一刻,积累许久的感情几乎要爆发,而后又再次被他压进胸口。
沈奕辰还活着。
昨晚被黑鹤送回房间的时候,沈奕言已经是忍不住拉着他聊了一通关于沈奕辰的事情。
说起来,白秘书才是那个知道大多资料的那个,黑管家只能从他知道的角度来给沈奕言塑造一个“失忆后的沈奕辰”。
沈奕辰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假的?
我哥他……他……
他也有这天!
咳咳咳,划掉。
他受苦了!
也不是……
反正,沈奕言的情绪复杂难言,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堆积在他的脑袋里。一会儿是他少年时代的沈奕辰一板一眼教训他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的,一会儿是刚刚见到的那个笑容阳光灿烂,灿烂得如同噩梦成真的柳家厨师。
他思来想去,思维都成了一个被猫玩儿过的毛线球,怎么解都不可能解得开。
沈奕辰失忆了。
在短短的交谈时间里,他从沈奕辰那还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算是死里逃生,但是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并不是沈奕言说的“没良心”。但这对沈奕言来说,差别不大。
这事儿他就算想商量都找不到什么人商量的。他不敢和父亲说,又不能和已经忘记了沈奕辰存在过的母亲讲。他的那些老朋友们也都没有谁能帮上忙。
或许……
沈奕言睁着眼发呆。
或许,他会直接跟我回去呢?毕竟我哥之前是那样的。
无数的可能性还没在他脑内成形,天已经亮了。黑鹤管家按照沈奕言交代的时间,准时叩响了他的房门:
“您醒了吗?沈先生。”
“马上好。”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带您去餐厅。”
“麻烦了。”
一夜没睡,之前又消耗了体力的沈奕言精神亢奋,但身体早早地向他发出抗议,脚步虚浮。
他跟黑鹤搭话:
“请问,沈奕辰……他现在在哪里?”
黑鹤管家微笑道:“就在餐厅。”
又是一小段距离,沈奕言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尝尝这个。”
“不不不先吃这个,那个烫。”
“包子不是我包的但是是我蒸的。”
“你别动!我来我来。”
拐进餐厅的沈奕言一个踉跄,抓着黑鹤的衣袖,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
这谁!?
这个穿着围裙!没有戴手套就在剥鸭蛋!满脸都是笑的人!
是谁!!!
你还我哥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柳·驼鹿·竹安:???
沈·土汪·奕辰:咳咳咳
***
给读者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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