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七二 水月镜花(十)

小说:行行 作者:小羊毛
    君黎向净慧看一眼不知她是否有所判断倒是有些心中没底。只是如今也不是临阵退缩的时候只得道:“自无异议。”

    净慧上前。“那么沈教主失礼了。”她伸手便待向沈凤鸣颈上轻按忽闻听背后传来的细微金属之声知是有人偷袭当即振衣而起君黎剑快闪身两步已挡落原是两枚袭向净慧后心的暗针。

    人群大哗目光齐齐投向杨敬却只见他面色发白连连后退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可此际却又怎能有人信他。两枚暗针透着青黑之色显然喂了剧毒若非以使毒出名的幻生界所为又能有谁?就连始终冷眼旁观的衡山派大弟子亦面色一寒站起道:“无耻小人!”

    衡山派在江湖上虽然行事低调但其近几代掌门在武林之中一直声望颇高门中规矩甚严少出恶事武学渊源深厚内外兼修称得上一方名门正派。这大弟子姓舒名谏虽然年纪不大在今日之会上却也已算有分量的人物了。他既开口言语自也成了围观众人的风向所往。纵然众人这一次并未看清但方才杨敬曾对两个小孩子出过一次手终究不是什么好人便有人喊道:“什么东西!被人戳穿了真面目便竟要下此毒手!”“不错!必是怕了!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关非故上前两步“舒大侠各位!大家稍安勿躁!请净慧师太决断是老朽提议的幻生一支岂有提议了又下杀手的道理!欲要下毒手害师太的并非在下反说不定是——想掩盖真相的其他人!”

    “其他人?”风庆恺慢悠悠地道“关前辈的意思是——沈公子和秋姑娘?”

    “也说不定便是你!”杨敬气急道。

    “哦?”风庆恺冷笑“那你们的意思——是要连风某也算作了沈公子的同谋了?”

    “岂有此理我们若真与他们一伙的还与你们在这里废这许多话!”李文仲捋着袖子“想动手么?怕你不成!”

    也只有君黎悄悄将那两枚挡下的细针看清了。旁人自是未必明白的可他却认得出来——那是苏扶风的暗器。这一出闹剧竟不过是她暗中下手、嫁祸杨敬的把戏。

    此时此地他当然只能沉默不语。武陵侯、衡山派等都与关非故针锋相对这已是最有利的情形了。关非故的反驳其实不无道理可众人眼中沈凤鸣原就势单力孤就算秋葵与他是同伙他们处于众目睽睽之地岂有动手之机?反观幻生界这台上由他们把持杨敬又多行暗算之事众人自然不敢再信其言语。

    舒谏跨前一步道:“沈公子秋姑娘——不论现在二位之中谁为云梦一教之主只是既然适才那谢峰德行事龌龊沈公子出手清理门户如今又见卑鄙小人纵然不取了其性命但身为教主难道容得这等人留在门墙之内吗?”

    “看不出来衡山派也喜欢管人闲事了?”江陵侯章再农见势不利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舒谏见是他反而一笑:“不敢不比江陵侯将云梦教家事事先打听得那般清楚。如今我等不过是站在江湖公义之立场声援沈公子不知道江陵侯有何看不顺眼之处定要出言为难?”

    “江湖公义?舒大侠你适才没听见么是沈凤鸣的人掳走了关前辈的孙儿在先!公义又何在?他在这岛上必有同党先前背琴那女子便是其一方才暗器偷袭说不定便是同党所为真相未曾查明岂可妄自断言!就等师太看看他究竟是否中了毒再行定论又如何?”

    “若论是谁动手在先自然是幻生界要挟沈公子在先。何况方才关前辈突然向沈公子出手已在他身上带了一带怎知便不是借此以手法解了毒去?我们可都看在眼里此际就算沈公子没有中毒恐都表示不了什么了。”

    舒谏这话也不无道理。起初关非故突然出手确是有此目的只是未料沈凤鸣早便将蛊毒自解那一下反成了多此一举。思及沈凤鸣竟能将幻生界引以为豪、原该是无他法可解的“幻生蛊”化去关非故心中其实一时甚惧实不知今日若给他走脱将来更要如何制住他。

    但见场上人各执一词武陵侯带来众人已有上台合围之势下面衡山派也与江陵侯诸人针锋相对眼看便要动手。他忽似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向关盛一挥手。

    关盛会意几枚小小的火蛾便自他手中飞出。沈凤鸣瞥见心中一惊不知他们更有什么安排伸手一股劲风飞出欲要将火蛾击落奈何隔得却远关非故身形一动一掌击下迎面劲风已反击而来。

    沈凤鸣先前受了内伤这一下忽然提气牵引内息之下眼前蓦地一黑竟是掩不住气血上涌之势一口浊血就要呛出口腔。一旁秋葵不虞有此手已下意识抬了却到底是不愿相帮沈凤鸣悬在空中不决。君黎眼见情急便即跃入她一闪身让了开去。

