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窗外杏花开得正艳，粉红的一大团，看上去十分娇艳可爱。

    顾如霜卧在美人榻上，手里抱着个暖炉，看着外头的杏花被风吹落，缓缓地往地上飘去。如今正是初春时候，天气还是有些寒凉，可今日气候却暖和了不少，外头阳光正好，照得大地暖洋洋的。

    “第五十六片，第五十七片，第五十八片……哎！”顾如霜在数着外头花瓣飘落的数量。穿越前她本来有四百度近视，平常为了工作都是带着隐形眼镜，只要取了眼镜那便几尺之外只能瞧见一团模糊，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的，如今竟然目光如炬，连十几米开外的花瓣都瞧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原来穿越还有这么个好处。感谢上天，让她自初中毕业之后有朝一日还能有这么一天不戴眼镜也能看清这世间万物。

    身后的两个婢女恭恭敬敬地守在一旁，压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们俩是跟着顾如霜从信阳王府来的陪嫁丫鬟，在王府里待了近两年，自然是明白这主子的脾性，因此除了贴身侍奉以外，根本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毕竟这位主子可是因为一句话不顺心，便能随便将仆人乱棍打杀的狠角色。

    一阵东风涌进屋内，带着温暖和煦的气息。顾如霜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拂至耳后，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酥媚入骨，是要将人融化了一般。

    她花了两天的时间，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而好死不死的，她竟然穿成了自己在《凤命》里所扮演的女二——顾如霜。根据她多年言情小说爱好者的经验来看，人家都是穿到大唐当皇后，或是嫁给王爷当王妃，便是现下最流行的炮灰女配穿书，大多也自带金手指。而她呢？她穿进了剧本里，成了一个活不过二十集的恶毒女二。至于她为什么能活二十集，因为她就是用来给男女主刷分的。

    每一个牛逼轰轰的主角总是需要恶人来衬托的，而她就是为了跟女主形成强烈的对比。原主给男主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害，把他变成了一个阴恻狠厉的人物，而女主沈浣则安抚男主受伤的心灵和身体，让他恢复从前的快乐阳光。原主和楚尧忙着在给男主戴绿帽，沈浣则贤惠地给男主做饭伺候他穿衣。

    在这一切做完之后，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下线了，接下来便是男女主共同创造美好生活的剧情了。

    顾如霜心里头咬着小手帕，双眼泪汪汪，手里的暖炉都被她的指甲刮出了几道印子。那天夜里她一脸懵逼地看着楚湛出去，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于是倒头又睡，结果一觉醒来还是在那间古色生香屋子，桌子上一对早已燃尽的龙凤喜烛和满屋子挂着的大红绸缎都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嗯，她真的穿越了。

    结果她醒来之后，还十分傻逼地问了一句：“系统在吗？”结果自然是没人回应。她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2.0的眼睛和恶毒女二的命。

    “白茶，我饿了。”顾如霜转过头，看着二人中一个穿着翠色短袄长裙的丫鬟，嘟了嘟嘴。

    名叫“白茶”的侍女听了她的声音，不如往常那般狠厉刻薄，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其实这两日顾如霜一直心不在焉地，倒是没跟这两个贴身婢女说过几句话，所以此时白茶这种态度，倒是情有可原的。

    原主生了张千娇百媚的脸，甚至比起她从前拍戏化妆后的样子还要娇艳几分。如今顾如霜这样嘟着嘴，眼波横流，更是骨子里都透出一股媚态来。饶是同为女子的白茶见了，也忍不住羞红了耳朵。

    白茶福了福身子，有些艰难地开口：“奴婢怕那些东西您吃不惯。”

    顾如霜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日的吃食，早上白粥配两道青菜，中午米饭加一荤一素的小菜，晚饭她没胃口，就没吃了。现在想想，身为堂堂太子妃，她的饭菜也准备得太随意了吧！要知道原身从前在信阳王府可是吃香的喝辣的，连楚王都将宫里的御厨赏赐了两个下去，专门为她做些新鲜吃食。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顾如霜便又毫无怨言了，她只想好好活着，按着楚湛的性子，能给她吃饭就不错了。再加上她之前是个演员，本来就吃得少，倒是习惯了清淡的饭菜。这些都不是事儿！

    于是她大手一挥，让白茶去把午饭端来。

    白茶去厨房取了饭菜，拿着个食盒端了回来。顾如霜早就肚腹空空了，见到食盒双眼发光，立马从榻上起身穿上鞋子，往桌子走去，迫不及待地将食盒给打开了。

    瞧见她这番动作的白茶与青蕊惊呆了眼，却又不敢表现出丝毫惊讶的样子。毕竟郡主向来阴晴不定，时常有给人一颗甜枣再回头扇人一巴掌的事情发生，此刻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可谁知道下一刻她是否会大发雷霆呢？

