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心和翎钧到时等在问诊房里的李素和李虎跃已被两个熊熊燃烧的火盆烤的汗流浃背。
见两人前来李素忙站起身客气的向两人分别行了礼。
“殿下。”
面对翎钧李素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昨日他刚刚与翎钧“促膝长谈”。
而如今才刚隔了一夜他就携人拜见有求于他任什么人看来都有些不怎么礼貌。
“听下人说你兄长受了伤?”
翎钧微笑上前抬手扶了李素一下像是全不介意他今日“失礼”。
“年节时候素本不该以伤患之事叨扰殿下。”
翎钧的热情态度让李素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的侧了下身将站在他身后也对翎钧和柳轻心行礼却一直未得赦礼的李虎跃介绍给了翎钧。
“然为了这位自幼便对素颇多关照的兄长却是素舍了脸面不要也一定要跟殿下讨个人情的。”
说罢李素竟是径直在翎钧的面前双膝跪下朝柳轻心一拜到底。
“除了王妃素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治好我兄长的断指了。”
“请王妃请王妃务必务必……”
话至末了李素已泪流满面哽咽的无法继续出声。
“李虎跃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李素的表现引李虎跃微微一滞。
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做梦都没想到李素会为了他以这种大礼向柳轻心求告。
即便诚如李三所说李素欠了他一条命但时隔多年李素当真还会将那事儿记在心上感恩戴德的盼着给他效死以报么?
应该不可能罢?
“李虎跃。”
“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翎钧客气的笑着伸手远远的虚扶了一下示意李虎跃免礼。
然后便缓步上前亲手把李素从地上扶了起来。
“瞧你这拘谨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医个伤的事儿以咱们的关系哪至于行这般大礼?”
“快起!”
“快起!”
“待你兄长伤愈你得了闲咱们再品酒饮茶畅聊兵略!”
为给之后“交往”埋下伏笔翎钧已于上次的书房面会时与李素聊了几句兵略。
此时当着李虎跃的面儿把这话儿撂出来除了有声明李素与自己关系交好之外还顺势给李虎跃这文职出身的人来了个下马威——他只喜与武职之人走动李虎跃这文职出身的人纵是使上浑身解数也断无可能与他走得比李素更亲近!
李虎跃很清楚李铭“暂时”放过他的前提是他能与三皇子朱翎钧建立友谊。
如果不能他的下场……
据燕京来的确切消息如今李岚起已经离开德平伯府去城外庄子等死。
他不想死。
他不想变成第二个李岚起!
身临死境却极力求生的人往往能做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厚颜。
李虎跃沉吟片刻便毫不犹豫的露出了他寻常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屑表现的趋炎附势之态。
“殿下乃连续三年夺魁的兵略大家放眼当今也难逢敌手的存在。”
“舍弟愚钝又自视甚高蒙殿下不弃是他的福分。”
“素儿还不快谢过殿下!”
李虎跃是个聪明人。
见翎钧对李素如此“看重”又怎会不知该以什么态度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上前半步用未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李素的肩膀全然一副为弟弟将来打算的好哥哥模样将“无耻”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李素有用。
至少在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有用。
而他李虎跃从不吝惜在有用之人身上放置筹码。
李虎跃的表现让李素微微一滞。
他很清楚李虎跃的这番表现并非如翎钧所见的这样对他表示亲善。
李虎跃在提醒他或者在威胁他。
李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纵是在外有万般风光他也终有一天需回德平伯府去。
即便将来翎钧夺嫡成功他作为有功之臣得帝王封赏得以外出立府德平伯府也是需要他维持良好关系的存在。
李虎跃是德平伯府嫡子。
年纪轻轻就已入户部任职府中最有希望继承爵位的几人中的一个。
按德平伯府规矩即便将来他夺嫡失败也会成为掌权的家族长老之类的存在。
而不管将来他掌得是哪一类权都不是他李素这庶出之人能得罪的起的!
“素愚钝狂妄谢殿下不弃之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素乖乖的依着李虎跃所言态度恭谨的对翎钧行了一个弟子礼。
他很清楚这么做会让他成为低翎钧一辈儿的人从而难再与他平等交往但他没有选择。
“素母族无势蒙兄长隐蔽方有今日成就。”
“所习兵略皆仰兄长提点。”
李素从不是个认命的人。
此时面对嫡兄李虎跃“刁难”他只用了一个呼吸的工夫就有了应对之策。
他缓缓抬头与翎钧四目相对费力的对翎钧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与那笑同时出现的还有他眸子里闪烁的晶莹。
他不甘。
或者说他在用强挤出来的笑告诉翎钧他正在行的这弟子礼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为之的而非对他心悦诚服。
李素面朝翎钧而立他的表情站在他背后的李虎跃自无法看到。
因此就在李虎跃满心雀跃以为自己已扭转颓局有望与翎钧促膝长谈的下一刻翎钧做出了一个让他彻底绝望的举动。
翎钧扶了李素一把。
这一把硬是把李素未及行完的弟子礼“扶”成了寻常拜礼。
“纸上谈兵祸之始也!”
“他一个文官懂什么兵略!”
抬头不屑的睨了李虎跃一眼翎钧便把目光重新落回了李素脸上。
“我知你重情想用这种手段让我对你兄长看重。”
“此是初犯我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你也莫再来见我了。”
说罢翎钧抬起右手往李素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我拿你当知己当兄弟你这般自贬辈分若让旁人听去岂不要笑我无辨人之能?”
