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天的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小夏就爬了起来穿起衣服推门而出。
“魏兄弟这么一大早去哪里?”飞龙道人躺在床上打着哈欠问闯荡江湖的人都有几分警醒稍微有些异动就会醒来何况小夏也没刻意轻手轻脚。
“昨晚没吃多少有些饿了早些去吃饭去。飞龙道友一起去么?”小夏回答。
“再睡会你自己去吧。”飞龙道人咕哝一声翻身过去又睡了。他半只腿脚耷拉在床外一股臭味从脚丫子还有床下的鞋从发出倒是将整间屋内熏得连苍蝇蚊子都不见一只。
小夏独自在只有微光的房舍间的通道中快步而行走到食堂的时候刚好看见两个杂役将一大锅稀粥几大笼热气腾腾的馒头从机关兽上搬到边上的桌上去而硕大的食堂中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
“来得早也来得巧今日便让我来吃头一口了。”小夏笑着径直走上去拿起碗舀起米粥拿起馒头。那两个杂役也是笑着和他点点头:“这位师傅起来得好早。”
小夏微笑着点点头随意走到大厅一角坐下慢慢地开始吃喝起来。等他喝下半碗稀粥的时候门口又走进一个人来这人二十出头一身道袍看到居中坐着的小夏眼睛顿时一亮笑道:“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原来魏风道友来得比我还早。”
小夏微笑着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继续埋头喝粥那年轻道人自己走去取了稀粥馒头之后就走到了小夏的桌边坐下。有些自来熟地搭话:“魏风道友昨日你们的进展如何?”
“暂时没什么头绪。”小夏摇摇头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这时候那两个杂役搬完了东西。操纵着机关兽一起离开了硕大的饭堂中就只剩他们孤零零的两人外面的天光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墙上的灯火并不足以将这方圆数十丈的大厅点亮一时间这昏暗中居然透出几分阴沉沉的古怪气息来。
阴暗中小夏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没有表情的脸在这昏暗中显得冰冷。声音好像也带着寒意:“西宁子道长你来做什么?”
“清风道友我是来帮你的”西宁子的表情很有些古怪。大概是对小夏现在的神情有些不解加不安。
小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下来但是他的心情确实很难缓和他早就认出了西宁子却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接触。而且时间并不多:“你来这里是茅山的意思。还是南宫同的意思?”
“是南宫公子的意思他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一通胡来!”小夏几乎忍不住骂出口来。“纨绔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个我也是刚刚托人介绍才来加入这正道盟的南宫公子便让我来了。”西宁子的表情继续古怪着他也明白南宫同可能并不是一个能干的世家子弟但南宫家的地位就直接注定了他在正道盟中的地位对于他这样一个茅山分院的弟子来说这已经是需要仰望再仰望的了。他几乎下意识地以为那真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存在。
早在茅山的时候这西宁子就露出过想加入正道盟的意思。这乃是汇聚了世家大派弟子的联盟在长于拉拢专营的人眼中无疑就是个宝地。当时小夏随口答应了之后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料到西宁子却是自己想办法托人混了进来还恰巧就到了小夏这一路人马中。
其实这些也就罢了偏偏还被南宫同胡乱安排进这里。
小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恼怒继续低声说:“你广宁观原本就在这荆州你却连伪装易容也没有就混了进来。而且你根本就不像个流浪江湖的符箓道士更不知道怎么样伪装成符箓道士若是这神机堂的人戒心稍重一点手段稍狠一点你这是纯粹就是自己找死。”
名门大派的正规道士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都和混迹江湖的野道士大有区别若是有心装扮之后也就罢了但像西宁子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连粗鲁的飞龙道人都能一眼看出西宁子这年轻人‘年轻有为’落在神机堂的有心人眼中被看穿的可能性极高。
潜伏本就是极为危险的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但落到南宫同这等世家公子眼中却是宛如儿戏一般西宁子若被看穿被杀也就罢了却说不定会连累到他身上所以这才叫小夏恼火异常。在流字营中的潜伏任务中将这种有可能暴露的同僚直接斩杀以此掩盖自己身份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难怪清风道友你这几日都没有与我接触直到昨天才悄悄传讯暗示让我今早来此。”西宁子恍然之后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南宫公子说这神机堂人心慌乱心无旁骛让我不用担心被识破我才没有装扮易容。如今看来好像确实如此这神机堂中人员颇杂对外来之人也无甚防备特别是我们这些新招募的野道士聚在一起的时候极多何必如此小心”
小夏不禁皱眉摇了摇头这西宁子善于钻营一身修为也不错勉强算是个人才但江湖经验显然并不多。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你在这里几天可曾见过多少这荆阳城本地附近的符箓道士?”