    顾如霜在看到那饭菜的一瞬间，眼中的光瞬时黯淡了下去，心里欲哭无泪。昨日还有荤菜的，今日居然只有一盘辣椒炒木耳丝，连饭都只有昨日的三分之一了。楚湛这货，是想要把她给活活饿死啊！

    白茶看着她脸色渐沉，还以为郡主要发怒了，忙拉着青蕊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声音颤颤：“娘娘，厨房就只给了奴婢这些，说是太子殿下吩咐下来的，再多的饶是奴婢说破了嘴也不肯多给了。”

    顾如霜转过头，见她们俩跪在地上身子发颤，心里不由叹道：原主到底给她们俩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啊！于是她掩袖心虚地咳了一声，道：“起来吧，此事与你们无关。”

    白茶两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这么好说话，足足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头站了起来，却见顾如霜已经坐在桌子上开始端起碗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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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照在剔透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厢庑游廊，构造别致素雅，小院古朴精巧，比起太子府内其他恢弘华丽的建筑似乎毫不起眼，但是别有一番幽静风味。小院的前方是一大片花园，里头种着各种奇花异草，有些已是微吐芳蕊，有的却才恰生出了几根葱翠叶片。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一身黑色暗纹锦袍，微微屈着身子，手里拿着把剪子正在修剪那些花草。他的黑发被玉冠束起，一张脸白皙得如女子一般，眉宇间满是阴郁，一双凤眼正垂着看着手中的一片半是枯黄的叶子，另一只手上拿着剪子，却迟迟未曾下手。

    回廊尽头走来一个青袍男子，像是侍卫装扮，腰间配着一把长剑，眉目舒朗大方，看上去十分温朗和气。

    毕疏迈着大步朝着楚湛走去，在离他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住了脚步，然后朝着楚湛恭敬行礼：“殿下，属下在外头看着娘娘将那些饭菜吃完了，倒是未有任何埋怨。”

    他其实不太懂为何殿下要如此苛待新入门的太子妃娘娘，可是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他只管照做就好，毕竟阖府最大的，还是他眼前这位主子。

    楚湛听了他的话，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却不带半分笑意：“顾如霜如今倒是越发会装模作样了。也是，她心机如此深沉，肯定不会现在就露出把柄。”

    毕疏站在他的身后，自然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他瞧着太子妃娘娘待人挺和气的呀。

    楚湛微微偏头，双眼却并未离开手中的那片叶子，问毕疏：“你说，这片叶子，孤该不该剪呢？”

    毕疏顺着他的双手看去，却见那叶片一半已经发黄，另一半倒还是青翠如初。他琢磨了一会儿，回答道：“也许只将那发黄的部分剪去，整株植物依旧能存活良好。”

    楚湛摇了摇头，握着手中的剪子将那片叶子整个剪了下来，“咔嚓”一声，十分干脆利落。被剪下的叶片落在地上，楚湛弯下身子将它拾起，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目光幽深，淡淡道：“若是不将它整个剪下，那这株铁线莲迟早会因它而死，既然这片叶子早就死了，那便永绝后患，何乐而不为？”他这话像是说给毕疏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毕疏听得懵懵懂懂，他是因为武功极好才被挑来保护太子殿下的，读书倒是不多，听不懂这些咬文嚼字的话。可如今他觉得殿下说的话，倒不是像在说花，而是在说人。

    楚湛将手中叶片随意一扔，对毕疏说：“去告诉顾如霜，明日辰时与孤一同进宫拜见父王。”

    毕疏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朝着方才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他才刚从太子妃那儿回来呢。

    一阵微风袭来，楚湛的衣角被吹得翻飞，他倒也并不在意，支着手微微垂着头看向自己的右腿，心中一股恨意油然而生。顾如霜，若是当年你知道我是流落民间的太子，是否还会下此狠手？

    当然是不会的，这个女人爱极了荣华权势，若是知道他是楚王的嫡亲儿子，便是心有不喜也一定会忍受着厌恶对他甜言蜜语。

    楚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顾如霜站在台阶之上，身姿窈窕高贵，脸上满是不屑，看着他时像是看着一只蝼蚁。

    她说：“谢云景，就凭你这穷酸样，也敢喜欢本郡主？”

    她说：“本殿是凤命，你知道什么是凤命吗？凤命便是我生来合该享尽这世间荣华富贵，生来合该嫁给这天下最尊贵的君主。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喜欢我？”

    楚湛想至此处，眸光渐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顾如霜，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却还是嫁给了当年那个视之如敝履的穷酸秀才呢。

    来日方长，孤可以与你慢慢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