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五 百口莫辩(二)

小说:行行 作者:小羊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脑子里竟会这么乱以至于第一反应是定要将张弓长也拉下水。原来我也会恨。若有说半句话的机会我也一定要对他说“是张弓长做的”纵然我要死也必不让他好过得了!

    可是他却又知道说这样的话固然可以害人却是救不了自己的。但周围是闹哄哄的一片守卫、侍卫各说各话有人说看见些什么又有人添油加醋更有人催促要闯入内哪里冷静得下来想接下来要怎样才能逃脱性命。

    忽见张弓长与张庭两人正快步走来。张庭先到了近前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那侍卫队长慌忙行礼道张大人有人来报说看见他——他说着向沈凤鸣一指——方才鬼鬼祟祟地挟了个人进来。恰巧朱大人那边也有人来问说今天午时都过了依依姑娘还没过去我们有些怀疑就想来这里看看果然听见里面传来依依姑娘的喊声!

    沈凤鸣的目光却已与张弓长对视了。后者似乎有些心虚避开他只向那侍卫队长道不可能罢!是否听错了凤鸣怎可能做这样的事。

    便不说还罢这话一说沈凤鸣忽然心就凉了一凉觉得自欺的侥幸也真的应该到此为止了。张弓长来的时机太巧巧到他都有些不忍揭穿。

    张弓长话音方落已见里面怯生生走出来一个女子。她似乎脚上有些扭伤的样子一瘸一拐面上有依稀的泪痕。

    张庭大惊道依依姑娘你……你……真在此处?

    张大人!依依见到熟面孔才泣道我……我不晓得怎么到了这里他……我看见他……我……

    她语焉不详但张庭面色也已变了便向张弓长道张大侠你作何解释!

    张弓长才返身又看向沈凤鸣。四目相对那目光里尽是难以言状的心照不宣。沈凤鸣已经了然只觉心内一阵发酸。事到如今这样的事算不算是自找的呢?是自己一直不愿放手那块辛苦到手的金牌才从没与张弓长对质过他以往所为总以为他没了选择之下便不会再有要害自己的理由可原来逃避到最后终于也是要逃不过的有些理由永远都会有的那些发生过一次的事情永远都会重复发生。

    他看着他悲冷道有什么好解释。我现在就跟你去见朱大人你满意了么?

    张弓长没料到他会毫不反抗怔了一下方道你……你怎能做这样的事!——张大人此事在下定不姑息这便亲自将他解去朱大人面前悉由他发落!

    张庭见状也露出些无奈道你还是先别带他去了朱大人见了他面一怒取了他性命要怎办?我看缓一缓你先自去寻着机会求个情或许回头还能留下条命。

    张弓长却道这般事情弓长怎可徇私护短我定必也一同向朱大人请罪甘愿受罚!

    张庭只得道那好我先将依依姑娘送过去这件事我只能实话实说你们……自求多福!

    他摇摇头没再往下说。

    张庭不知张弓长的主意但沈凤鸣却清楚。朱雀一怒取自己性命不正是他所愿?若照张庭的话先去求情岂非前功尽弃了。

    但有时也不得不承认论到“演戏说谎而又不露痕迹”张弓长还是稍稍差了火候。就连张庭都知道以张弓长的立场原该护着沈凤鸣不是这般径直带他送死——朱雀又岂会一无所觉。

    朱雀有时后半夜在内宫之中巡视因此常常到午时才会起身先给程平疗毒而后与他一同用饭。依依是朱雀一直以来的宠姬若不在他府中过夜便每日午前进来看朱雀心情服侍他起床更衣。

    但今天吃完午饭已经好一会儿依依却没出现再怎样也有点奇怪了。朱雀正令人去问忽见张庭带回来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依依。君黎、秋葵和程平都在一边看见不免心中惊讶却听张庭说出这样一个叫人心惊的来龙去脉来。

    饶是朱雀最近几天心情不错面色也已然难看沉声问依依道是这样么?

