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钧爱马成痴良驹入手自家下人都不允擅动更遑论外人?
进门来添茶的初一乍一进门就听见柳轻心说要让翎钧找几个生面孔把府里的几匹好马拉去马市卖了当下便被她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跟随翎钧数年还从没听说过有谁敢打他府中良驹的主意王妃殿下莫不是疯了吧?!
初一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已做好了准备要在翎钧暴跳如雷之时上前替柳轻心求情。
他见过很多觊觎他家主子的女人。
有出身名门的闺秀也有戎马西北的土匪。
然唯有柳轻心这个颇有几分古灵精怪的女子会让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与他家主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她待人和善却不软弱可欺。
聪明过人亦不失谦虚诚恳。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对翎钧极好好的令人生妒。
马再金贵也是畜生。
万不能让他家主子三皇子朱翎钧为了几匹畜生误了这天赐良缘。
初一这般想着又往柳轻心的近前挪了下身子以保证纵使翎钧发了“失心疯”要拎了东西砸人他也能替柳轻心挨上一下使她不至于因此而受伤。
然而下一刻初一便觉得是自己疯了。
若是没疯那就一准儿是耳朵出了毛病!
他家主子那个爱马成痴的三皇子朱翎钧竟没有因为柳轻心说要卖了他的马而生气。
不不仅仅是没生气!
他还说还说好啊而且在说的同时面露微笑心情愉悦至极!
“三爷那李素已经到江南大营了。”
初一轻轻的咽了口唾沫不无试探的跟翎钧禀报了一句。
坐在这里的这人当真是他家主子罢?
莫不成是旁人假扮的?
“十五走多久了?”
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茶正将之前看完的三封信函丢进火盆焚毁的翎钧突然抬头跟初一问了一句。
“卯时末出的门。”
“若无意外该走到一半儿了。”
初一临出门被裂了口子的马镫刮伤了大腿不得不将翎钧吩咐的事儿转交给了十五去办。
此时听翎钧跟自己问起脸顿时便红了个透。
他自诩做事严谨多年来从未出错奈何这次竟是丢人丢到了王府未来的女主子面前!
“你的腿无碍了?”
翎钧放下手里的杯子抬头看了一眼初一受伤的腿。
“添茶这种事让冬至或立夏来做也无妨的。”
听翎钧跟自己问起伤势初一不禁脸色更红尴尬的抿了下唇瓣低下头去。
“只是一点皮肉伤本就不碍什么事儿主子。”
“咱们在西北的时候这种小伤还不是家常便饭……”
初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腿。
“夫人的药很厉害。”
“涂上之后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止了血一直到现在也都没再疼了。”
对柳轻心使人拿给他的那个名唤金疮药的土色粉末初一是很觉神奇的。
他从没见过这么有效的止血药。
若有许多这种药西北大营那边每年得少死多少人!
“皮肉伤也是伤。”
“你只管安心养着待好利索了我还有重要的事交你去办。”
扭头看向柳轻心翎钧的表情像自带开关般的自动切换成了微笑模式。
“娘子你看府里的那些要送去马市圈钱的马咱定什么价合适?”
翎钧觉得柳轻心说的很有道理。
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不但要做而且要多做反正燕京最不缺的就是不差钱的傻子。
“当然是按之前的市价定起价让傻子们竞价啊!”
“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岂不可惜?”
“嗯对了再准备几个机灵点的生面孔让他们混到人群里抬价儿咱们也好趁机瞧瞧那些有钱人们大概的底线在哪里……”
柳轻心并不懂商业经营但即便如此她这个未来人也比大明朝的这些“古董”商人们要眼界开阔的多。
“底线?”
“没有罢?”
“那些家伙怎么可能有底限!”
翎钧扬了扬眉似是对柳轻心说的这种明显是用来坑钱的交易方式颇有几分兴趣。
在他的概念里卖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然后等人来讲价。
从没想过可以让人来叫价、加价!
“没有底限?”
翎钧的话让柳轻心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伸手拈起了自己面前剩下的两封信中的一封不紧不慢的拆了开来。
“这世上不存在没有底限的人的夫君。”
“很多时候你觉得寻不到或看不清一个人的底限仅仅是因为你找错了方向或他的底限低得远超了你意料。”
“就像李铭。”
“在听落尘说起他与李素姨娘的这些旧事之前你也觉得他是没有底限的一样不是么?”
蜡封碎裂。
信封里是一个已经拆解开了的封套。
打开里面的封套便有一枚女子尾指指腹那么大的翡翠滚了出来。
那翡翠绿的像一泓碧波看形状应是个戒面。
将翡翠放到一边柳轻心满心疑惑的抽出了封套里的信函。
那是一张草花笺有钱人家的小姐才用得起。
草花笺上是几行非常清秀的小楷。
字里行间皆是写这信的女子在对自己的情郎诉说思念。
柳轻心扬了扬眉抬头看向了坐在旁边的顾落尘。
她没有说话。
但眸子里的疑惑却不言自明。
她不明白这封怎么看都是情书的信为何会被顾落尘说成是“消息”而且还价值千两。
“每句的第二个字。”
顾落尘头也不抬的继续吃糖仿佛他根本不需要看就能知道那封信是什么人送来的需要怎么观阅才是正确。
“这是英国公府嫡子最有望继承爵位的张元功刚刚收到的。”
“写信的人是他的表妹黔国公府四老爷沐昌世的平妻王氏。”
“且王氏给张元功写信沐昌世是知情的。”
咽下嘴里的糖果顾落尘抓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将里面的茶水喝酒般的一饮而尽。
重生到明朝柳轻心第一次觉得“贵圈”真乱。
不是说古代人对女子贞节的要求高的离谱么?
