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想了一想。“重新选个人——当然容易。但这世上除了你没第二个人能同时支配黑竹与云梦之力。”
“这就对了!”沈凤鸣拍着大腿“你想取胜非我不可;我想取胜非湘夫人不可——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他嘿嘿地笑着。
君黎笑笑“我回去再替你问问她。”又道:“不过青龙教尚不知会派出几多实力掺入此中也不可小觑尤其是我听说——单疾泉也懂得蛊术如他在场未必你们便能轻易乱了他的阵脚。”
“我们还有其他盟友——譬如衡山派。”
“衡山是名门正派缘何又要掺和你魔教的事情?”
“不掺和也掺和了——你忘了三支之会那天衡山大弟子舒谏已经与幻生界闹得不快动起手来了?”沈凤鸣道“衡山位处洞庭之南两地相距也大不过临安与徽州多少算唇齿相依了定也希望此事有个了断。倘幻生界没有拉上几个帮手他们说不准也不好意思来援手但现在应是没什么顾忌了——让武陵侯出面相邀我想他们应当不会拒绝。”
“看来你都想过了。”君黎道“那么——你打算要黑竹会出多少人?”
“我要多少个你都肯给?”
“你请得起就行。”君黎笑道。
沈凤鸣也便笑了。“一百二十个。”
君黎笑意微敛凝目看他。他还记得“双玉之征”追杀夏铮时朱雀派出的人数是六十。
“怎么嫌太多了?”
君黎摇摇头。“不多。去年你和马斯联手搜拿程平那次带的人应该还不止这个数吧?”
“嗯不过那时候……黑竹会人手比现在更为丰沛再说我跟马斯存了较劲的意思各自都往多里带。这一次——一百二十个我还要一个一个细选过才行。”
君黎手里只拿了一支筷箸随意拨弄着桌上碟中一条剩下的笋干筷尖轻轻划了一划就如利刃般将煮透的笋干划下了一段来。“若我理解得不错——你总不会是想尽屠幻生界而是要将幻生界重新收回云梦麾下才对是么?”他口中道。
“当然。”沈凤鸣看着碟子“只是——有些人若不死这个愿望怕也难以达成。毕竟黑竹会也不做杀人以外的买卖这些事也不必讳讲。我想过——最好的可能是我能凭一己之力先杀了关非故。不过——关非故的武功自成一派即使不说幻术蛊术修为也已上乘加之他一贯驯有虫蛾为警经过上次洞庭之会大概更小心许多暗杀之事也未必能觅得机会。再一想即使没有关非故关默、关盛拥有这许多门徒多半也不肯俯首称臣。想来无论如何一场恶斗还是不可免了。”
君黎已经不紧不慢将笋干又切出了两个小段。“怎样算是达到你的目的你是‘金主’最为清楚也不必多与我解释——你要一百二十人我给你只是要加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黑竹如今的约束之中有一条不能对青龙教动手所以我希望此次任务之中不会有刺杀青龙教中人的举动我们的一百二十人也最好避开青龙教的正面。”
“那若是青龙教不肯放过我们呢?”
“自不是说——不能还手、坐以待毙。”
“那我就明白了。”沈凤鸣道“还有呢还有什么条件?”
“嗯还有一件事——我想你这次不要带未足十五岁的孩子。”
沈凤鸣这回愣了一愣“为什么?”
“他们……太小了。”君黎道“若去了这样的任务多半就很难活着回来。”
沈凤鸣露出异色来“我们这是黑竹会又不是孤幼园。哪个做这行的还不是打小时候磨出来的?你别说年纪小的大多还愿意去——否则不跟去这样的大任务历练难道你还想让他们出门头一遭就独自去杀人?”
“总之我便是这么说了。”君黎头也没抬碟子里一条笋干已经被箸尖均匀地割成十段“不管他们想不想去这次都不准去。”
沈凤鸣愣了一会儿无可奈何“行听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君黎说话间点着自己的切割成果数出了其中五段来向沈凤鸣这边一拨“没分错吧?”
沈凤鸣陡然会过意来随即抄起筷子伸去中间兜出君黎那边的两节来往自己处捞了过去如此便占了十中之七。他眼中露出几分挑衅的得意“这样如何?”
