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第三人说话沐睿忙收了放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谦恭的微笑着回转身看向了门口位置。
抬头目光遇上柳轻心沐睿的眸子稍稍凝固了一下继而便尴尬的躲了开来信口拈了柳轻心之前说的那几句话的出处来以掩饰自己的失礼之举。
“韩愈的《马说》。”
对名门世家的出身的人而言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以算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沐睿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抬头时自然收了脸上羞红又复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我还是觉得沐公子刚才那以本性示人的模样更可亲些。”
柳轻心嗤嗤的笑着缓步走到了桌子旁边与沐睿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她以“我”自称而非尊号。
依着大明律她已得帝王赐婚虽还未同翎钧拜堂却已是实实在在的王妃之尊于理与沐睿这种既无爵位又无官职在身的世家少爷交谈该以“本妃”开头才算合乎礼法。
而如今她这般以“个人”身份与沐睿说话其可能通常只有两种。
欲以“平等身份”与沐睿交往。
或已得翎钧授意。
“呃王妃这么说倒是让沐睿有些为难了。”
“不知……陆博樗蒲握槊打马骰子戏骨牌王妃更擅哪种?”
柳轻心的这行头价值不菲。
而现在并不开门纳客的德水轩除了她这个准王妃还有谁穿的起这么一身行走的“金元宝”?
沐睿是个极擅察言观色的人虽之前时候因……失了几分礼数但现在冷静了下来怎还会犯相同错误?
上前半步恭敬的行了个揖礼沐睿坐回桌边的时候已是大大方方的收了拘谨恢复了之前时候那略带了几分放肆的笑。
既然柳轻心都已明言让他不要客气他又何必矫揉造作惹她烦弃?
“三爷说让我来找你聊聊围棋。”
沐睿不会下围棋。
这事儿翎钧一早就跟柳轻心说过。
前些日子他们自顾落尘那里得了黔国公府的密辛翎钧使人给沐睿送的时候便是以邀他下棋为托词给了他提醒。
所以这会儿柳轻心跟他说受了翎钧托付来找他“聊围棋”沐睿怎还会不明白她是要说些什么?
“三爷的伤无碍了?”
翎钧于围猎中受了“重伤”这事儿如今的燕京名门已是无人不晓。
虽然沐睿刚才在山里时已自他安插在沐德纯身边的亲信那里得知了此事为假但有些事儿纵是知道了是假的也得当成是真的来对待以防谋划出现疏漏来不及应对。
“怕是得休养几日才下得了榻。”
“所幸伤的是左臂不耽误下棋不然可该急坏他了。”
知沐睿欲问何事柳轻心也不跟他支吾磨蹭虚耗光阴。
只勾唇一笑便将她跟翎钧商议好的答复告知了沐睿知道“只是不知经今日一事那些上蹿下跳的猫狗可还敢如往日般猖獗?”
“若无王妃给备的手礼他们兴许还会有些顾忌犹豫。”
“王妃即是给睿备了手礼想必也是深谙狗急了才会跳墙的道理这会儿又跟睿问猫狗习性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沐睿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的皮制口袋里摸了六个骰子出来在掌心里晃了几下往两人面前的桌子上一丢然后盯着满桌子乱滚的骰子放肆的笑出了声儿来。
骰子在桌子上滴溜溜的滚了几圈便停了下来。
六个六点。
捡起。
再摇。
再丢。
还是六个六点。
再捡摇丢连续七八次……
仿佛这六个骰子只能摇出六个六点。
“沐少爷的这六个灌了水银的骰子倒是瞧着有趣儿不知是寻了哪儿的匠人做的?”
灌了水银的骰子。
这种“奇巧”玩意儿在“古人”看来自难琢磨通透但对柳轻心这种“未来人”来说却是压根儿算不上稀罕。
她低眉浅笑对沐睿的反问听而不闻但态度却是明朗“谁言一片寒傲骨奈何翻作面面心沦落宅院遭点染数载抛掷到如今。”
“不知过几日沐少爷的骰子可会再增加两个?”
