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姜嫂去请老爷。”
柳轻心只是个不会武技的弱女子哪里禁得住这么一下子?
趁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她果断的席地而坐然后毫不拖泥带水的给立夏和姜嫂下了命令。
其实这个矮胖子的心性她早已着人打听过。
确切的说这一耳光是她故意来讨的。
只是她未曾料到这矮胖子会下手这么狠辣抡圆了膀子来对付自己。
对立夏这种精修武技的人而言矮胖子的蛮力根本不值一提。
三五招上去便将其撂倒在地封了周身大穴。
“夫人您没事罢?”
见柳轻心坐倒在地姜嫂忙小跑着上来搀扶。
她从未这么害怕过。
从未。
“去请老爷。”
柳轻心觉得自己像飘在云上双眼模糊的只能看清身边人的大概虚影。
这是脑震荡的表现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能算轻。
“你们这群废物!”
“混蛋!”
“就这么看着你们的上司这样遭贱民欺辱么!”
“拿下她们!”
“拿下她们!”
被制服的矮胖子显然并不服气。
许是自以为本事了得关系通天几个村妇断无可能与他相抗此时被制也毫无求饶态度。
只见他一边像蛆虫一样蠕动一边恶狠狠的对仍站在远处草棚里的兵士们辱骂了起来。
于法面对自己上司被辱这些兵士都应上前帮忙制敌。
但于情他们却是断不会选择帮他这个克扣他们粮饷的混蛋对付姜嫂这个他们一直视为长姊的女人。
一边是军规若违背定被重罚一边是情谊若不顾定终身难安。
进退两难。
藏身在不远处树上的顾落尘终是被惹怒了。
他飞身而下将颇有些无措的立夏一把推开俯身将柳轻心横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马车。
“你去找朱翎钧。”
顾落尘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冰寒。
他很生气。
生气的想把在场的所有人碎尸万段但他知道此时不可。
立夏早知顾落尘本事了得却未料他寻常时的阴冷仅是冰山一角。
他知她家三爷身份。
但饶是知道也依然毫不避讳的对其直呼其名。
此人恐怕绝不仅仅是一个山货店掌柜一个隐姓埋名归隐僻壤的武林高手那么简单!
“是是顾掌柜。”
知以顾落尘身手她家夫人至不济也可全身而退。
立夏忙应承一声从马车上解下一匹良驹直奔良医坊而去。
军令如山。
她务必要在江南大营里的统领被惊动对兵士们下达军令之前把她家三爷请来。
单以她家夫人如今所受委屈此事就已难善了。
若是……
纵是顾掌柜能护得了她家夫人万全一场血雨腥风也将不可避免的席卷这本就摇摇欲坠的江南大营。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这江南大营变成她家三爷的刀剑而非磨刀石。
……
在良医坊等待的翎钧总觉心神不宁。
他相信柳轻心知她不是个不知分寸的胡闹妇人。
但……
小宝他家一向爱笑的儿子却自清晨柳轻心出门之后一直哭闹不止。
嗷呜他家一向淡定的狼崽子也焦虑的一直在院子里踱步食盆里的肉一口也未动。
“轻心丫头该不会出啥事吧翎钧小子?”
“我怎么……从刚才就有些心慌的厉害啊……”
数日相处姜老将军早已把柳轻心当成了自家人。
虽然寻常里她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今时终不同于往日。
未及姜老将军话音落下立夏便冲进了门来。
她着急将时态告知翎钧未及马匹停稳就先一步跃下在院子里做事的婆子们见她着急自不敢拦她。
“三爷!”
“不好了三爷!”
“夫人被一个江南大营里的将官打了!”
立夏的禀报宛若在一锅热油里浇进了一瓢凉水。
片刻死寂之后翎钧的怒火便似不可遏止的火山般冲天而起。
细数整个江南大营身手在立夏之上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之所以敢放心的让柳轻心独自出门便是因为坚信立夏可以保她周全。
敢打他朱翎钧的女人那动手的人真是活腻了!
转身出门。
翎钧知自己怒到极致言语和行为皆会不受控制他不想伤及无辜尤其不想伤到姜老将军和老夫人。
驱马疾奔。
在路上立夏尽可能快的向翎钧道明了事发始末。
所谓知己便是全不需解释就能知对方所想。
听立夏说完柳轻心是如何惹怒对方又如何挨了耳光及顾落尘的姗姗来迟翎钧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然而明白归明白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傻女人!”
恨恨的念叨了一声翎钧心疼的咬紧了唇瓣。
说到底还是他实力不够若他手握大权万事皆可随心所欲不需理由和借口又何须……
她太聪明也太了解他脾性。
知若与他同行或商议他定不会允这种事情发生。
“这是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以后你休想再在这种事上自作主张!”
……
江南大营外数十个赤手空拳的兵士已把马车团团围住。
在他们的对面十倍于他们的兵士手执刀剑矛戈与他们对峙。
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确切的说谁都不想率先动手。
“军令如山。”
“姜姐姐别怪我们……”
一个手执长矛的兵士愧疚的看了姜嫂一眼唇瓣噏动。
“休与这刁妇废话!”
下令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将领三十多岁满脸横肉。
他是德平伯李铭家的庶子新自东北大营调来江南大营“镀金”若无意外三年后再回东北大营之时就是他荣升之日。
“李校尉救我!”
“这群刁民这群刁民想造反!”
“他们说说这江南大营是她家地方!”