君黎并不阻拦反而笑了笑将筷子放下了:“有何不可?不过是——只许胜不许败。”
沈凤鸣见他竟不来与自己争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也将筷子一丢悻悻然:“我会不想胜吗?十cd给我还不都是我出的。”
两个人这番话倒也不是打的什么哑谜说的是黑竹会任务所得报酬的分法。依照规矩十成之中三成先要划归了会里金库接下来一成分给黑竹首领一成分给谈下生意之人莫看这一成一成的似乎不甚起眼但黑竹生意众多能谈生意的也不外乎首领与金牌每有一趟便能抽到一成实在也极为可观了。君黎适才便是按惯常规矩先将这五成划走沈凤鸣捞走的两成原是属他。如若是寻常任务一名杀手独自完成剩下的一半便都归了他一人所有倘能接到一单丰厚的一年都不必再辛苦也是寻常;但若人数众多往往就由任务之统领来决定这五成之中的分配按惯例统领会自这一半中再行先分走一半甚至更多剩下的才分给其他人不过动用人越多的任务报酬本就越高所以大多数情况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短少。
“十cd给你拿去分了又有何妨可惜执录怕是不能答应。”君黎笑道“不过这个‘执录’——却好像至今没有动静。”
“你人不在宋老头就算来了也不会露面的。”沈凤鸣道“他只能与你接头必不会让其他人知晓他的下落。且等等看他若来了总有法子找到你。”
“最多再等他半月他若迟迟没有消息洞庭之行却不能再拖延。”君黎说着忽又想起“你不是说净慧师太也要来临安可到了么?”
“前两日到了不过还没见上面。”沈凤鸣道“她不知道我住在哪辗转了又通过你们内城里给我传信想约在今天早上见面结果今天中午我才收到了她的消息——只能错过了。不过她留下了她落脚之地——在泥人岭后的厚土庵。我打算明日一早过去见她你要不要同去?”
君黎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与师太说那便一起吧。”
桌上已没剩了什么可食的菜色两人便也不再举箸只是饮酒。今日的酒饮起来仿佛分外地快沈凤鸣再去拿那酒壶时却见已空了。
“咦你今天喝这么多?”他大是意外地摇摇空酒壶回头瞧见躲在柜台后面的阿合道“再拿点过来。”
“沈大哥没啦。”阿合扁嘴道。
“去里面拿去。”沈凤鸣挥着手。
“掌柜的都锁起来了。”阿合解释道。“本来也不知道今天大哥会回来的也没多准备些……”
“你是不是死脑筋?一个锁就把你难住了?”沈凤鸣没好气“他会锁你不会开?”
“呃……沈大哥这事儿有点为难啊”阿合果然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气来“你又不准我们惹老丈不高兴他临走前特地说了不准我们私拿否则下次就不让我们在这了那……那我哪敢不听?”
“叫你开就开那么多话。”沈凤鸣说着又吩咐另一个小二“你去把掌柜的叫回来都什么时辰了活人都坐他店里了还用得着在外面看戏子演?”
阿合两人只好各自应了干活这壁厢君黎不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凤鸣转回头来“你以为掌柜的是看谁的故事那么起劲?他老早就不知在哪听戏听来你我的身份了打那之后他得消息比我们还快这几天你的事情我们起初还不知道都是他先听来了告诉我今天又出去听去了。”
酒很快又来了沈凤鸣满甄一杯笑道“这样也好省得我们拿了他的地方做这样的买卖却还藏着掖着将他蒙在鼓里。”
“他倒不怕?”
“谁说不怕呢起初自是怕的只不过——你兄弟我面善啊!”沈凤鸣笑了一阵。“他也一把年纪了有我们在这他至少不必担心再有别人来惹事有什么不好?”
君黎闻言也笑了笑将面前的新酒端起一饮而尽。
沈凤鸣盯着他瞧。也怪女儿酒入口甘醇若是辛烈之属这道士决计喝不了这么快。他的酒量想来还算不得好不过修炼内功渐有所成也便不那么容易醉罢了。不觉又一壶酒近了底——黄酒后劲颇足君黎眼色之中终于还是露出了几分淡朦朦的索然意味来。
“我看你还是不太对劲。”沈凤鸣注意到他的表情“若有什么心事便讲阿别喝闷酒。”
君黎大概也是有了自觉将酒杯放下了但似乎是晚了酒意还是不受己控地涌上了额顶令得他头脑一轻不由自主地道:“我除了刺刺还能有别的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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