    那火蛾飞得极快一忽儿已经散开不见踪影。沈凤鸣心中暗暗叫苦可关非故后招已至君黎拔剑相与甚至无暇听他说句什么。秋葵回过神来抽出琴弦随后跟上。

    这边既然动上了手下面众人也不再客气衡山派与章再农等也已交起手来。沈凤鸣只得留神看四周四周一时却未有动静。那一边关盛像是也对火蛾传讯后的全无反应感到奇怪面色有些不耐。

    关非故对于君黎和秋葵原是不惧只不过一则对朱雀有些忌惮二则亦相信秋葵是自己外孙女那见血封喉之毒也便不曾施用。还有一层是沈凤鸣到底便在左近。先前他分别以魔音与阴阳易位之力击破秋葵、谢峰德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加上他竟不知何时破除了幻生蛊毒想来云梦传人的确知晓很多三支并不曾听闻的武学之秘倘若自己再贸然用出幻生界的蛊术说不定也一样要受了反噬所以反只能用出外家功夫了。

    君黎已感关非故招式中真气涌动压力极重。这一路初看中规中矩的掌法掌风所至竟是利刃难憾。若身边的是刺刺合用八卦剑法或可以其沉稳柔韧对抗那掌风之刚硬可秋葵的琴弦却是锐意轻灵之物被掌风带起极易失了准心反往君黎剑上缠绕。

    秋葵一咬唇运起心意弦上带了力绷得笔直便如细长银针向关非故刺去欲待以硬碰硬。只是如此一来少了灵活变化非她所长。君黎瞥见轻声道:“你替我掠阵。”一纵身手中长剑幻了一道光影先将关非故逼退了三尺。

    秋葵知他心意。若自己反成了他掣肘确不如只是掠阵寻机的好。只是回想去年初次与他在鸿福楼顶并肩为战那个在旁扰乱的还是彼时身手平平的君黎如今竟已换了角色这般一想心中竟一阵恍惚只觉得这一年之中发生之事那些所得所失好似比过去那二十余年都还要更多。

    她退了两步不敢大意。没有她在侧君黎剑法渐趋开阖明朗用的还是凌厉所授的招式与身形。关非故拳掌霍霍掌力击于“逐血”之剑上竟带金鸣之声。正是炎热的季节少顷众人都已发觉他掌风之中竟带着些隐隐约约的白气料想竟是属寒的内力。

    君黎心中忽想了起来——昔朱雀年幼时就曾为他寒掌所伤——该就是此了。如今在朱雀面前他的掌力或已不足为惧不过对自己来说仍足以惊人。

    沈凤鸣亦在一旁看着。他原亦未曾想透云梦这一支之学中何时有过寒掌这门功夫只是未曾亲见不好判断。此际看了一晌果似并非本教之学可总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他若不用毒君黎总是好应付一些。沈凤鸣心中这般想视线转处忽见那场子后首闯进来一个人——众人或忙于厮杀或忙于劝架没人注意但身处台上的沈凤鸣自是一眼瞧到了。那是先前一直多有话说的江一信不知他何时离开的此刻奔跑而来手中捧了个以布包住的东西。只见他拉开喉咙便喊了些什么话可他内力普普纷乱之中没几人听见他喊声只是从那口形之中看得似是叫人住手。

    同在台上的净慧师太却也见了。她内力深湛虽未能拦阻关非故与君黎动手却实不愿见到此般互相残杀情景眼见江一信似乎有些话说她暗运内息沉沉开口道:“诸位请先住手!”

    声音不高却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正如她初时在这场中的一声叹息。众人一怔这一下都不自觉停了一停便是一静。江一信的声音趁着这一静总算传了过来只听他嘶喊道:“住手!住手!”

    众人回头望他见他捧了件什么东西进来脸色虽是奔得通红却带了凛然不自觉都给他让开条道。唯有君黎与关非故还未停手——倒不是君黎不想停只是关非故见那火蛾传讯久无回音预感着今日不妙实欲早些了结。

    只见江一信径直便往武台前走去关盛便欲行阻拦江一信却又喊道:“你拦我你儿子的性命不要了么!”

    关盛一愣关非故身形也是一凝终是缓下手来。

    江一信才喘息方定看着台上道:“这位可是君黎道长?”

    君黎收了剑往前走了一步“正是……”

    他话说了一半已看清楚江一信手中捧的东西心中一震。那物虽然用布包了可究竟还是熟悉。

    江一信行了一礼:“君黎道长有人托我将此物交给你说是请你拿着。”

    君黎见他行礼也便用双手接过一触之下心中已是激动难抑。——不会错了。去年在鸿福楼上他也是这样接过了这同一件举世无双之物。——乌剑!那日曾解他于围的乌剑主人今日难道也在此间?他是否是要以此告诉我今日他也必会解我之围?

    “他现在在哪里?”君黎难抑激动脱口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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