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斗罢豺狼伏虎豹 第七十七章 以绽为胁明态度
比翎钧略矮。
皮肤白皙。
眸子比寻常人黄却不失神采。
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左手虎口位置有一层常年用剑才会磨出的薄茧右手拇指比左手拇指略细。
柳轻心用了三息时间完成了对朱翎铃的观察然后便笑着低下头看向了那张遭沈沉鱼祸害的古筝。
“皇族宗亲与父皇相像的大有人在年纪与铃相仿的也不在少数。”
“弟妹这么说可是有些敷衍呐。”
这沈家还真是“盛产”性子爽朗的姑娘。
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人看看完了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朱翎铃笑了一下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本能的对柳轻心这“弟妹”生了兴趣。
“皇兄身上的熏香味道跟陛下相类。”
“束发的簪子雕工跟三爷用的如出一辙。”
“走路不论急徐步子都不曾乱了规矩。”
“站起的时候会先提衣摆。”
“瞧这么名贵的古筝被沉鱼那没什么天份丫头糟蹋也不觉心疼。”
“皇兄觉得这些理由可够?”
见朱翎铃不肯罢休柳轻心只得又搬了几条理由出来给他当然仍不可能是全部。
“弟妹列了这么多出来铃若还说不够可该被弟弟责备矫情了。”
朱翎铃抿了下唇瓣笑着低头仔细回想起了柳轻心说的这些让他露了身份的细节。
他明知道柳轻心还有保留可即便是知道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适合再问。
皇宫里有专门的调香人。
身为皇子的他不可能享用与隆庆皇帝一模一样的但配料却是只有细微增减让擅长辨香的闻嗅并不难得出是出自相同调香人之手这结论。
他和朱翎钧都是皇子。
虽然一个不被隆庆皇帝所喜一个正是驾前红人但他们所用的器物不同的只是材质从规制上却并不会有半点差别。
柳轻心只说他们二人簪子雕工如出一辙没明言他的簪子仅仅是材质普通其实等同于是给他留了面子。
皇宫内院名门世家皆会使教习教自家子弟礼仪规矩。
但相较名门世家皇宫里的教习明显要严苛的多。
尽管他自幼不得隆庆皇帝喜悦但旁的皇子需要学的规矩他一样也不能少学有些时候甚至会因为遭受教习刁难而不得不经历数倍于旁人的“练习”。
一步迈出要走几寸。
与不同身份的人应对要保持多远的距离。
这些事早已成了他渗进骨子里的本能纵有心掩饰也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还有起身的时候会提衣摆。
皇宫里最重仪容。
像他这种不得宠的皇子更是需时时谨慎半点儿话柄也不敢落于旁人之手。
若起身行走不慎踩赃衣摆甚至因此摔跤定会成旁人茶余饭后谈资甚至被传去隆庆皇帝那里致其遭责备惩罚。
而他的母族呵还是不提也罢!
至于说这张被柳轻心评价为名贵的古筝。
应是他见惯了好东西才没觉得它值得被用心呵护罢。
虽然他名下没有产业“生计”只能靠例银维持但前些年他整天跟在朱翎釴屁股后面打转“眼界”也可以算是……
“皇兄言重。”
“兄友弟恭乃圣贤教训三爷便是较常人胡闹了些也断不敢在这种事上违背。”
从玉碟记录来说朱翎铃的确是翎钧的兄长。
但以实际情况而言却是截然相反。
柳轻心在这里搬这话出来给朱翎铃听可以说是语意双关。
而且她说的“义正辞严”便是给旁人听了去只要是不知这其中“奥妙”的也只会当是她谨慎不给朱翎铃机会陷翎钧于劣势。
“弟妹聪敏贤惠将来定是翎钧良助。”
朱翎铃虽唤柳轻心弟妹但对翎钧却是以名字相称。
就像柳轻心说的一样兄友弟恭有些规矩他不能也不敢违背。
不知者不怪但知道了还明知故犯就是在自寻死路了。
朱翎釴多厚实的背景?
还不是一样被朱翎钧这个都人生的狼崽子咬的一无所有遭了发配?
他一无财二无势拿什么跟人家硬碰?
命么?
