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伤人可究竟到不了那么随心所欲之境也自知没有到能任意对人手下留情的地步。“逐血”本利如风般抢袭过后他一身青衣已溅满了敌人的污红。他不敢也不忍去细看他的对手伤势如何——甚至是否有人丧命。他从来只杀过马斯一人现如今——不知我是否又做了同样的事?
身上忽然传来细细的隐痛——他终究也有伤这样的身形步法靠的是“明镜诀”支持自己的那般内劲他不敢走错一息内伤一痛于他便是隐忧。一时间两边都静了一静。君黎暗暗调息而对面的却多只留下了惧意。
因为没人看得出在那般疾风暴雨般的抢袭之后面前这个青衣男子有任何损伤可自己的人却至少已有一多半挂了彩。纵是三十人中有功夫稍高的也知决不可能凭己一人与他相抗。
那为首之人算是少有的未曾受伤的一个只以兵指他喑哑低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君黎不知他的名字却知道应是见过。他也不知是否该让他认出自己来可——认不认出又如何?自己本就没有躲躲藏藏当下只是道:“我们见过在临安内城外城该都见过你真的不识?”
那人看着他半晌忽然面色惊乱。“君黎——君黎道长!怎会……怎会是你……!”
他像是不能相信不知是不能相信他出现在此还是不能相信他竟有这样高明的一身功夫更像是不能相信他为何要为了夏铮来与自己作对。
“朱大人……朱大人派你来……也是与黑竹会一样……是要杀夏铮的对不对?”他厉声道“你拦错了人了!我们……我们是一路的!”
“我没拦错人。”君黎轻轻道“我还是起头那句话请各位在此止步吧否则……”
他话语说了一半忽然胸口漫上一股巨大的推力便如将那一摊郁积于心的淤血重重推起就这样毫无先兆地喷呛了一大口血出来直喷得对面的人面上也沾了星点的暗红。这一口血连他自己都愣了一愣。究竟是昨晚的郁伤还是方才走岔了息?既然都无所觉当然没法先加以克制以至于——对手应该知道自己其实也已元气大伤。
他随后暗暗体察身内倒无发现内伤剧烈反而一口浊血吐出竟然一时轻快。他抬头看对手那人抹去脸上的溅血向左右看看。除了少数倒下大多数人倒还站着见了君黎忽然呛血似是伤重面色都有些变化。
他转回来面色也忽然变得阴狠一举手中兵刃“杀!今日不杀他他日再无机会!”
杀?君黎冷笑眼见众人皆一副红了眼的表情这样向自己扑来便如欲噬人般恐怖心中一瞬杀意骤升——不须再抬剑——锐利的气息已如潮卷般涌出了身体。
那是——“潮涌”。
远远的山谷里沈凤鸣陡然回了回头。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啸声——是君黎吗?他不由转而问陆兴:“你听见了么?”
陆兴看起来有些不解:“什么?”
“没有么?”沈凤鸣有点迟疑。“或许是我听错了。”
里许之外马车边上的陈容容却也几乎同时向后望了望。夏铮也是一停步纵马回身走近。
“方才——你听见了么?”他皱着眉问。
陈容容点点头。“嗯。”
可对话也仅限于此因为他们又怎能知道这一声入云之啸是为何而发是谁人而发。
潮涌过后只是潮退。
面前的人还站着可那手里的刀却已拿不住了;那脚步似乎也已歪斜了;就连那神智似乎也已受了侵蚀一个个木愣愣左摇右晃了数久才软倒委顿于地。
君黎抹去了嘴角的残血。他只学到了“潮涌”没有学其后的“无寂”。他并没有打算伤人至此可“潮涌”既发似那般内功未精之人也只能身受其害。好在他的“潮涌”也是新成或许不至于令人全数丧命但那倒卧于地的人他却没有勇气去仔细看一看。
他只走到那已勉强半跪于地支撑着的为首之人面前拿捏住自己的语调冷静地道:“你们还是执意要往前么?”
那人忙摇手。他只能摇手摇了很久才挤出几个字。“我们现在便退回回京城!”
