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沈淮打量宋溪瑞梗着脖子丧气的那个样儿, 说委屈吧也不全是委屈, 还憋了股劲儿, 沈淮相信, 如果他现在真说自己后悔了, 不讲别的，先得挨宋溪瑞一挠。
不过偶尔被挠一挠也不是不可以。
“有点儿。”他一条腿跨到床上坐下来，大腿紧挨着裹成了粽子的宋溪瑞,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头发，“谁能想到, 只是跟你打个游戏都会出这么大问题？”
果然，宋溪瑞马上伸手在他腿上打了一下：“沈淮！”
沈淮还是严肃脸：“所以说让你先回去，避嫌懂不懂？”
他仔细分析：“并不是基地里就绝对安全，除了一队，还有那么多后勤，打扫卫生的、洗衣做饭的，二队的人你也不是全都熟吧？防不住给人看了拍了的, 到时候不是更……”
宋溪瑞爬起来扑到他怀里，沈淮不躲避也不挣扎，顺着他的力道被按倒了，两个人面对面，宋溪瑞骑在他腰上, 一脸炸毛样, 生气道：“你怎么这样！”
沈淮道：“我哪样？”
宋溪瑞瘪着嘴：“你……”
沈淮接道：“老猫说, 我玩弄你感情？”
见宋溪瑞一时语塞, 他丢开擦头发的毛巾，一手按上宋溪瑞后背，侧过身搂着他，靠过去凑近了，一边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都这么好了，嗯？也跟他说小秘密？”
他跟宋溪瑞碰着额头，嘴唇要亲不亲的，把小秘密三个字着重咬了出来。
宋溪瑞紧张了，又脸红，磕绊道：“没有……是他看见，看见我跟你接吻。”
沈淮道：“什么时候？”
宋溪瑞说：“就之前……”
“那我这人渣做得可真太久了。”沈淮推开一些，思考道，“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名声在外。”
宋溪瑞着急道：“我跟他解释过好多次，我说是我在追你，我跟他说了不是的…… ”
“那怎么还给姜宇也知道了？”沈淮慢条斯理道，“我还说怎么前一阵他总在我面前晃，念新闻，渣男一会儿意外断腿、一会儿又走夜路被开瓢的。”
“……”宋溪瑞没能忍住笑。
沈淮淡声道：“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说：“我跟老猫没有小秘密，也不和他关系好。我就跟你好。谁知道他还跟姜宇说呢？明天我就去骂他。”
沈淮道：“就跟我好？”
宋溪瑞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听话的小狗似的。
沈淮又抱了他一会儿，在宋溪瑞不经意间低头贴近他耳朵：“我没有后悔。”
宋溪瑞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话题竟然被沈淮带跑这么多。
沈淮拉高被子，把他们两个盖住，语气真正认真起来，“这能算什么？只是一点小问题，姜宇要负责的人多了，他紧张是正常的，但你不用太当回事。因为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状况以后就少不了，要是每出现一次风波你就怀疑我会后悔一次，那成什么了？”
沈淮一字一句地问：“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后悔了，是认真问的么？如果是，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宋溪瑞听他说“在一起”，心突然砰砰的跳起来，后面的话又让他陷入沉默，一时间无话可说。
沈淮也不急着要他的回答，静悄悄的夜，两个人只是肩挨肩地躺着，各自有各自的思考。
这一天里，宋溪瑞的难受是很难描述出来的，他跟沈淮在一起了，这是事实，一个确定发生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事实，他还没有实感。
对他来说，这段关系仍然是脆弱的，需要小心翼翼去维护，仿佛脚踩钢丝，根本经不起任何的颠簸。
这时候沈淮就睡在他身边，近处的空气里是沐浴露经过热水冲刷的味道，最近这段时间里，类似的亲密时刻还有很多，宋溪瑞后知后觉地感到安全，也才敢对自己发问，当他问沈淮是否后悔的时候，他想得到什么答案？
成长的过程中，他曾经经历过大大小小数不清次数的抛弃，搬家公司只用一辆卡车就搬走了老房子楼下照顾他到五年级的一家人。
那是亲人陆续去世后经历的第一次没有预兆的分别，因而给宋溪瑞留下了外深刻的印象，可是那一次他也并没有哭。
后来的更多次，传说中小作坊的老板发不出工资带着小姨子跑了的事情也发生过，野鸡战队因为没有盈利在比赛后就地解散也有过两三次，他全都接受了。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人生并不温柔，无论境遇是好还是坏，既然遇到，就只能接受。
他害怕被沈淮“抛弃”吗？
宋溪瑞想，可能他没有期待答案，他从始至终把决定权完全交给沈淮，当沈淮告诉他选择，他就去接受。