“这个好像没有和我一同进来的都是外地的和你一起的也只有那张老头算是荆州本地但也是荆州边境上离这里颇远。”
“那荆州本地的符箓道士去哪里了呢?”
“厄听说之前出事故不是死伤了些人么?”
“符箓道士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人虽然很多是居无定所。流浪四方的但一般来说方圆百里之内总会有那么两三个。神机堂重金悬赏的消息都已传到徐州豫州青州去了荆州本地的符箓道士岂能不知?方圆三四百里之内。无论如何也会有十多个闻风而来比我们更捷足先登。曾堂主不是说前些时日只死了两三个么?那其他的人呢?”
“厄”
这时候饭堂门外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走了进来小夏瞥了一眼脸上又泛起那种熟人之间闲聊才有的轻松微笑低声说:“总之此事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这神机堂中看似杂乱。内中暗藏凶险你自己多加小心实在不行便寻个由头离开算了。以后也不要来联系我各行其是便是我这里不要你帮忙你也帮不上。”
说完这句。小夏拿起半个馒头起身离座。一边吃着一边走了出去只留下西宁子独自愣愣地坐在那里。
饭堂外日头已经开始亮了出来不少工匠技师也都开始走出屋舍这密集整齐得像鸡笼一般的居住区开始泛出热闹的活力来。小夏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晃晃悠悠地行走在其间只是和表面上的轻松自如不同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凝重。
刚才对西宁子所说的。并不纯是吓唬他。小夏能够大致判断出这神机堂看似杂乱疏忽的格局下。应该有一道不可见的阴影就像潜伏在乱草下的毒蛇若是真有人不知深浅地将脚随意插进来得到的不会只是教训这么简单说不定就是彻底的送命。
还有能让小夏一直这么谨慎的原因不止这一个他还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自从他进入这里开始就好像有一双也许不止一双眼睛在近在咫尺的背后阴影中看着他。这是他在流字营中那几年行走在生死之间所磨练出来的对人对事的危机感虽然朦胧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绝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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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好像红色的浆糊般的火行秘药顺着布置好的细管缓缓流入细管上篆刻的符箓依次亮起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那些火行秘药渐渐地流动得越来越快也逐渐地发出红光最后化作飞舞的耀眼流光在布满了符箓的石台上顺着符箓法阵的指引飞快地流动。
这石台方圆丈许上面摆放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符箓组成了数个连接在一起的法阵将从细管中流出的火行秘药融合激发控制住。周围数丈开外小夏飞龙道人三山道人还有张老头连同化名广宁子的西宁子等几个野道士都满脸紧张之色地看着。更远的十多丈外几个机关师也在遥遥地注视着这里。
随着红光的流动越来越快越来越亮这房间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满溢出来的火行元气好像连空气都染成了火红之色。突然间一处符箓好像是承受不起这些红光的冲击奔溃爆散开来原本被符箓所控制住的红光顿时喷涌而出连锁反应一样炸开了周围的数道符箓然后就朝周围爆炸开来。
这时候石台最外围的一圈符箓骤然亮起浓厚的水行元气和寒意从中喷出和不少外溢乱喷的红光一碰顿时相互抵消只剩嗤嗤的白色水汽乱冒。即便如此依然还是有一些火红色光芒溅射出来站在近前的几位符箓道士却好像是早有准备都及时用出手中早就捏着的符箓一时间数道土墙水壁闪现出来将飞射出来的红光全部抵挡住。
一阵忙乱之后不知谁用出符箓刮起一阵风来吹走了满屋的水汽露出了下面的石台。上面早已经没了火行秘药的痕迹一大片石台都烧得融了那些用来输送火行秘药的细管也早就烧得没留下一点痕迹符箓自然更是无一幸存。
“还是不行这火行秘药太过霸道激发出的火行元力太过刚猛就算是中一品的法术也难以驾驭得住。”
“也不是驾驭不住只是那些个工匠要求驾驭得太过精细自如随时要求掌控五百份中一份大小的误差以这等程度的火行元力简直就如要挥舞千斤巨锤去随意击打蚊子苍蝇。还要只打伤不打死一般哪能是符箓法术所能做到的?”