呵他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不敢显山不敢露水把尊严给旁人践踏脚下就是为了能换个余生安稳哪曾想时运不济选了个瞧着最保准儿的却险些连自己都搭上!
跟人拼命?
别他还没活够呢!
“皇兄谬赞。”
“轻心商贾世家出身没什么才华还小气的厉害怎比得上那些名门显贵出身的小姐。”
“三爷也是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对外两人口径一致说的是为了换取治蝗方剂翎钧遭了柳轻心师父逼迫才不得不把她娶回三皇子府做正妃治蝗药物会作为柳轻心师父给的陪嫁随送嫁车辇散发。
从皇榜上得知此事的百姓无一不对翎钧这牺牲自己心系民生疾苦的皇子交口称赞对柳轻心这有师父荫蔽的得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商贾出身姑娘羡慕到了骨子里。
“弟妹真爱说笑。”
“旁人不敢说那煞星的脾性铃可是早有领教。”
听柳轻心拿“市面”上的套话搪塞自己朱翎铃不禁下颚微收浅浅一笑。
这世上能强迫翎钧做他不喜的事的唯有他自己连隆庆皇帝都只能是跟他“商议”用能“说服”的了他的理由或物件跟他交换。
让他为了百姓疾苦娶自己不想娶的人?
开什么玩笑!
他生于皇家看惯了权贵们的言谈举止。
虽然女子之于他们多得是利益交换筹码或一时见猎心喜但相较于百姓疾苦还是要在“价值”上略胜一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是个说辞用来哄百姓们高兴给自己造名声拥戴的哪个当权者会当真用来做自己的行事准则?
“脾气这东西是可以磨得。”
“这些年皇兄不也没少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辛苦?”
有的事能认有的事不能。
柳轻心笑着看向朱翎铃用几句能引起他感同身受的话将她和翎钧故意摆到明面儿上的说辞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一边是能让你于日后永不担忧疾病伤患家境殷实还能平衡燕京势力助你于百姓中扬名的帮手。”
“一边是狼子野心时时惦记左右你决定又背靠大树让你心有盛怒而不敢言说的武勋。”
“若让皇兄选择皇兄是会选前者还是后者?”
说罢柳轻心缓缓的伸出左手当着朱翎铃的面儿不紧不慢的捻了捻食指和拇指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他自己已经发现他是用左手拿剑的而且练剑多年武技不弱并非如外界所传的那样是个除了溜须拍马什么也不擅长的“废柴”更不似那些燕京名门世家认为的是个“怂包”。
“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选后者。”
柳轻心的动作优雅而淡定。
没看懂她意思的朱翎铃本能的模仿了一下便发觉她碾磨的位置正是自己常年练剑磨出了茧子的地方笑容便不由自主的爬上了朱翎铃的唇角。
“翎钧的气运一直很好。”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资格跟他争抢。”
有些时候态度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虽然很多时候皇族之人的话都不足为信。
但朱翎铃觉得柳轻心此时的做法的确是在跟自己要一个态度不应该说是逼自己表达一个态度。
虽然他不知他的这位看起来挺聪明的弟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既然她想要还愿意信本就不打算跟翎钧争抢的他何乐不为?
“皇兄怕是误会了。”
听朱翎铃突然声明态度柳轻心愣了一下。
继而便明白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轻心是想建议皇兄若无心思跟我家妹妹结成连理便不要戏耍她让她觉得皇兄是对她有意。”
“沈家虽是商贾世家不比燕京名门权势滔天。”
“但皇兄想必听过去年时候沈家曾为了一个外孙女儿掐了中原与宁夏哱家的粮马生意使其失了立身之本。”
“落雁是孙女至不济也不可能比个外姓人更不得祖父荫蔽。”
柳轻心本就担心沈落雁嘴里的绛先生会瞧不上与沈家结亲。
这会儿见识了这位“绛先生”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已是愈发肯定沈落雁的期盼是一准儿难成真了。
她不希望沈落雁失望难过。
但这世上比失望难过更可怕的是遭遇欺骗并因这欺骗尽失所有万劫不复。
这时代对女子并不“友好”。
一个像沈落雁这样单纯可爱的姑娘若……怕是就只剩了自己了断和余生孤独这两条路可选……
这不是她该有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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