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眼泪, 换上新衣走到外面杜氏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她被两名衙役带到公堂, 跪在地上。
外面早已站满了百姓, 对着她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什么毒妇、贱人、该杀等语源源不断地传来。
所以说刚才在牢房里看见的那三个贵人果然是在做梦吧?
杜氏满脸恍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很快就发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爹娘和一双儿女。他们眼眶通红地看过来脸上满是哀戚和绝望, 却一再向周围的人喊道:“我娘(我女儿)是冤枉的!她没有杀人!”
没人相信他们的话。
他们喊得越大声, 要求严厉惩处杜氏的人就越多。在这个父权大过天的时代, 男子杀妻犹可活命女子杀夫罪不容恕!
杜氏冲家人摇摇头缓缓跪趴在地上。
现在的她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既如此, 她倒宁愿快点上断头台。
当她的脊梁骨快要被绝望压垮时堂上传来脚步声是官老爷来了。
站在两旁的衙役杵着杀威棒大喊开堂。
将衙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的民众立刻安静下来间或有人惊疑不定地低喊:“这位官老爷好生年轻俊美!坐在上头亮堂堂的。”
年轻俊美?杜氏不知怎的竟莫名想到了清晨时分自己在牢房里借着橘黄灯火看见的那张熠熠生辉的脸。
于是她悄悄抬头向上看去然后惊愕地睁大眼。
这人正是牢房里见到的贵人!难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当她陷入呆愣时, 这位年轻俊美的官老爷拍了拍惊堂木, 勒令道:“把犯人带上来!”
犯人不就是自己吗?还要带谁?杜氏左看右看, 表情越发茫然。
就在这时,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不乏她的乡邻对他们一家都很熟悉这时候也都惊讶万分地喊起来:“陈升!是陈升!他不是死了吗?”
“爹!”杜氏的一双儿女齐齐惊叫。
只见本案的死者陈升戴着手铐脚镣步履蹒跚地走到堂前, 另有六个乞丐和一名年轻男子与他一道。又过不久告发杜氏的货郎也被两名衙役押解上来摁跪在地上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正是陈升的姘头。
至此犯人总算是来齐了。
杜氏的爹娘死死拽住想扑上前与陈升相认的孙子和孙女脸上慢慢浮现愤恨的神色。
他们人老成精已然猜到了一些真相。
杜氏指着陈升的鼻尖嘴唇微微颤抖眼泪也滚滚而落。
看见这人死而复生还与货郎一道被押上堂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自己这些天遭受的严刑拷打乃至于断头灾祸都是这人一手策划的!
好哇!真好哇!夫妻多年她换来的竟是这个!
站在门外的百姓也都爆发出惊天大哗。死者死而复生这桩案子也太玄奇了!
然而无论案情有多复杂在那位年轻俊美的官老爷地梳理下真相很快就一清二楚地呈现在众人眼底。
原来这桩案子的真正受害者从头至尾都是杜氏。她才是最终会被杀死的那个人。她的丈夫陈升既想霸占杜家产业又想把自己的姘头扶为正室就与好友庄羽清谋划了这么一条毒计。
他先把杜氏约出去坦白自己养了外室以此激怒杜氏让她甩下自己先走并在之后的几天内表现出反常之举惹来旁人的怀疑。
之后他买通几个乞丐让他们找来一具与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尸体烧焦留下扳指和玉佩让杜氏辨认。
完事之后他又买通货郎让他去告发杜氏。
而他自己则躲进山里等到杜氏被斩首之后再大摇大摆地跑出来继承杜家的万贯家财风风光光把姘头迎进门。
另外他还会装作悲痛万分的样子跑去敲登闻鼓状告误杀了自己妻子的昏官让这人为妻子偿命!
他只需说自己在山里迷了路近期才被猎人送回来就能把身上的疑点掩盖过去。至于真正的死者是谁在无人关心也查无可查的情况下审案的官员只会选择不了了之。
杀杜氏夺家产娶娇娘害庄理这是一条获利颇丰的连环计而且每一个环节都很周密。
只可惜陈升打死也没想到庄理仅一眼就堪破了真相。
当初庄羽清明明说这个计策一定能行的!
陈升看向跪在一旁的庄羽清眼里冒出又悔恨又凶戾的光。
庄羽清跪伏在地承认了所有罪名而且还言之凿凿地说一切都是他出的主意与旁人无关。他的目的正是为了借刀杀人弄死庄理。
庄理只是笑了笑并不生气抛下一支刑签语气冷漠:“不肯老实招供就给我打打到他吐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为止。”
庄羽清豁然抬头表情扭曲地看向堂上。他意识到庄理什么都清楚!
几名衙役立马走过来摁着庄羽清狠狠打板子。陈升、货郎、乞丐也都免不了一顿杖刑。
一时间堂上响起连连惨叫站在外面的群众却都大声叫好。
这桩案子把人心的险恶揭示得淋漓尽致让大家脊背发凉的同时更感义愤填膺。倘若杜氏真被害死了她冤不冤?她爹、她娘、她儿女冤不冤?审案的官员冤不冤?
陈升一口气害了这么多人他该死!
不知谁喊了一声:“砍他脑袋!”
于是所有围观群众便都挥舞着拳头喊起来。
杜氏连忙转过头去看一双儿女却见他们咬紧牙关默默流泪虽未曾跟着喊眼里却是带着恨的。
杜老爷和杜老太太死死攒着拳头仿佛在按捺亲手暴揍陈升的冲动。他们无法原谅这个畜生!他太狠毒了!
