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六一 阴阳易位

小说:行行 作者:小羊毛
    李文仲不语风庆恺咳了一声起身慢悠悠道:“文仲也是想大家都心服才好并非有意与沈教主为难。按说贵教比武我等外人本也不识贵派武学焉能看得明白?倒是……风某原未想到沈教主亦是深谙琴艺将来——若得教主不弃风某也愿闻听此中教诲一二。”

    “好说好说。”沈凤鸣笑道“云梦‘泠音’一支本就少有学徒若风先生对此学有兴趣秋姑娘当是极愿相授的。”

    风庆恺见他两句话将此事推给秋葵却也不怒向秋葵也拱了拱手坐下了。

    沈凤鸣见他已无话说便向关非故道:“‘泠音’已无异议了却不知‘幻生’与‘阑珊’二支怎么说?”

    “教主说笑。”关非故道“教主原是老朽请来的‘幻生’一支岂会对教主有所质疑?”

    “那——‘阑珊’呢?”沈凤鸣的目光落向谢峰德:“谢前辈——好像一直对我有所不满要不要趁此机会我们也见见分晓?”

    他此际居高临下面上并无笑意口气竟是挑衅全不似刚露面时谦谦公子之态。众人面面相觑都不作声。

    谢峰德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嘿嘿笑道:“不敢不敢。教主是‘圣血’传人老夫自然信服。”

    “哦?”沈凤鸣冷冷道“那你适才为何又不下跪?”

    谢峰德面色一变沈凤鸣续道:“你不跪我自然当你心怀质疑。秋姑娘适才也是未跪她已与我比试了‘泠音’之学眼下——该轮到谢前辈你了吧?”

    谢峰德被他逼不过双手一甩道:“既然教主如此说那老夫却之不恭!”一跃而上台道:“教主要如何比法?”

    沈凤鸣微微一笑却不回答瞥见娄千杉在台侧道:“娄姑娘也请你过来此处吧。”

    “千杉别去!”单无意将她一扯可却不知娄千杉用了什么样的手法他只觉手中一空她衣袖滑走人已在几丈开外。形体之惑原是阑珊派所长她这样的身形轻错在不明就里的单无意面前再容易不过。

    “千杉……!”单无意亦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只得跟了去。

    谁都看得出来沈凤鸣是逼谢峰德不得不与之交手可这其中又有些什么样的缘由呢?毕竟他刚刚与秋葵相较一场纵然是胜必也颇有消耗甚至还曾受伤呛血。若谢峰德已露出归附之意他何必定要有此一战?

    念及至此君黎已道:“凤鸣适才一战耗时甚久我看——不若休息一会儿干脆到下午再行比试?”

    沈凤鸣看了看他却摇摇头“道士你也来这边吧。”他指指单无意“你不是——跟这位单公子一起的吗?”

    君黎有些莫名可依照往日的习惯听他称了自己“道士”二字这句话该是认真并非什么插科打诨之意。他只得走去余光瞥见关非故似含沉吟的面色像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眼下却没有机会多问。沈凤鸣见他走过便道:“谢前辈问我如何比法——这‘阑珊’一支武学是形与神之交汇自然要以身体动作为形——是为招式;目光心意为神——是为内力。二者少一不可只怕不能似方才比琴那般坐着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真刀真枪交手了。没弄得懂魔音的众人见有货真价实的打斗可看又兴奋起来。

    “可是——沈公子方才你们比‘魔音’你让大家伙儿都别听说是魔音伤人。如今比这什么‘形’可别说大家伙儿都不能看?”江一信远远道。

    “那倒不必担心。”沈凤鸣笑道“诸位坐于台下并非正面与凤鸣或谢前辈出招相对。旧朝有诗说‘横看成岭侧成峰’便是说‘形’之一物其实是极为精确错乱不得的稍稍偏开所见形即不同效用便减不似魔音传向四面八方闻者皆受其力。”

    “那便好那便好。”江一信笑道“否则——我们到这三支之会上岂不是都白来了!”

    闲话说完众息已屏只留下这台上二人的杀意渐渐漫入整个会场之中。这是适才沈凤鸣与秋葵对阵之中完全看不到的杀意——像是真正的仇敌对决而非同门切磋像是要一决生死而非演练较量。

    “师兄当真由他杀了谢峰德?”杨敬靠近了关盛悄言低声可却被运起“逐雪”意细辨的君黎听得清清楚楚。

    关盛眉头一皱似乎是怪他言语莽撞目光四下细看了看方低低道:“只要不影响原本计划谢峰德死了岂非更好。”

    “可他当真能杀得了他?”杨敬道“万一要是……”

    “我爹自有准备。”关盛又一皱眉显然是种不耐。杨敬忙忙点头当下不再言语。

    君黎不动声色地望着台上。曾几何时在天都峰上自己也曾这样在一旁看过他与旁人在比武场之中以较量高下为名要性命相拼。那时觉得一切凶险已极可现在回想或许甚至比不上今时今日之万一因为那时——他知道一切是为了什么可今日——他不知幻生界究竟所谋为何而那究竟是关非故一个人的计划还是沈凤鸣与他的共谋?