“也不是这么说若是有几张上品火行符箓。或者直接以上品法术操控那说不定还是可以的”
“说的不是废话么。如今五行宗天火派的高手长老几乎都死绝了哪里还去找能用得出上品火行法术的人?就算有符箓遗留得下来那也是用过一次便没有的东西你能拿得出几千张来慢慢试用?”
“我说这些机关匠师也真是有些吹毛求疵了这道法上的东西他们也不懂却要人来照他们的意思来做”
围在石台周围的野道士都是面带沮丧。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这台面上的符箓是他们这些天来群策群力绞尽脑汁才拼凑出来的。却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支撑不住。而这还只是检测符箓的可行性离实践到机关之上还差着老远。
站在远处的几个机关匠师也走了过来听见道士们的抱怨为首的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忍不住出声怒哼一声:“我们神机堂的机关之巧妙。又怎是你们几个江湖野道士所能明白的?若不是我们魏首座不幸身亡。这火力枢纽只需靠着机关之力就能控制得住哪里还需要请你们来帮忙?”
这老者就是这荆州分舵的机关总匠师姓魏总掌所有的机关制造小夏他们研究的这符箓机关自然也在其中。现在这符箓机关好像成了所有研发工作的重点这魏总匠师几乎是整天都盯着他们。
江湖中人和神机堂中人打交道都知道这些匠人商贾重实务没什么摆谱的架子。虽然正是因为这点让有些人不大看得起他们觉得没有大帮大派应有的气派。但对一般的江湖汉子来说和他们打交道却要轻松得多了。这魏总匠师虽然地位不低却没有以势压人的习惯飞龙道人便忍不住反驳:“魏匠师你也不通道法便不要胡说这火行秘药原本是我道门五行宗天火派炼制出的玩意专门提炼地火劫灰中的火行元力而成调配得当那真是焚山煮海如此猛烈霸道的东西用机关之术哪里能控制得住?”
魏总匠师一听之下更是怒上加怒口沫横飞地斥道:“无知小辈!你当老夫不知道天火派么?老夫帮天火派打造器具的时候你这小辈还不知在哪里玩尿水泥巴呢!”
周围众人忍不住嗤笑出声郁闷的气氛随之一消三山道人也忍不住好心对飞龙道人解释道:“飞龙道友你是不知道吧神机堂的前身便是五行宗巧金门下的一支说起来也算是我道门一脉从这位魏匠师的年岁来看也是巧金宗的老人了和我们只是四处付钱学习五行道法比起来他们才是真正的五行宗嫡传呢。”
“原来如此?还有这等典故?”飞龙道人一张大脸顿时红了。
三山道人一撸下巴上的几根虾须面有得色:“这等江湖秘辛寻常人确实难知。贫道也是在厚土门中的好友口中得知一二。”
飞龙道人转而向魏匠师问:“既然出身五行宗那你们怎的没人会用道法符箓?还要出银子来请我们?”
魏总匠师挥挥手神色有些讪讪:“陈年往事说起来也没意思。当时我们便是看不惯五行宗的抱残守缺只知抱着前人残留的典籍固步自封这才破门自立带出来的都是冶炼机关之术我们便是立志要以机关之术独开一门之前那些道法自然都放弃了。”
三山道人又好心解释道:“五行宗之中巧金门原本就是人数最少最不兴盛的一宗基本上只是负责器具制造和冶炼之道和魔教一战中被魔教偷袭几乎遭了灭顶之灾遗失的道法典籍最多如今五行道法中金行道法是最少见的也是因为如此。那巧金门在五行宗分裂之后便日渐凋零连生计也难以维持更没人去研习道法”
魏总匠师面露不悦之色地打断:“够了。如今说那些陈年往事又有何用还是想着如何将现在这难题给解决了才是正理。”
众人又将目光和注意力拉回到了那被烧毁了一半的石台上思量一番之后。三山道人开口说:“主要的问题还是符箓驾驭不了那么暴烈的火行元力若是将这火行秘药的威力下降一半那用符箓控制就要容易得多了”
还没等三山道人说完。魏总匠师就一挥手打断:“那不可能这已是整个机关架构运作需求下最低的威力了若是再降低连机关也无法驱动要之何用?”