要不是杜家接济没爹没娘的陈升早就饿死了!
一顿板子打完庄理才徐徐宣判:“陈升死罪;庄羽清死罪;你们六个死罪;你们两个监十年。退堂。”
他站起身冲杜氏摆摆手:“你回家去吧。”
陈升和庄羽清双双瘫软在地。
杜氏却用力磕头喜极而泣地大喊:“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民女来世必然为您当牛做马以报答今日的恩情。”
她还来不及站起身一双儿女就冲上前紧紧将她抱住杜老爷和杜老太太也围拢上来哭得泣不成声。
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画面刺激了陈升令他揪着头发撕心裂肺地哭喊。他不要死杜家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他不要死呀!
庄羽清的魂已经丢了几个衙役想把他拽起来带走他却赖在地上像一条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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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小慧待在衙门对面的一辆马车里微笑着看向被家人簇拥在中间的杜氏。
衙门外的群众渐渐散了这桩奇案却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坐在车辕上的万钧低声说道:“庄大人真是断案如神。这样的无头案他竟也能抽丝剥茧找出真相。”
“那当然我哥哥可厉害了!”庄小慧骄傲地扬起脑袋。
万钧回头看了看她开心的笑脸自己也很满足。最近这段时间他慢慢摸索到了不着痕迹讨好东家的诀窍:尽心做事是一条再有一条就是使劲儿拍庄大人马屁。
东家听了一定高兴。
这不庄小慧正滔滔不绝地夸耀:“我跟你说我哥哥简直是个神人!你知道他怎么查出死者身份的吗?他把那人的头骨带回家看了看量了量然后就画出了死者生前的相貌……”
万钧听得十分入迷心里同时也翻搅着惊涛骇浪。他从来不知道案子竟然还可以这样查!
两人正说着话庄理从对面衙门里走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袭华袍看上去像个富家公子全然不似官员。
他登上马车语气慵懒地说道:“你们把我送到宫门口就可以了我今天晚上不回家睡觉。”
“是不是皇上也听说这桩案子了?”庄小慧猜测道。
“对我要回宫向他禀报完了我要去找你嫂子在他那儿歇着。”庄理扶着额头轻笑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今日份的纸条他还揣在怀里没送出去呢那人肯定等急了。
一天没收到纸条凤冥就得闹。
“你跟我嫂子没名没分天天在她那儿睡不合适吧?”庄小慧纠结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日后你若是看上谁想要天天跑出去跟那人睡觉我也不拦你。”庄理漫不经心地开口。
听见这话庄小慧脸颊爆红却又下意识地看向万钧目光在他强壮的胸膛和结实的胳膊上流连忘返。
时刻关注她的万钧立刻接收到了这枚火辣辣的眼神顿时也闹了个大红脸。
庄理来回看看两人然后指着万钧朗笑:“小慧你是不是想吃了他?”
“呸!你胡说!”庄小慧张牙舞爪地否认。
万钧原本还满心期待看见她慌乱的反应眼里的亮光便尽数熄灭了。
“你害什么臊?”庄理刮了刮妹妹通红的鼻尖。
庄小慧挥开他的手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哥哥你说杜老爷干嘛要把家业交给女婿?陈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又不是不知道。男人的身份就那么重要吗?只有男人才配拥有家产吗?”
庄理揉了揉她的脑袋许诺道:“别人怎么想的哥哥管不着但是咱们家的产业哥哥只会交给你打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像之前说的那样哪怕你天天跑出去跟野男人厮混只要你不受伤害也未曾伤害他人更无怨无悔哥哥便绝不拦你。你是完全自由的你的选择就是哥哥的选择。”
本来只是想缓解尴尬的庄小慧现在却红了眼眶。
她扑进庄理怀中哽咽道:“哥哥我真的好幸福。我为什么有你这样好的哥哥?我真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什么都没了。”
庄理狠狠掐了掐她嫩嫩的腮问道:“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吗?”
庄小慧疼得怪叫一声然后便捂着嘴快活地笑了。
看见她这么高兴万钧空洞的心也慢慢变得充实。刚才那点妄想被他悄然埋进心底深处再也不敢冒头。
庄理在宫门口下了马车。
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庄小慧意兴阑珊地摆手:“回家吧。”
万钧低应一声架着马车缓缓掉头。
庄小慧忽然扑到他背上两只手搭在他肩头附耳低语:“我要是真想吃你你乐不乐意?”
万钧:“!!!”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钧立马回答:“乐意!”
庄小慧在他耳边轻轻笑了然后极为缓慢地摸了摸他宽阔的后背和劲瘦的腰。
万钧:“……”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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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得知庄羽清被判死罪凤瑜只是摇摇头冷笑一声。这种废物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
他更在乎的是另一个消息。
“殿下庄小慧的货源查清了。她的布都是自己产的用一种纺纱机。一般的纺纱机只有一两个锭她那种机器有十六个锭据说最近改良了增加到了六十个锭。她总共有三十台机器相当于1800个人同时在帮她纺纱您说她家店铺的布如何卖得完?她那些机器一个个都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一名探子兴奋地说道。
“三十台机器就能抵得上1800个人难怪庄小慧的布像是流水一样卖出去。”凤瑜果断下令“去!帮本王把那种机器的样式探出来。”
笼络朝臣、收买军队打造武器这些事哪一样不花钱?而凤瑜手里头最缺的就是钱。
庄小慧的产业他看上了。哪怕有凤易在后头立着他也要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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