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〇八 幻生之蛊

小说:行行 作者:小羊毛
    葛川当然认识君黎也未必真把他放在眼里。可君黎的背后是朱雀就算是太子的人也不得不忌惮的。

    沈凤鸣心头暗道:夏琝原来不止设法把娄千杉弄了进去竟还不知怎样令得太子愿意动手来除掉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或许先前是真的小看了他他武功也许不济城府也许也并不深但他或许真是个善于钻得空子、投人所好的好说客!

    葛川那一头只眼见沈凤鸣与苏扶风已到了夏家庄门口知晓今日必已失良机虽恨君黎阻挠却也只得打了哈哈道:“真巧啊君黎道长没想你也在这附近遛弯。”

    君黎只浅浅笑道:“嗯我受师父之命出来办点事倒是葛大侠好兴致这么冷的天却还喜欢‘遛弯’……”

    葛川已经还以微笑道:“太子交待的说这小家伙在宫里闷得慌都要养懒了叫我带出来多走动走动吹吹北风也精神精神我们自然也便只能……”

    君黎已经看到他身边那人牵着的那一条半大鬣犬。那犬耷拉着眼皮看着极不起眼但君黎不知为何一见到那犬浑身就起了阵颤栗。

    这犬原先并非太子的是那叫摩失的西域人来京时献了过来据说是种嗅觉极为灵敏的犬。被这犬嗅过藏到哪里怕都难以躲掉。

    沈凤鸣若是知道这一点自然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些杀手刺客会找得到武林坊来。他与这犬虽没有打过照面可他在夏家庄的任意用过之物夏琝随便拿一件去让这犬闻了都极是容易。

    君黎默默然没有再接这话题只道:“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办事就先告辞了。”

    当下是好颜好色地客套完分道扬镳君黎抬头却见苏扶风正自夏家庄折返。他未敢确定葛川真的走远也未敢确定他们对苏扶风的来历是否清楚会否竟至去对付她当下只是远远缀着苏扶风——以一种她知道却与他心照不宣的方式这样慢慢向武林坊而行。他心头却想着:自己今日这一露面固然是极力做得与沈凤鸣无关做得一切只是巧合但究竟是阻了他们的事便要看葛川怎么说、太子怎么想了。也说不定那梁子已经就此结下。这事情是不是应该知会一声朱雀?他不知又要怎样说自己?

    他心里叹了口气。这几日夏琝的动向他时时留意又将一些事情串起来想大多还是能推测出来的。夏大公子的本事不可谓不大。他先是找了三皇子赵惇。赵惇倒是笃信朱雀样样事情都来与朱雀提推荐娄千杉也好诋毁沈凤鸣也好一个都没落下。不过朱雀自然不会照单全收。娄千杉的事情他是着了张弓长将人带来看看可沈凤鸣的事情他却装没听见。

    ——赵惇受夏琝之唆表达的意思自然是觉得沈凤鸣碍事想让朱雀动用黑竹会的力量将他除了可朱雀不动这个手赵惇也不好逼他回头只能告诉夏琝无能为力。夏琝随后竟然便去寻了太子。君黎亦是无意中得知夏琝又来了内城一趟心中升起些不祥之感着力去追问旁人才知晓。

    夏琝这一着若真从长远来看可决计不高明。毕竟太子与恭王赵惇之间终归有些不那么和谐的意思他一日寻恭王隔日却又寻太子或许自己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觉什么可恭王知道了自然对他的印象便打了折扣自此也未见得会将他再当什么自己人看待。

    却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手段还真的把太子说动了。君黎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已是晚了今日虽得朱雀容许出来两时总算有机会刻上那符号却又得知沈凤鸣今日不在夏家庄里。那一刻自己心里的忧急远远超过给朱雀招了麻烦回去可能被责骂的那点不痛快。

    一路随苏扶风行着“逐雪意”四散细顾却已不逢杀意。君黎心头渐松料想苏扶风毕竟不是他们的目标。

    可太子——太子为何要帮夏琝出头?思来想去唯一有些可能的是夏琝提出了一些交换条件。比如他可以声称他在朱雀这里埋了一颗棋。这对于开始提防朱雀的太子一党来说无疑是有效的。

