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庄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医务室的, 回过神的时候校医已经快步迎出来紧张不安地问道:“司冥, 你身体哪儿不舒服?快进去躺着, 我帮你看看。”
庄理起伏不定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校医的表现让他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7480说的是真的, 司冥得了渐冻症否则校医不会如此紧张。他应该与钟星云一样都是受聘于司家的护理人员。
庄理设想过种种意外情况, 也知道爱人的日子不会好过, 却没料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已经发生了。
在这个世界, 渐冻症是一种找不出确切病因也没有办法治愈的疾病。一旦患上它人的身体会一寸一寸失去知觉, 进而瘫痪最终死于呼吸衰竭就像被冰封了一样。
患者发病的年龄多为30至60岁之间但司冥今年才刚满18岁他的人生还未真正展开就面临终结。
在接下来的漫长生命里他死不了却也没有办法好好活着, 他无法行走, 无法吞咽, 无法说话, 甚至连排泄的功能都没有。
他将失去所有尊严和希望, 像一滩烂泥一般活着。
难怪他每天都趴在桌上睡觉不与任何人交流。因为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放弃了挣扎和反抗, 无奈又无力地等待着死亡不是沉入黑暗的死亡而是清醒的死亡。
每一天他都会睁着眼清醒地面对这个世界却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腐烂。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庄理越想越难受完全听不进司冥和校医的话走进医务室拉开帘子把自己封闭起来然后捂住通红的眼。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都无法接受那样的未来司冥的心情又会如何?
庄理简直不敢想象发病的这段日子司冥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痛苦吗?绝望吗?会不会整夜整夜无法安眠?
“你是不是很难过?”司冥就在这时掀开帘子探进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望着这边。
他自己已经那么绝望却还有心情顾虑小卷毛的感受。
“以后我不会让那些人渣再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直到你考上好大学有一个好前途。”他举起拳头像在宣誓。
庄理放下手露出红透的双眼看着这个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人分明想笑刚咧开嘴却流出两行眼泪。他终于明白“感同身受”这个词是怎么被发明出来的。
最先使用它的人一定与他一样都有一位正在遭受苦难的爱人。
庄理伸出手一把将司冥拉进帘子将他紧紧抱住。
“我也会保护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轻轻拍打司冥的脊背无比温柔地安慰。
司冥抱紧了他手足无措地安慰然后阴狠地说道:“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打死他!”
他说的“打死”是真的打死绝非开玩笑。对于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而言为小卷毛做任何疯狂的事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庄理脸上还挂着泪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伤感和脆弱只是一瞬平静下来之后他立刻开始思考该如何拯救这个世界的爱人。
“洗浴间在哪里?我想洗澡。”他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好好想想。
“我带你去洗浴间有我的洗发膏和沐浴露你都可以用。”司冥恋恋不舍地放开小卷毛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引路。
庄理去拉他的左手他耳朵红了红却没挣开。
庄理绕到走廊的另一边去拉他的右手他却立刻闪避绯红的耳朵瞬间变得苍白。
庄理意识到司冥已经脱离了早期症状进入了逐步麻痹的状态现在只是右手接下来或许会是左手;然后他的嗓音会变得沙哑直至无法吞咽;再接下来他的双腿也有可能瘫痪失去行走的能力;最后他会躺在床上直至呼吸的能力也渐渐被夺走……
发病的过程看似缓慢却是不可逆转的。
现在的司冥只是右手麻痹尚有办法拯救等到他连话都说不出来食物也无法吞咽的时候一切就晚了!
渐冻症虽然是一种慢性病留给庄理的时间却真的不多了。他站在水龙头下闭着眼睛冲了十几分钟的冷水走出浴室的时候眸光已变得格外坚定。
司冥握着一支吹风筒坐在医务室的一张病床上发呆听见脚步声立刻看过来充斥着浓浓黑暗的双眼马上放射出快乐的光芒。
“吹头发吗?”他用左手举起吹风筒。
“我自己来。”庄理接过吹风筒插上电源。
风呼啦啦地吹屏蔽掉了所有杂音却无法屏蔽司冥灼热的眼神。他站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卷毛像黑暗里的飞蛾看见了一豆灯火。
然而当庄理转头去看他时他却又飞快移开目光。
庄理勾着唇角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吹头发于是司冥又凝神屏气地看过来像做贼一样。他是多么渴望靠近这个人却又多么害怕离他太近会无法抽身。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不配拥有任何美好。
他可以保护小卷毛却不会在对方心上留下任何痕迹因为他最终会变成一具腐烂的活尸露出最丑陋的模样。
司冥呆呆地看着这个人眼眶不知不觉便红了一圈。他忽然感到很难过前所未有的难过……
察觉到爱人骤然低落的心情庄理逗弄一句:“你总是看着我干什么?你暗恋我吗?”