矮胖子被封了周身大穴只能如蛆虫般在地上蠕动嘴却半刻也不肯闲下。
他不怕。
或者说有恃无恐。
“谁道巾帼无英雄!”
被矮胖子称为李校尉的男人显然对其并无好感相反对毫无惧意的站在“两阵”之间的姜嫂却满怀敬意。
他翻身下马将手中长剑丢与随从缓步走到了距她五步远的位置。
双手抱拳对其躬身一礼。
“在下李素自幼便听家中长辈讲姜家女将杀敌传奇。”
“仰慕已久却无缘亲见英姿。”
“今日得见果名不虚传。”
礼毕李素站直身子满眼不屑的睨了趴在地上的矮胖子一眼。
“此人卑劣李素早有耳闻。”
“但在其卸任之前处置事宜当属江南大营军务。”
“请姜姐姐将其交还李素带回江南大营为盼。”
对姜嫂的称呼李素学用了兵士们使用的“姜姐姐”谦恭的态度与他粗犷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李家少爷。”
对李素姜嫂并没以职位相称。
她不喜欢李家人。
确切的说是在李家人身上她已吃过一回暗亏同样的错她不打算犯两次。
“若他打的是别人这事儿或许可以是江南大营的军务。”
“可他打的是我家夫人!”
“能被姜姐姐称为夫人的身份想必不低。”
“但李素希望姜姐姐莫要一时糊涂触犯大明律法。”
说到这里李素稍稍停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像是对姜嫂的“一时糊涂”感到惋惜。
“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还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未及李素话音落下一声怒吼便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骑过隙。
翎钧飞身下马稳稳的落在了姜嫂的身边。
隆庆皇帝膝下有四个儿子。
长子翎釴是个草包次子翎铃是个怂货三子翎钧是个煞星四子翎戮是个混世魔王。
但凡官宦世家出身的男子在燕京居住过的哪个不认识朱翎钧?
“三殿下。”
李素微微一滞。
待看清站在他面前的的确是翎钧忙态度恭敬的向其行礼。
知翎釴已无翻身可能德平伯李铭特意于数日前给李家子弟悉数传信责令他们各自收敛。
信中李铭特意交待要尽一切可能的不与三皇子朱翎钧发生冲突若有人能与其结交则另有重赏。
身为庶子李素自不敢违背家主训示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一个被外放出京的不得宠庶子会在新年伊始在这江南僻壤与翎钧这煞星遭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或许是个能让他平步青云或在李家抬头挺胸做人的机会也未可知呢?
李素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过早表态。
至少他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仍有回转余地。
“听说有人打了本殿未过门的正妃?”
翎钧从未与李素打过交道。
但没打过交道未必等于没听说过。
为帮他成事柳轻心特意让顾落尘调查了整个江南大营凡是身有官职或世家出身的都一一将其秉性和爱好记录下来描了画像。
这李素德平伯家出身的人自然也在此列。
狡猾势利善变。
顾落尘的手下用这三个词对李素做出了描述。
“三殿下的正妃?”
“这里?”
“这这断无可能!”
江南大营地处僻壤消息相对闭塞。
岁末戒严德平伯李铭使人送往江南大营的信函尚未送至李素手中。
可这丝毫不影响李素发挥所长。
“父皇的诏书已在路上。”
“聘礼也已着内务准备不日即达。”
从顾落尘送来的资料来看这个李素无疑是最合适他从内部瓦解江南大营军心并将其收归己用的道具。
政斗从不存在巧合。
而这个李素会在这一刻站在这里显然也是他家女人的谋划。
“三爷夫人晕过去了顾先生在看护她。”
姜嫂深知于翎钧而言柳轻心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存在。
此时她没有如寻常般的称呼他老爷而是沿用了立夏等人对他的称呼。
她需要一个立场。
至少在李素面前她需要被认为是翎钧的拥戴者。
她姓姜西北大营主帅和神机营统领都可算作她的后盾。
姜老将军她的生父曾暗地里告诉过她若有必要可表明立场以支持翎钧。
她认为现在已然是姜老将军所说的必要之时。
“伤她的人宰了么?”
听柳轻心晕倒翎钧本能的拧紧了眉头。
柳轻心做事向来很有分寸所以在他想来此时的她该只是在假装给自己以借口而不是真的晕过去了。
顾落尘……
罢了堂堂摄天门门主他家儿子的干爹总不至于是个趁人之危的货色有他照料他家女人他应可以放心的一展拳脚才是。
“本打算绑了交三爷处置奈何李家少爷蛮不讲理非要将其带回大营以军法论处。”
姜嫂是个聪明人。
而聪明人向来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说辞将他们不喜的人逼上绝路。
“哦?”
“李家少爷竟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么?”
顺着姜嫂的所指看去便瞧见了被立夏放倒在地的矮胖子。
此时矮胖子已因过度惊恐而便溺失禁身上的棉衣业已被他的便溺之物浸湿大半。
“立夏。”
像隆庆皇帝一样翎钧有很严重的洁癖。
矮胖子的恶心模样让他本能的挪开一步与其保持了更远的距离。
“你也是在军中待过的。”
“给我讲讲按照军规打了皇子正妃的人该以何罪论处包庇者该治以何罪!”
听翎钧跟自己问询立夏忙跳下马背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双手抱拳向他行了一礼。
“回三爷话大明律国法重于军规。”
“依国法此人藐视皇权以下犯上当处碎骨凌迟之刑。”
“包庇者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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