这沐昌世为何会眼见着自己女人给别的男人写情书还明知故纵?
难不成这其中是有什么比“绿帽子”更难看的事儿需要掩藏嗯或者这沐昌世是被张元功掐住了什么把柄?
带着疑问柳轻心把目光重新落回了草花笺上。
岁初思君胜昔年。
双九华年鹤发添。
枝动凝眸疑君至。
素手调羹掘笋尖。
每句的第二字。
依着顾落尘的指点柳轻心把那几行情诗的第二个字挑了出来。
初九动手。
动手?
动什么手?
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终于停下吃糖的顾落尘柳轻心面露疑惑。
“你可以把这个消息转手给黔国公府的沐睿并藉此对他存个救命之恩。”
顾落尘本不想说话。
但无奈柳轻心一直盯着他看。
受杀手本能影响她的目光让他不自觉的全身紧绷。
“他是现在的黔国公沐昌祚的嫡长子却因不得沐昌祚喜欢而连个辈分都未被允使用。”
“有传闻说沐昌祚已经立下书函交家族保管内容是待他百年之后由沐睿的弟弟沐德丰接掌黔国公府。”
因吃了太多的糖又一次性说了很多话顾落尘的嗓子比寻常时候更添了几分沙哑。
他颇有些不舒服的拧了下眉伸手拎起初一刚添满了的茶壶嘴对嘴将里面的凉茶一股脑儿喝了个干净。
“去换个茶壶来。”
顾落尘的做法让翎钧本能的青筋凸起。
他佯装随意的跟初一吩咐了一句。
然纵是柳轻心这个半点儿功夫也不会的人也能看出他抓握棋子儿的手明显的因为太过用力皮肤都绷紧了起来。
虽然他不肯跟柳轻心承认自己是有洁癖的但有些事儿还真无法用假装的法子来掩盖……
比如他此时对这把被顾落尘“这样”使用过的茶壶就有一种想把它摔碎丢弃的冲动。
初一领命而去半个音儿也不敢发出。
他跟随翎钧多年对他的习惯最是了解。
然今日他却仿佛是看到了一个跟他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的朱翎钧。
“拆最后一封。”
说这话时翎钧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牙齿碾磨的轻响。
但柳轻心知道他的这份“忍无可忍”是针对顾落尘的与她无碍。
“气大伤身。”
“这眼见着咱俩就该成亲了。”
“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不得被人说成是扫把星呐?”
虽知翎钧的怒火与自己无关但心疼他身体的柳轻心还是选择了对他施放“美人计”。
她知道这招儿对翎钧一准儿好用就像翎钧跟他装可怜她明知可继续理争仍会选择原谅他一样。
两个相互爱慕的人没必要把对错看的那么要紧。
就像她师父曾说的。
若输了你挚爱的那人你纵是赢了天下又有何意义?
醒掌天下权终不如醉后小酣那人将你圈于臂弯。
“恩不生气。”
“一把茶壶而已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我还有你需要照顾一辈子呢可不能把身体气坏了。”
柳轻心的话让翎钧顷刻间怒意全无。
他向前挪了下垫子眉眼弯弯的与柳轻心对视。
“拆信吧。”
“看看这最后一封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见翎钧收了怒气柳轻心也不自觉的露出了温暖的笑来。
她点了点头敲碎了最后一封信上的蜡封。
“呦没想到还有人跟我一样想法打算从马匹上赚一波儿快钱的!”
三两眼看完最后一封信。
柳轻心笑着信笺递给了坐在她对面的翎钧。
“这朱应桢是个什么人?”
“你远房亲戚么?”
帝王姓氏被称为国姓是需要避“讳”的。
寻常百姓若与帝王姓氏相同却无血缘关系通常需要对自己的姓氏做出修改。
所以柳轻心见这朱应桢姓朱本能的便当他跟翎钧是有血缘关系的。
“他是成国公朱希忠的嫡孙。”
信里没提朱应桢是成国公府的人。
所以听柳轻心跟自己问这朱应桢是什么人翎钧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用柳轻心已经知道了的人来给他定一个关系以方便她识记。
“他父亲朱时泰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曾在南疆凭着以多剩少立过一些小功。”
“他母亲徐氏是定国公府嫡女曾被许给成国公府的朱时泽后因朱时泽未娶正妻就娶了平妻而怒撕婚约于同年嫁给了朱时泽的大哥也就是这朱应桢的父亲朱时泰。”
于军中长大。
翎钧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凭着家族扶持只敢用以多剩少的法子积攒军功的世家少爷。
就成国公府的这些与他平辈的人而言比起朱时泰他倒是对朱时泽更多几分尊敬。
南疆战神。
百战无负。
比起朱时泰大明朝明显更需要朱时泽这样的人。
虽然对统治者而言朱时泽远比朱时泰要难控制的多。
“你不喜欢这朱应桢?”
直觉告诉柳轻心翎钧对朱应桢的父母有极强的厌恶。
相反那个在之前信函中出现过一次以嫡妻李氏之死换院中另一人陪葬的朱时泽倒不那么遭他排斥。
奇怪。
就算德平伯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翎钧的偏颇也不该这般严重才是。
难道是这朱时泽有什么过人之处?
柳轻心这般想着抬头跟翎钧问了一句。
“朱应桢只是个小辈谈不上喜不喜欢。”
“我只是不喜欢他爹娘。”
对柳轻心翎钧并不打算隐瞒。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跟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如果让我选。”
“我希望下一任成国公是朱时泽而非朱时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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