“研制这机关符箓是用来驱动机关的?”三山道人问。“我还以为是用作喷火伤人之用。”
魏总匠师没说话身边的一个看着图纸的匠师随口回答:“当然是驱动机关要不然为何要将其中力量控制得如此精细?寻常的机关兽上都用得是灵动木但这次我堂新定计划中所需求的机关之力太大。远远不是灵动木所能驱动的才预定用火行秘药的燃烧爆炸之力。原本这最核心的融火机关会交由机关堂首座魏瑟大师来完成可惜前些时日魏首座被奸人所杀。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试试用符箓法阵了。”
魏总匠师皱眉横了那匠师一眼那匠师也愣了一下察觉到自己多口。满脸惭色地闭口不言。
三山道人也算是个老江湖了。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最好便不要知道咳嗽一声将话题重新说回去:“天下间若论火行道法自然要算是天火派了。虽然天火山之役总舵中人死了个精光各处分舵的弟子该还在吧?仔细去查查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典籍之类的拿来参考一番说不定就能想到办法。”
魏总匠师面无表情地摇头:“没了。早在五年前得到朱雀火之时开始天火派就将所有的典籍。符箓法宝什么的全数送去了总舵天火山。那火之极道乃是那些怪物数百年的夙愿。连自身的性命都不惜当做燃料投入其中哪里还会有什么典籍符箓之类的留下。那些留在各地分舵的弟子也全是些只会点入门法术的三脚猫我们之前早就寻访过几人修为比之诸位尚有不如。”
“若是去请神水宫的人呢?”一直没说话的小夏突然开口。
“神水宫?”众人一听之下都是一呆随后飞龙道人马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魏兄弟你搞错了吧那神水宫的专精于水行道法对这火上的玩意可没办法。”
“这可不一定。”小夏摇头。“水火互克若说天下间对火行道法最为了解的除了天火派之外应该就只有神水宫了。而且从道法上来讲以火驭火虽是正道但以水驭火也不失为一种法子纵然难度大了些神水宫若能出力帮忙说不定也行。”
“对啊魏兄弟这话却是有些道理的。”几个符箓道士相互看了看也都纷纷点头。这些虽然是没有什么师承的野道士但能自学五行道法炼到一定的层次天赋和头脑都是不差的对符箓之道也都有些心得研究。
“真的用水行道法也可行么?”魏总匠师看了看几人的表情也露出欣喜之意。“神水宫的人可比天火派的那些怪物好说话多了我这便去向堂主禀报去让神水宫派人来帮忙。”
说完这些魏总匠师就带着几个手下匠师转身兴冲冲地走了留下小夏等几个符箓道士在那里面面相觑。
“厄魏兄弟你这话可就说得有些不妙了。那神水宫虽然其中的人古怪了些但向来就奉‘上善若水’之道以广结善缘闻名若是神机堂去请他们多半是真的会派人来帮忙的。若是他们来将这事给解决了那银子可还能落到我们的头上来么?”
以三山道人为首其他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大家都是冲着悬赏才来的一句话就将事情推给了别人难道大家来这里只是为了吃他神机堂几碗闲饭么?
“对不住!对不住!兄弟我一时没想那么多失言了失言了!诸位道友还请莫怪!其实那神水宫的人也不一定就来就算来了也不一定就能将此事给做好了。如果和我们合力做成了那钱应该还是少不了的嘛”
小夏一个劲的赔罪满脸都是苦笑。而他内心中也还是在苦笑只是意思却截然相反:这几位道友却不知道若是神水宫真的来人了那大家说不定还真能得钱若是不来——九成是不会来的正因为他们深知上善若水所以才绝不会来蹚这滩浑得已经看不见底的死水——那别说是钱这里的几位能留得住命就算不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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