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斗罢豺狼伏虎豹 第四十二章 信手拈来偿恩说
听翎钧说德平伯李铭把李岚起当成投石问路的石头柳轻心稍稍沉默了一下。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只是从心理上无法接受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做到这般无情地步。
“问题不在于我有没有拿他当回事儿而在于他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这般折腾胡闹可是对谁都没好处。”
“李铭那老狐狸倒是舍得儿子。”
沉吟片刻柳轻心缓缓抬头使右手食指的第二关节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道理李铭可比谁都玩儿的明白。”
“几年前的李旌德不就是个例子?”
“对这些武勋而言生那许多儿子丫头本就是用来交换自己所求所需的战场上也好官场里也罢哪个合算就换哪个。”
“反正就算是死了也还剩很多尤其是德平伯府和成国公府。”
见柳轻心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抑郁神色翎钧不禁一笑伸手又戳了戳她的眉心。
这燕京的确不是善地。
他初自西北回来的时候也曾因为把许多事想的过于简单而吃了不少亏。
他家娘子倒是因为心思细密而沾了不少“便宜”极快的适应了这里的尔虞我诈。
至少现在的她已不会如之前般单纯的认为只要能力达到女人和男人便可一概而论她纵是挺着个大肚子仍能带上金银细软出逃并只凭自己一个人在钱财外露的情景下不遭人惦记的活得逍遥。
一个敢钱财外露男人的背后定有一个盘根错节的家族做他的支撑若他有损牵扯的总也不可能只是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便是为了利益那些活人也要与害了那男人的“歹徒”挣个高低。
而一个携了钱财孤身行路的女人背后却是纵有一个家族愿不惜代价的庇护她怕是也鲜能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决绝。
当然沈家是一个例外。
世道人心。
总不及财帛权势来的实在。
若能只冒极少的一点儿风险就攫取巨额收益大部分人都难把持的住本心。
“虎毒不食子狼毒不食亲。”
“依着你这么说这燕京的豺狼虎豹可真是比野兽还凶蛮的厉害呢!”
德平伯李铭为了不让丑事为外人所知而使人毒杀了自己的嫡女李妙儿。
这事儿柳轻心早已自顾落尘那里得知。
只是她不曾想这并不是个例更没料到这种腌臜事儿会如翎钧说的这般在武勋府中连奇怪一下都不值当。
生在这样的世家里还真就不如生在平民百姓家里来的自在!
想到被德平伯李铭毒死了的李妙儿那个让隆庆皇帝时至今日仍无法放不下的可怜人柳轻心不禁叹了口气。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若不是亲耳听闻她又怎么敢想这些明面上光鲜亮丽的世家有如此多的腌臜事情?
“也不是所有家族都这般德行。”
“姜家就很好。”
“有些事儿说白了不过就是人心贪婪到何种程度罢了。”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好人也从来都不乏坏人咱们只需过好自己的日子没必要为别人的卑劣把自己的心情也搞坏。”
自由在西北大营长大的翎钧本就对燕京名门的一些做法颇多不屑。
此时见柳轻心竟是像他一样在面对这些事儿的时候心有不忿便本能的觉得亲切起来。
他家娘子果然跟他是同一种人。
这种不需要争执也不需要迁就就能想到一起做到一起的感觉真是令人心情愉快。
“时候也差不多了总让沐睿那么在雪里冻着也不是个事儿。”
“你在这里待一会莫因我不在就欺负落尘他这些日子心里压抑的厉害你能让让他就让让他。”
压低声音跟翎钧又交代了两句柳轻心便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黔国公沐昌祚是个宠妾灭妻的货色。
传闻他现在的平妻沐德丰的生母王氏原本只是一个文臣世家出身于多年前被送进黔国公府给沐昌祚做妾的庶女。
只因会讨沐昌祚欢喜而“斗败”了黔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沐睿的生母而被扶为了平妻。