“我哪有!你别乱说!”司冥满心的难过都变成了紧张明明在否认却高举双手摆出投降的姿态。
肢体动作往往比语言更能泄露一个人的内心。他是真的拿小卷毛毫无办法。
“我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庄理指了指摆放在病床前面的一排药柜。
柜子的玻璃门可以反光所以庄理不用转头也能发现司冥痴痴呆呆看着自己的模样。
司冥这才发现柜门把自己出卖了眼珠一瞪耳朵一红竟想也不想就落荒而逃。
庄理放下吹风筒摇头叹息然后无可奈何地低笑起来。
无论穿越多少世界这人还是那么可爱所以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他不管……
思忖间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校长”二字。
庄理马上接起来这才知道q大的三位老教授已经到了想当面跟他聊一聊。
这个结果在庄理的预料之中于是他换上司冥早已为他备好的一套新校服朝校长办公室走去行至半路似想到什么又返回医务室躲在门后。
校医满头黑线地看着他“你在搞什么?”
“嘘。”庄理竖起食指神秘地笑了笑。
没过多久司冥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在医务室里团团乱转一一掀开病床的布帘寻找那个原本被他丢下的人。
“小卷毛呢?”他焦急地问。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校医惊奇地打量司大少。
难得啊这位活死人也会有急得跳脚的时候。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生气?”司冥掀开最后一块帘子没能找到小卷毛的身影于是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死气沉沉的状态。
他佝偻着脊背坐在病床上脑袋低垂着左手握住微微颤抖的右手像个被遗弃的小孩。深深的迷茫和浓浓的无助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黑暗中的一豆灯火终究还是被他亲口吹灭了。
校医摇摇头站起身走了。
庄理这才把门板推开轻声说道:“嗨你在找我吗?”
司冥猛然抬头布满沮丧的双眼立刻放射出惊喜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却又颓然地低下头。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拿什么去索要别人的感情?为他付出是毫无意义的。
“不闹别扭了好吗?”庄理走过去揉了揉司冥的脑袋吩咐道:“走吧送我去校长办公室我怕方毅博找人在路上套我麻袋。”
“他敢!老子打死他!”司冥眉毛一竖立刻打起精神跳下病床把小卷毛拢到身边雄赳赳气昂昂地摆手:“走我护送你!”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被小卷毛掌控了。
小卷毛想让他高兴他就会立刻笑起来;小卷毛想让他振作他就会神采奕奕;小卷毛想让他忘了烦恼和绝望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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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进去了谈完事我给你打电话你过来接我。别睡觉哦万一错过了我的电话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可能会被打。”与司冥挥别时庄理慎重其事地交代。
“我肯定不会睡觉。”司冥精神抖擞地保证。
“那就这么说定了。”庄理挥挥手这才走进办公大楼一边上台阶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把刚才那段直播视频封禁。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直播里打人影响总是不太好他不可能让别人拿这个来攻讦司冥。
但是当他进入直播平台时却发现四人团体的直播账号被永久销毁了所有视频都删除得一干二净不好的言论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先于庄理出手打压了四人团体。
是司家人吧?
这样想着庄理迅速入侵网络顺着这条线索查到了司冥的家世背景然后惊讶地发现司冥与修钺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一个跟父亲姓一个跟母亲姓。
别看修家是顶级豪门仿佛实力雄厚实则所有家产都是司冥的母亲带过去的嫁妆。
司夫人也患有渐冻症不到三十岁就病故了死前留下遗嘱把修家的一切都赠给了自己的儿子司冥的父亲修兆阗只有管理权还必须在司冥十八岁的时候把权柄尽数还给儿子。
如果司冥因意外而死亡那么这份价值几千亿的财产将无偿捐献给国家修兆阗和他的情妇以及私生子修钺一毛钱都得不到。
司夫人这么防着修兆阗司家自然也不会把她的孩子留给修家人教养老早就接回司宅由司老爷子亲自看护。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司冥小小年纪竟也患了渐冻症。
司老爷子年纪大了照顾不了外孙多久只好立下遗嘱把司家的几千亿财产也留给司冥并指明重点——如果司冥没活过六十岁而且是意外死亡这笔巨额财产将无偿捐献给慈善机构。
是以修兆阗内心再厌恶这个儿子为了那两笔巨额财产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司冥下半辈子。无论花多少医疗费他总得想办法让司冥活过六十岁。
两份巨额财产的确保障了司冥的生命安全却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这样没有尊严地活下去。
查到这些资料庄理闭了闭眼心中冷笑:“如果司冥意外死亡修家人拿不到一分钱于是司冥就得了这种病可以长久地活着却失去了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这个病来得太及时了就仿佛专门为修家人得到司家的财产而设定的。系统你觉得怪不怪?”
7480:“……”
“你们的主神真是写得一手好剧本。”庄理赞许道。
7480:“!!!”
“司冥绝不会有事我们走着瞧。”庄理轻飘飘地撂下这句话便推开门步入办公室。
看见三位老教授以及摆放在桌上的特招生合约他摇头说道:“抱歉了几位老师我不准备读大学。”
原本喜滋滋的众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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