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二虎从秀娘半掩着门的房间走了出来秀娘用毯子包裹着身子拿着一个鼓鼓的钱袋想要叫唤他一声殷二虎却摆摆手就走了。
因为要方便下一个人进去所以不用关门。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晋昌坊的坊门也早就关闭了他进不去。
所以他也没有离开光福坊就坐在这里刚刚修建好的新房子的台阶上抬头看着鱼钩一样的月亮。
坐了片刻觉得无聊他就往嘴里丢了一截甘草慢慢的压榨里面的甜味。
甘草的甜味不太纯粹软绵绵的让人感觉很好。
新房子的主人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道:“能否莫要坐在我家门前?”
殷二虎没有争辩就起身来到了另一座新房子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很快门后边就传来一个女人怯生生的声音。
“我家夫君不在家中只有女子郎君能否去别处坐坐莫要坏我名声。”
殷二虎再一次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四处看看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看看高高地坊墙殷二虎往手心吐口唾沫准备借助冲力爬上去。
于是他快跑几步双脚在墙上用力的踩踏几下双手正好抓住坊墙的墙壁。
就在他准备双臂用力把自己提上墙去的时候一个女子在底下道:“会被不良人捉住的。”
殷二虎低头看去原来是秀娘这一次她身上穿着衣衫幸好还有一点残月照亮了她的脸。
“客人给的钱多如果不嫌弃可以留宿到天明再回去。”
殷二虎松开手让身体自由下落然后稳稳地站在地上秀娘没有多说话低着头在前边走殷二虎就跟在后边走的不急也不缓。
再一次来到秀娘的门前有一个醉汉守在门口见秀娘回来了就一把拉住秀娘的手道:“跑哪里去了?害的爷爷等了许久。”
呵斥完秀娘就对殷二虎笑道:“兄弟先来的你要等等才好估计有一两个时辰也就完事了。”
秀娘被醉汉捏的很紧不敢挣扎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殷二虎的拳头带着风声重重的砸在醉汉的肚子上醉汉的身子立刻就弯成了一只大虾一般。
殷二虎提着醉汉小心的安置在光福坊跟晋昌坊才特有的放置垃圾的地方让他头朝下免得在昏迷中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
秀娘惊恐的看着殷二虎道:“迟安很凶明日醒来会打死你的。”
殷二虎瞅一眼迟安道:“他喝的很醉了别看似乎很清醒的样子其实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秀娘半信半疑的打开门放殷二虎进去这一次殷二虎却不肯进她的屋子而是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对秀娘道:“我没有钱了就在院子里坐到天亮如果你今晚不再做生意的话就去睡吧。”
“你刚才给了好多钱。”秀娘小声道。
“那也是上一次的账目。”殷二虎的声音很平听不出语气的变化。
看月亮是殷二虎平日不算多的爱好之一秀娘见殷二虎不理睬她就小心的进了屋子本来想把屋门关上却不知为何又打开了一条缝还对殷二虎道:“你要是觉得冷就进来。”
光福坊的空气算不得好闻甚至还比不上人来人往的晋昌坊主要是晋昌坊里的树木竹林太多而光福坊的树木少的可怜。
月亮很圆的时候在它的四周是找不到其余星星的只有在弯月如钩的时候才会发现它身边其实还有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
殷二虎盯着那颗星星看了许久最后干脆闭上眼尽量让自己颤抖的手安静下来。
主人说后日就会有一场恶战杀光能杀的所有人且不能落入敌手。
对于这样的命令殷二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在过去的两年半的时间里主人确实待自己很好。
至少比军中的那些人对自己更好一些钱粮不缺衣食无忧就是很无聊。
殷二虎知道自己可能不对头因为他除过想上阵厮杀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念头。
虽然不知道后天要面对的敌人是谁殷二虎还是很希望后天能早早到来。
至于要杀谁他真的觉得不怎么重要两年半的供养值得自己豁出命去干任何事情。
就在殷二虎隐隐有些急躁的时候屋门又开了秀娘端着一个老大的陶碗走了出来。
“我做了一些汤饼你要吃一些吗?”