    山风忽起他隐隐约约听得后面有些嘈杂窃语之声却也无暇后看。台上两人已开始交手。借着山风沈凤鸣今日披落的长发已经盈然飞起一散入风中就像失却了原本的形状色泽变得有些忽明忽暗。

    ——所谓“阴阳易位”心法与招式皆是以“阴”与“阳”相伴而生互为消长又彼此转换“青丝之舞”也不例外。这是“阴阳易位”六大篇中的第一篇大概正是这阑珊派之学最为具象的一篇心法了。阴柔之表与阳刚之核在光影相生间若隐若现便造就了此刻的诡谲之态。

    谢峰德闪开半步双臂半抬周身真力稍稍用出轻微的“嘭”的一声以末篇“万般皆散”的破解之法退消了沈凤鸣青丝舞之中的凝气为针。他不愿落了被动衣袖一甩抢出一式“若火诀”。

    “若火”属阳是第二篇“赤袖之舞”中一式。骄阳之下的空气蓬蓬然似是一热劲力虽是扑向沈凤鸣面上却连近前些的众人都下意识避了一避好像热浪是向着自己而来一般。细看竟真有一团橙赤如焰之物扑向沈凤鸣的身前。

    沈凤鸣宽袖抬起——他今日的宽衣大袖好像并没有阻碍他几分行动反让他的动作带了几分往日没有的肃然。宽袖垂落于前堪堪将那火焰一挡。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异的“哦”声因为以衣挡火好像不啻于自寻难堪。待那衣袖燃着任他此际何等沉着亦要落下笑柄。

    可他们不是沈凤鸣。他们不知或是无法判断——那“火”并非真实的火。以内力催发的这一团热劲赤焰要具形便多少要牺牲其力。逆风之中“青丝舞”尚未散去袍袖被那团热力击得一阵乱摆可其柔软却已足以化解隔空之煞。

    一招用尽沈凤鸣甩袖沉肘那袖面极大挟劲风之势向谢峰德反压而去。这却是第三篇“墨云之舞”中的心法了。众人只觉眼前一幻那白色的衣袖好似幻成流云无数只让人目难暇接。

    谢峰德却似并不放在心上冷哼一声也不再用那耗神颇多的“万般皆散”双掌一合将同是“墨云之舞”中的急烈一式“十指聚八荒”迎了上去。只见那锋利气劲如同闪电切入流云大风虽未逆转可却似被这一道闪电劈断流云忽散竟尔化为乌有。

    至此两人始终未曾真正掌臂相交可借这流云与荒电疏离之感骤减而紧迫之感骤升——倏忽然拳脚之间已是近身。

    谢峰德内力沉猛见沈凤鸣到了三尺之内左手半掌半爪向他推出。还是“若火诀”还是那般热焰可这一次不见火光之幻反是不可小觑沈凤鸣右掌凝了心法向他迎去。

    却不料谢峰德身形忽快众人眼未及霎间他人不知如何已在沈凤鸣身后那一掌便向他背心按去。

    这该是障目之法——源自极快身法的“金蝉脱壳”娄千杉看得明白忍不住脱口轻轻喊出一声:“小心!”人群中也已经跟出一声不约而同的惊呼——那一掌堪堪触到沈凤鸣的后背他的身形却也同样地一幻人已掠出数尺可“嗤”一声响还是传来——白色长衣的背后还是被热力灼薄去了一层。

    娄千杉呼吸几乎已屏。单无意偷眼瞧她她显然满心皆在这台上的对决像是一点也没有在意跟随在边上的自己。他目光落到她的手。她因为紧张而抬起的手适才按到了她的腰间那像是——像是藏了什么兵刃的地方。

    她——怎么像要帮沈凤鸣?那样子就好像一直准备着要上去拼命——不是与那个伤害羞辱过她的沈凤鸣却是与那个应有师徒之义的谢峰德。

    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怎样都想不明白。见沈凤鸣应是无恙娄千杉似乎松了口气可搭着腰间兵刃的手并没移开唇仍紧咬着双目盯着二人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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