寻常人玩的色子都是木头做的。
有个别富家子弟也会用兽骨或象牙。
但沐睿整日掐在手里用以抛掷玩耍的这六个骰子却是人骨所制而且有新有旧。
“若一切顺利应会再增三个。”
“睿待亲眷向一视同仁从不因嫡庶男女有差。”
寻常人很难分辨人骨和兽骨。
所以听柳轻心嬉笑着表示他的骰子是人骨所制沐睿的眸子稍稍暗了一下。
能明知是人骨还如此面不改色这女人恐远比他预想的更不可测。
是继续试探还是就此收手?
“沐少爷终究心慈。”
“只取这些人一小截骨头使其不能全尸入葬就恕了他们昔日恶举。”
起先柳轻心只是瞧出这些骰子是人骨所制并不能确准沐睿是取自何处。
而今听沐睿亲口承认是于其亲人身上获得她还怎会想不明白自己该如何与其应对?
这世上从不乏恶人。
而要让一个恶人信服最好的法子永远都是让他觉得自己比他还恶。
“王妃的意思是有更妥当办法?”
柳轻心的话毫无疑问的引起了沐睿的注意。
他一把捞起全部骰子眯起双眼唇角微扬的看向了与他只一桌之隔的柳轻心。
有趣。
已年过弱冠的他竟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有了如此评价。
“取人尸骨至多使其来世有缺但该转世总还是要转世的。”
“而我就没这么好心了。”
“我喜欢将人制成干尸存到地窖里面心情愉悦了便去观览一番心情不好了便使鞭子抽上一顿遇有特别不喜的就将他们的尸身焚成灰烬装进琉璃沙漏里随手掐着把玩。”
“嗯总之是不能给他们机会再世为人的。”
柳轻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腰间荷包将一个琉璃沙漏放到了自己面前眉眼弯弯的跟沐睿说死了自己的“恶趣味”。
实际上被她放在桌子上的这琉璃沙漏并没有装盛什么人的骨灰。
她之所以从西域来的商人手里买了它过来把玩仅仅是因为它能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七彩的光好看又能用来计时。
“这小玩意儿倒是做的精致。”
隔着彩色的琉璃沐睿自无法分辨装在里面的到底是沙子还是骨灰。
“它叫……沙漏?”
眯起眼睛细细的欣赏了一番柳轻心放在桌子上的沙漏不好意思伸手触摸研究的沐睿兴致满满的抬起头看向了柳轻心这个沙漏的主人“是西域传来的么?为何叫这个名字?”
“你也瞧见了这里面的东西会一直往下漏个不停。”
“而在西域人们都是往里面装沙子的。”
柳轻心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沙漏给它翻转了过来让刚刚“流”到了一边儿的沙子重新“流”回另一边然后不紧不慢的跟“沐睿”解释到“我计过数这半边儿的骨灰从满到没刚好一刻钟手脚利索的杀手够剥一张人皮。”
关于剥人皮这事儿柳轻心虽未亲见却曾听语嫣于闲聊时提起。
她清楚的记得彼时语嫣满脸骄傲的跟她说自己的刀法不逊顾落尘完整的剥一张人皮下来只需一刻钟。
“王妃的这玩儿法听起来的确是比只做个骰子有意思的多。”
盯着琉璃沙漏看了半天沐睿终轻轻的咽了口唾沫对坐在他对面的柳轻心郑重的点了点头。
剥皮鞭尸骨灰做沙漏。
啧这女人可真是有趣的紧若非她已得了赐婚即将嫁给翎钧为妃他沐睿一准儿会不惜代价求娶她回黔国公府去!
有这么一个有趣儿的女子陪伴余生该能免去多少无聊呢?
“在我这里有趣的事儿可多着呢!”
勾唇浅笑柳轻心施施然的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来转头看向了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口未发一言的立夏。
“不说我还忘了跟你问立夏府里那边儿耽误三爷给我修地窖的那两栋宅子都买回来了么?”
“过些日子我的那些藏品就该运来了若没合适地方安置朽坏了多可惜呢!”
“回王妃的话管家已联系上那两处宅子的主人了只是那两处宅子的主人一个与人私相授受被家人送去了山上另一个仗着家里权势不肯出手。”
听柳轻心跟自己“问询”立夏忙上前半步对她行了一礼态度恭谨的回答了她的“疑问”“三爷说让王妃稍安勿躁若那两家人着实商议不通就找个月黑风高的好时候一把火把他们连人带宅子都烧了腾出地皮来给您新建可心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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