名门世家规矩严苛通常进门的事时候是什么就一辈子都是什么了纵使当家主母死了也只会续弦而不是扶某个妾室上位。
像沐昌祚这般将妾室扶成了平妻还将嫡妻送去庙里礼佛逢年过节都不准其回府的绝对可以被称为丑闻。
听说所有生活在黔国公府里的子女都需称那个被以妾室扶正成了平妻的女人为母亲否则就会被遣送出府。
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竟半点儿也未让黔国公沐昌祚这一国国公觉得无地自容。
这恬不知耻的嘴脸还真是令人自叹不如不是望尘莫及。
使人放下吊桥迎了沐睿进德水轩前堂早已准备好了应对的柳轻心故意装出了一副被人扰了清梦面带不悦的神色。
今天的她上着一件鹅黄色贡缎长袄袄上以冰丝蚕线绣了花开富贵纹样下配一条宫墙红色织金百瑞迎春马面头带掐金丝点翠头面手捧银质镂空麒麟送子手炉端的让人一看就觉贵气逼人本能的膝盖发软。
毕竟像她这般一个耳坠子就够一户寻常百姓吃喝住用一辈子的打扮便是燕京名门出身的嫡小姐们也只舍得在宫宴等隆重场合时穿戴断不舍的在寻常时候就套在身上糟蹋。
“睿少爷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伸手让沐睿在客座上坐了添了上好的龙井端上了六样新制的点心柳轻心才不急不徐的跟他问询了一句声音里略带了三分亲近。
“回王妃的话睿此番前来是想再跟王妃讨个人情。”
沐睿缓缓起身面露尴尬的朝柳轻心拱了拱手。
“睿少爷勿需客气。”
“想当年本妃少不更事来燕京游玩遭恶徒坑骗还是得了睿少爷援手才幸得脱身。”
柳轻心面不改色的编了个压根儿就不存在的恩惠来给沐睿长脸反正以她如今身份这种压根儿无从查起的陈年旧事谁也没有那闲心去仔细查证。
“王妃言重。”
“卑劣邪恶人人得而诛之。”
“睿不过是尽武勋子弟佑平民安康之职乃份内之事不足言谢。”
听柳轻心对自己“昔日的举手之劳”表示感激沐睿的脸颊稍稍红了一下。
这种事儿他还真没做过。
想前些年他自保艰难连走路都要时时小心的看着脚底下以防踩了谁养的蛐蛐遭人毒打哪有胆子去帮个招恶徒欺辱的平民?
想那些敢在燕京为非作歹的哪个“头顶上”没有人罩着?
他寻常里见着都是恨不能绕路走以防碍了人家眼去才好怎可能……
然而有些事没做过是一回事不应承却是另一回事。
瞧柳轻心今日所言明显是要帮他立威让整个黔国公府都知道他是有柳轻心这么个后台的他怎可能拒绝?
“燕京的武勋府多了肯对本妃伸出援手的也不过只睿少爷一人。”
“人立于世当有感恩之心。”
“睿少爷日后若有什么用得上的只管遣人来跟本妃告诉一声。”
“但凡是本妃帮的上的三殿下帮得上的定不推拒。”
见沐睿绷紧蜷缩着身子装出了一份瑟缩模样柳轻心便知道这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才好了。
跟在他身边的这人果然如她猜测的一般是黔国公沐昌祚故意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目的不言自明。
伸手亲自将茶盏往沐睿的面前又推了推柳轻心目含温柔言辞恳切。
“睿少爷有什么事就只管说吧。”
“这般吞吞吐吐反倒让本妃觉得你是没把本妃和三殿下当自己人了。”
“王妃既然这么说那睿就不客气了。”
沐睿轻轻地抿了下唇瓣端起已被推至自己面前的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昨日王妃使送来的信函被睿家中的两个幼弟不慎弄坏了。”
“所以所以睿只得腆着脸再来跟王妃恳求一份相同的恩典。”
说罢沐睿面露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拭眼角余光偷瞧了柳轻心一眼像是生怕自己言辞失当惹了她不悦。
毕竟这种恩典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求的更不是什么人都敢恬不知耻的一而再求的。
“这事儿叫什么事儿呢!”
“谁家还没几个不懂事的淘气孩子!”
“睿少爷稍等两日待三爷好些再帮你写一封给西北那边儿的信就是索性你那弟弟要等到出了正月才往西北走联络信函也不差晚几天。”
柳轻心笑了一下将沐睿一口也未动过的点心也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不要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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