殷二虎嗅到了一阵酸香气这是晋昌坊大食堂里的汤饼做法不过人家不叫汤饼叫做酸汤臊子面。
他接过大碗碗里装了不少的面条上面还覆盖了一层青蒜味道不错就是上面的肉丁很少。
秀娘见殷二虎开始吃了就笑道:“我去晋昌坊应过仆妇考试结果厨娘说我做的汤饼不好没选上。”
殷二虎停顿一下道:“你别听那个婆娘胡说她想把自家的亲戚塞进去当厨娘你自然会落选你的汤饼做的很好足够去大食堂当厨娘。”
秀娘听了殷二虎的话有些惊喜高兴地道:“真的吗?”
殷二虎又吃了一口面条道:“真的大食堂里的面条全仗着油水丰厚撑着呢论味道比你做的汤饼差远了。”
秀娘笑吟吟的蹲下来仰视着吃饭的殷二虎道:“瞎说我怎么能跟大食堂里的厨娘比呢。”
殷二虎摇摇头道:“我天天在大食堂吃饭如何会不知道呢?”
秀娘羡慕的道:“你天天吃啊?”
殷二虎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三枚竹筹递给秀娘道:“你明天可以去晋昌坊大食堂试试一枚竹筹可以吃到很多很多东西比试一下就知道了。”
秀娘拿过这枚油光水滑的竹筹看了又看最后疑惑地道:“我听说皇帝经常去晋昌坊贵人们也经常去我这样的人也能去晋昌坊?”
殷二虎笑道:“你要是有两文钱丢到门口的那个铁箱子里就能大摇大摆的进去。
当然你如果不想出两文钱就假扮乞丐也能进去还能吃到客人们吃剩下的剩饭味道也不差最重要的是油水很足一顿饭能饱三天。”
秀娘不忿的道:“又瞎说谁家后厨会把油水好的饭食给乞丐。”
殷二虎呵呵笑道:“真的我就吃到过厨娘可能见我长得粗壮就给了我一碗面条里边还有客人咬了一半的肥肉你不知道那片肥肉被煮的又香又糯舌头一抿肉就化了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这么好的肉也有人会丢。”
“你的样子不像是乞丐啊……”
“三年前我得了一场大病家里人害怕我的病传人就把我丢乱葬岗子上在那里跟一匹狼对峙了三天竟然活过来了。
慢慢的爬下乱葬岗跟乞丐混了两个月身子一直亏的慌就去大食堂的后厨讨饭没想到就是大食堂里的那些残羹剩饭硬是让我把身子养回来了。”
“你现在还当乞丐吗?”
“不当了现在干点别的。”
不知不觉殷二虎就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当他把空碗还给秀娘的时候才惊觉这可能是人家唯一的一碗饭。
秀娘笑道:“我食量小不吃也不打紧的能跟你多说说话比吃饭还好。”
“没人跟你说话吗?”
“爷娘过世阿弟从军之后我干了现在的事情就没有人肯跟我好好说话了。
她们不跟我说话也不打紧我现在就盼着能有一天晋昌坊把我家的这座小院子也给拆掉给我换一座两层的小楼等阿弟从西域回来也好娶妻生子。
我到时候就不干现在的营生了给阿弟带孩子。”
殷二虎愣了一下小心的问道:“你阿弟在那个折冲府当兵?”
“岐州折冲府哦他不是府兵走的时候给我说让我等他回来到时候立下军功之后好给我办一份说的过去的嫁妆。”
殷二虎低下头听着秀娘吱吱喳喳的跟他说话他知道秀娘的弟弟八成是回不来了苏定方裴行俭他们在葱岭跟阿史那贺鲁大战了一场听说那一战惨烈至极岐州折冲府就在葱岭行军大总管的麾下。
“呵呵等你弟弟回来你就可以嫁人了。”
“我这样的还会有人家肯要吗?只要阿弟不嫌弃我就跟着他过一辈子。
到时候他一定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就帮他们带孩子做饭他们两口子使劲赚钱再也不要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殷二虎自己都想不通平日里一句话都懒得说的他竟然能跟一个半掩门的娼妓说了整整一夜的话……
天亮的时候他走出秀娘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那个迟安醒来了正扯开衣衫瞅着自己肚子上一枚清晰的拳头印子在发呆。
于是殷二虎再次走上前去揪着迟安的衣领卯足了力气在迟安的肚子上又连续打了七八拳。
直到迟安嘴里开始吐血有了明显的内伤征兆之后才松开手瞅着软软倒地迟安觉得他最少也要在床上躺上个一两个月才能起床。
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光福坊。
这次回去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多做一些准备的别死在主人安排的这一场战斗里。
那个女人真的很可怜阿弟战死了都不知道有机会再来找她聊天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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