“殿下宽宏。”
“素知错了。”
见翎钧给自己撑腰又说当自己是知己和兄弟李素不禁喜上心头。
忙不迭的对他揖礼致歉。
他知道事到这般地步李虎跃也不敢再与他为难。
不然断了他这唯一的一根德平伯府与翎钧的联系以德平伯李铭他们父亲的狠辣定会像昔日以家法乱棍打死李旌德一样把李虎跃变成一个对德平伯府“有用的人”。
知翎钧这条路已无可能走通死皮赖脸也换不来活路李虎跃干脆的把主意打到了柳轻心身上。
这位准王妃从进了门来就在哈欠连天一副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模样。
都道是人困易愚。
索性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何不趁着这位准王妃困着的时候跟她讨个好儿试试瞧她是不是愿意赐他一条活路?
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站在翎钧身后的柳轻心李虎跃本能的咽了口唾沫。
她很美。
未施粉脂已是绝色。
难怪三皇子朱翎钧会心陷于她连她不是燕京名门出身都不在乎。
暗衬一句李虎跃藏于恭谨之下的心便飞快的运转起来。
他不是可以任性而为的朱翎钧。
活下去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那有什么话题是能帮他打破僵局与柳轻心快速建立“友好”关系的呢?
左手突然传来的剧痛让李虎跃微微一滞。
继而一连串的谋划便自他的脑海里奔涌而出!
他是伤患。
而柳轻心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准王妃殿下是个大夫!
伤患和大夫之间想要“友好”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虎跃听闻王妃妙手回春有起死人肉白骨之神通。”
漂亮话谁都爱听。
为讨柳轻心高兴李虎跃自不吝跟她多拍一句马屁。
“虎跃的手骨已断两日有余不知可还有望……”
说起自己断了的手指李虎跃佯装无奈的抿了下唇瓣像是欲言又止。
他在赌。
赌柳轻心也如诸多医界大能一样妙手仁心。
倘不知李虎跃的手骨是如何断的柳轻心定会是个仁心之医然之前自顾落尘那里得了消息知这是李铭设下的套子只为再丢一个人过来以巩固德平伯府与翎钧的关系她又怎会对这李虎跃心生怜悯?
抬头睨了一眼李虎跃的左手柳轻心百无聊赖的又打了个哈欠。
“以德平伯府在燕京的声望纵是皇宫里的御医也得给几分薄面罢?”
柳轻心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挽起了衣袖瞧样子是没打算将李虎跃这“可疑”之人拒之门外。
“就算御医不给你治燕京那天子脚下之地大医馆也不会少罢?”
说着话儿的工夫柳轻心已挽好衣袖绕过翎钧身边在问诊用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不过是断了三根指骨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李少爷这大老远跑来不嫌麻烦么?”
仔细检查过李虎跃断了的指骨柳轻心便又打了个哈欠向后倚在了加了软垫的椅子靠背上。
她的话说的毫不客气。
大有一种他若不把话说个清楚明白就要将他赶出门去任他自生自灭的意思。
德平伯府出身的人哪个没“长条狐狸尾巴”?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若不问出来反会引李虎跃怀疑。
戏要做足。
“王妃有所不知。”
李虎跃是个精明的人。
柳轻心都能“想到”的疑问他又怎会不提前准备好答复?
即便有传言说这位准王妃出身平凡又长于荒郊野外是个不懂礼数不擅宅院之道嫁进三皇子府怕是连三个月都活不过的货色但谨慎如李虎跃又怎会不经验证就将旁人说辞用作自己的行事标尺?
就算退一步讲这位准王妃真是个不足为虑的愚人跟在她身边的三皇子朱翎钧却是个连大皇子朱翎釴都斗败下去让其再无翻身可能可怕存在。
他们德平伯府曾多次应大皇子朱翎釴要求派暗卫围堵截杀于他可纵是德平伯李铭他们那“料事如神”的父亲也不得不摇头顿足对其总能于“百密”当中找出那微不足道的“一疏”而逃出升天的本事褒赞有佳。
“不知?”
“不知什么?”
装傻并不是件容易事。
但对柳轻心来说却是信手拈来。
她佯装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坐直身子看向了李虎跃满脸好奇。
“这……”
李虎跃佯装为难。
他轻轻的抿了下唇瓣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了站在旁边正看向他的翎钧以无声的方式跟他“问询”自己是不是可以如实的回答柳轻心的疑惑。
“但说无妨。”
李虎跃的表现让翎钧稍稍拧了下眉。
少顷他才缓缓的吐了口气冲李虎跃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婚降至。”
“待她嫁入王府总得面对燕京的诸多腌臜。”
“与其吃了亏再长记性不若现在就了解听闻一些也好对将来之事有些准备。”
他比李虎跃更善伪装。
佯装出的一副本想出言拒绝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让柳轻心知晓的决绝足令在场的李素和李虎跃都信以为真。
“宅院之斗血腥犹胜战场。”
“今日我赠你三句许诺我希望你能时时记在心上。”
提起燕京翎钧的突然笑了一下。
然后缓步上前站到了柳轻心的面前伸手帮她把额角的碎发抹到了耳后。
“你是我的王妃你若有伤那伤你之人便是我不共戴天之敌。”
“你所言所行皆是我府上态度疑你阻你者着人列入名单莫再走动即可。”
“燕京名门闺秀多工于心计笑里藏刀之辈数不胜数遇有图谋不轨欲陷你于不义不仁者杀了就好若有人追究自有我来收拾。”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