君黎点点头。“好。”
他抬起剑来用衣袖擦净残血收回鞘里转身往岭中而去。许久以后他才发现其实自己的脚步也是那般带着点歪歪斜斜踉踉跄跄的。
他却没时间停下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或是调息自己的呼吸。算算时间夏铮他们应该差不多进了第二谷——也即是仙霞险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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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第二谷沈凤鸣和陆兴愈发小心仔细地摸走了很久暂时还没发现任何暗弦。
依沈凤鸣的经验黑竹会要么不设机簧要设定是天罗地网因为若没有环环相扣凭一二暗箭其实很难伤得了夏铮这样的高手却反而打草惊蛇。黑竹会此次接任务后时间紧张或许来不及在这山谷险道之上布下什么大阵势。
两人躲在第一弯的山石之后理了理头绪。“倒有可能布在前路也即动手之后点子可能的逃跑路线之上。”沈凤鸣道。“受了突袭终究都会心慌若靠人没有得手或许机簧可以得手。”
陆兴悄悄侧目去看前路前路一片平静半点声息也无。“第二弯到第三弯好像距离不算短。”他说道“为何他们要将自己的战线拉得这般长?”
“也是一样的道理为了‘补上那一刀’。”沈凤鸣道“人数的重头自然是在第二弯的假设总共六十个人那么至少五十个是在第二弯若能得手最好若得手不了点子突出了重围自然会往前跑。黑竹会对于寻常人跑多久会开始略微疲累或者松懈也有过计算这第二、三弯间的距离想必恰恰符合第三弯就会伏下约十个人——人不多可多半是高手因为那可是要给人致命一击的。”
“怎知‘点子’又一定会往那方向跑?”
“以往也鲜有遇到过向后逃的况且五十个人要截断退路、逼人往前想必也不会太难。至于往前——这大概便是这仙霞岭艰险之处——上岭只有这一条道尤其是二、三弯之间除开这一条小道不是悬崖也是峭壁想不往这里走都不行。”
陆兴拱手道:“幸得有沈公子在此否则我恐怕也难以琢磨出那般细的门道来。”
这话沈凤鸣听着却也有些惆怅。将黑竹会的事情说出去当真好么?他也不知可如今既然要保护夏铮也非如此不可了。
他只是摇摇头道:“我只是凭以往所知猜测也或许他们另行奇路亦未可知。陆大侠在此稍待一下我到前面看看端的。”
陆兴原是不敢再近见他仍要上前不无紧张道:“沈公子虽然深谙个中之道可——也勿太过冒险。”
沈凤鸣轻轻一笑道:“你知道杀手最大的本事是什么?虽然功夫未必真有多高但偷偷摸摸、不叫人发现的本事总多多少少还有一点的。”
陆兴只得答应了留在石后小心看着那第二弯处的地形。弯道两边的掩体似乎是昔年战时留下来的加上灌木与石林真正是天然的伏击好地若非事先得知怕也真的难敌。沈凤鸣已经借着枝梢悄悄掩了上去。黑竹会的人纵然黑衣黑影躲于最难于被发现之地可若真的有心终究还是找得到。
果不其然这小小一个弯道的两侧密密麻麻藏了三十多人隔开数十步的距离大概又有些人但从沈凤鸣此际所处数不确究竟是多少。他忽然想到阿角应该也在其中想到大概有不少是自己的旧部心中忽然有些难受。不知若一会儿真的兵戎相见又要怎生了局?
正要回身离开忽然一抬头见那远远的岭道上竟有两个小点在动——细看是两个人一个汉子携个孩子每人都弓着身背了好几捆柴慢慢走着若非衣着朴白大概还看不出来。
怎么会有旁人来此?他皱了眉。那衢州的知州拍胸脯说夏铮要从此地过昨日就已经山前山后通告立牌不准闲杂人等进岭了——可看来通告立牌根本没用全不似他说的那般轻巧。
要不要让夏庄主缓一缓再过?他思量着。过往的若是闲杂之人黑竹会的阵势应该不会发动还不至于伤及无辜。可忽然又一转念若他们真在前路设了机簧……那机簧可不会看人。
他只得在心里暗暗计算了下路途。那两人背的柴多脚程不快而那路弯曲起伏虽然此刻能看见但其实到此地还须再过一谷若真要到这里第三弯处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嗯那就只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将这里的事情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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