过去的十几年都是这么过的，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态度让他免受了很多难过，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可惜要做到太难，但却是他在海海人潮中学到的唯一智慧。
当生活指明方向，他就去接受。
“我没有期待，你怎么想，我就怎么做。”
沈淮很快说：“那你觉得这样对吗？”
宋溪瑞不习惯这样的对话，想要靠撒娇糊弄过去，他爬到沈淮身上，试图去吻他，沈淮却握住他肩膀：“我知道，你对我们的关系没有多少信心，虽然我暂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年纪太小？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根本没喜欢过人……宋溪瑞，既然我们在一起，你就对我有责任，必须得理解，在一段健康的关系里，不应该是谁抛弃谁的说法，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分开一样是基于对双方都好才做的决定，你不能总是怕我不要你。我不会毫无理由就不要你的，好吗？”
宋溪瑞说：“我爱你。”
沈淮顿住，宋溪瑞就也回抱住他，脸贴在他肩窝。
他很轻，半边身体压在沈淮身上也没什么重量，圈住沈淮肩背的胳膊那样细，覆着一层温热的皮肉，颜色是润泽的白，如同他瘦的一握的腰，整个人透出一种不太健康的好看。
脆弱、很容易就可以被沈淮掌控的感觉，他将自己的信任全数交出。
他又低声说：“我爱你。”
半晌，沈淮叹口气，把他抱进怀里。
——
挑战杯很快就进入倒计时，排行榜上前十的战队本市有六支，出发当天早上，不出意外地在机场互相碰了面。
前几天AMA出的大新闻所有人都还没忘，在他们进候机室的时候纷纷行来注目礼。
老猫扶一把墨镜，挥手道：“要签名请排左边，要号码排右边，一个一个按顺序来。”
候机室响起一片呕声，老猫讪讪道：“我们经理颜值确实有待提升，但大家好歹给个面子，不至于人一进来就这样吧。”
走在他身后的姜宇一个飞身踹。
MID队长袁声隔着老远问：“你们教练呢？”
老猫趔趄着道：“马上来。”
他扶着腰在宋溪瑞身边坐下，低声问：“沈淮去哪儿了？”
宋溪瑞莫名对他笑了下：“出去接人。”
老猫被这一笑闪了眼，预感不详：“干嘛？”
“没什么。”宋溪瑞伸了个懒腰，“他表弟碰巧跟我们一班飞机，刚说在托运行李，就去接一下。”
老猫哦了声，低头看手机，随口道：“哪来的表弟，还没见过。”
宋溪瑞观察半天，见他神色自若，才突然感觉老猫马上要有什么不得了的经历了。
果然，夏辛跟沈淮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愣住，脸上震惊的表情称得上可笑。
不过夏辛并没有多看他，跟宋溪瑞打了个招呼，就在靠后一排椅子上坐下，拿出耳机戴上。
老猫在原位僵硬了好一会儿，起身说要去卫生间，姜宇还骂他：“懒驴上磨屎尿多，登机了，快着点儿！”
隔几秒钟，夏辛也放下手上的Kindle跟过去了。
过后也是分开出来，宋溪瑞被他俩拼命装不熟的样子弄得有些懵，本以为只是老猫要临时认沈淮这个大舅子，没想到他俩压根没想着明说。
然后还很默契。
宋溪瑞看沈淮，沈淮就教训他：“别管闲事。”
宋溪瑞抱住他胳膊：“你知道什么？”
沈淮道：“你跟我说过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别的呢？”
沈淮道：“没了。”
宋溪瑞叹气：“好吧。”
沈淮把他按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
隔着几个座位KING的潇潇扬声道：“姜宇你就瞎他妈扯，淮，沈淮你看我，在座都是自家人，老实说你俩到底咋回事儿？老牛吃嫩草，步摇碧莲？”
候机室一阵哄笑，热闹起来，这里头大多数人都跟沈淮同期过，彼此掀起老底来一掀一个准。
沈淮翘着二郎腿，嘴角一抹笑，被逼急了就骂一声。
“草泥马。就跟你们说了纯纯的父子关系。这位二十四，这位十九，多美丽的父子搭配？”姜宇给他们比了个中指，自个儿乐了，一边乐一边把宋溪瑞拽起来往旁边挪了一个，自己坐在俩人中间，压着音量满面笑容道：“这大庭广众的，要靠就靠我。”
宋溪瑞远离他，两条胳膊支在腿上，生无可恋地捂脸。
打比赛的都是一群夜游神，一大早起来都没精神，上飞机后就集体开始昏睡，广播提醒飞机将要降落前，各队领队才开始喧哗，讲下机以后的注意事项，比带老年团的导游都聒噪。
姜宇头上盖的外套还没扯开，手在空中朝身边盲指：“其他人随意，沈淮宋溪瑞，下飞机分开走，能动嘴就别动手……我说的动嘴是指说话能懂吧？”
机舱里又一阵起哄。
沈淮揉了把埋在他怀里吭吭唧唧醒神的宋溪瑞的头发：“不要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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