    那颗棋自然是娄千杉了。要说是夸口倒也并非完全夸口只是娄千杉和夏琝的这利益关系能保持多久就难说了。

    在君黎看来什么太子什么恭王什么大内什么朝廷这一切真都是一池自己趟也趟不动的浑水也根本不想趟。他固然能判断得出旁人的目的可是却怎样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般做。似娄千杉那般死活要进内城究竟是为什么似张庭那般到处安插眼线究竟是为什么似夏琝那般睚眦必报以至于不择手段又究竟是为什么他根本没法理解。

    如果将自己和沈凤鸣的位置对换或许还合适些。但话说回来大概也是因为自己不解朱雀才放心将自己留在身边吧。

    已经到了武林坊苏扶风才回过头对君黎远远一微笑道:“如今你竟也有些本事敢担得起保护我的责任来。”

    君黎忽然有些面红便停步摇摇头:“没料到他们嗅觉敏到这般是我轻敌怕是已经把你们也连累了。这地方以后我还是不来了沈凤鸣这几天应该也晓得要躲在夏家庄凌夫人——稍许行事低调或许他们便不会来找麻烦。”

    苏扶风却笑道:“你其实不必那般谨慎担心该来的总是要来决计不会是因为你或者沈凤鸣来了我这里一趟。”

    她说着“等我一下。”便回进去取了沈凤鸣留下之信道“他原是有些消息要转交你。”

    君黎接了苏扶风又道:“只是对手似乎厉害他躲得了今日往后却不可能一直那般躲着。如果想救他你要从内城那一端想想办法。”

    “我知道。”君黎在心里盘算——从夏琝着手让他绝了此念似乎比较难总不能杀了夏琝吧?若能从太子那端晓以利害让他罢手便也无疾——但这却谈何容易万一失败反更将自己与朱雀置于太子一党的敌对一面也必将暴露朱雀与沈凤鸣的私下之协。

    最便利的办法竟便是让朱雀不要重用娄千杉。只要娄千杉不得宠自然夏琝给太子的所谓“安插了一颗棋子”的好处便没有了太子当然就没有必要为夏琝的一己私心出力。

    从这一点来说——他忽然想到秋葵——秋葵我与你倒难得地不谋而合。我此刻也想让娄千杉离开这个内城不要出现在朱雀面前!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君黎心中略有惴惴思忖要怎样跟朱雀说起今日之事才好也便先未去找他却到吃饭地方待着。

    朱雀少时便已至方始要看沈凤鸣那信秋葵却也来了默默落座看一眼君黎垂下眼忽然却又抬眼再看一眼他眉间表情顿时变了推席一站而起。

    “你今天是不是出去过?”她面色一瞬间转苍语声都在发颤。

    君黎反倒被她弄得一紧张就连朱雀也有些不解道:“我让他去附近办了点事何须大惊小怪?”

    秋葵的表情却凝重已极。“你……别动。”她盯着君黎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轻轻向他颈上触了触君黎只觉她指腹冰凉那细细的指尖都在轻轻颤着。

    她手忽然一个缩回喃喃道:“竟真的……怎么会……你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跟人动手了是不是?被人下了蛊都不知道!”

    朱雀眉心已皱。下蛊?他都没看出君黎有什么异样怎么秋葵会看得出来?

    他只能转向君黎那意思便是问他是否确有动手之事。君黎下意识摸摸脖颈道:“倒没有动手只是跟太子的人打了照面。”

    朱雀面色已经略略变了变。“怎么回事你细说来听听。”

    君黎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在秋葵面前把事情说出来却见朱雀并没打算隐瞒秋葵也只得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照实说来。

    “葛川?”朱雀沉吟道。“葛川的底细我还算知道他——应不会蛊术。”他说着转向秋葵。“你说他中蛊当真?”

    君黎便笑一笑道:“多半是寻我们开心来的师父都没看得出来的她又看出来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谁要与你寻开心!”秋葵既忧且怒。“这蛊你们不觉一点不奇因为它原本就要在三至六个时辰之后才发作的。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蛊与我‘泠音门’有些渊源它叫‘幻生蛊’与‘魔音’同是幻术的一种中毒之初只有知道来历的人方能看得出来——‘幻生蛊’本身变幻无方下毒之人行幻的顺序可以从眼、耳、鼻、口、手、足、发、肤任何一处开始最终至心。最早始施的那一处便是看得出异样的。”

    君黎听她说得当真不觉忐忑起来道:“那我是哪里异样了?”

    “眼睛。”

    说这两个字的是朱雀。他凝视君黎口气略沉显然也已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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