    几人都不敢出声就连依依都未敢再哭了只低头道大概……大概是这样依依其实也……因为不知是怎么睡去的所以……也只知道醒来时衣衫不整就……就那一个人在边上先头的事情……记不清了只是张大人的人都说看见我被他掳走的……

    外面随后就有人来报说张弓长带了沈凤鸣在外请罪。朱雀杀意已涌站起道带他们到前厅!

    君黎见他带着这怒意便要走出连忙抢上两步伸臂一挡道师父求你三思!

    你敢拦我?

    不是——师父这件事情有蹊跷!君黎追道。我绝不相信沈凤鸣会做这种事师父能否冷静一下等依依姑娘精神好些问仔细了再作决断?

    朱雀方自脚步停了一下似乎想了一想才道我自有定夺。

    君黎觉他杀意微有收敛心略略放下些便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前厅里去。秋葵、张庭、依依也欲跟去朱雀却又回头道秋葵你带依依去休息。

    秋葵只好应声离开。君黎心头反又一凛。他将两个女子都支走——不会是真动了杀机了?若是如此我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

    张弓长一见了朱雀的面慌忙上来便拜称知罪。君黎的目光却去看他身后的沈凤鸣。沈凤鸣见朱雀杀意凛凛并非没有惧怕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也只好行礼。

    以身份来讲沈凤鸣在朱雀面前本也排不上说话的份所以朱雀看也没看他只向张弓长道怎么这种事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敢来见我?

    张弓长连连叩首道弓长知罪但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弓长未敢擅自决定。

    哼再重大也是你黑竹会的人莫非还要我教你怎么做?

    张弓长伏身道弓长说此事重大一则因依依姑娘是朱大人这里的人对她不敬便是对朱大人不敬二则因沈凤鸣是京里诸位大人已首肯的新任金牌杀手上任不满月若便有甚变化恐有损众位大人威名。所以弓长是既不敢徇私包庇却也不敢轻易便处置了他只能立刻带他来见大人大人无论有何处置弓长决不护短!

    沈凤鸣心下暗道你便是没胆自己对我动手落了人闲话要逼出朱雀一句话来。不敢轻易处置了我?若朱雀此刻便动手要取我性命恐怕你便在心里暗暗叫好!

    他恨郁难平张口欲言却听君黎在一边道这事情来龙去脉还没弄清楚哪有现在就决断的道理!

    沈凤鸣抬头见到他目含忧急心中一温。纵然有人想我死但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希望我活着。只听朱雀已叱君黎道没你的事。君黎似含不甘也只能闭口不言。

    朱雀又向张弓长道你理由倒多不肯动手——这事情你不会也有份?

    张弓长忙道此事弓长决计不知情只是怕朱大人说弓长自作主张毕竟凤鸣如今连太上皇都已知晓名姓了若忽然又治他之罪牵连甚广!

    就连君黎都觉得这话刺耳。张弓长分明是唯恐朱雀忘了沈凤鸣还曾得罪过太上皇特地来提醒于他;又显然带了点激朱雀之意似乎是说若你怕“甚广”的人说你就别治他的罪。

    朱雀果然冷笑道牵连甚广?笑话区区一个黑竹会金牌我还不放在眼里!拿来!

    他说话时已向沈凤鸣伸出手来。张弓长心知他指的是沈凤鸣的金色圆牌并不表态便站在一边。

    沈凤鸣咬牙道黑竹会中有训凡得金牌者皆须经过金牌之仪刻字于金牌之墙以示郑重。我这块金牌受自我大哥乃是按照规矩一礼一仪半分不差才拿到手的要从我手上交出去除非是我大哥开口旁人无论是谁都休想轻易问我要走!

    他似是顶撞朱雀但一双眼睛却灼亮逼人地看着张弓长口气早是悲愤。一边张庭听这话明着是不将朱雀放在眼里便要发作朱雀手却一抬目光森森然地射向沈凤鸣:你的意思是我管不得黑竹会?

    是按本会的规矩朱大人就是管不得。大人可以断我生死但却不能判我进退!

    此言一出君黎已经出了身冷汗。本来朱雀的意思看来已是只要他交出这块金牌就好他却偏偏还出言相激。他直是恨不得上前打沈凤鸣两个耳光好叫他清醒些——现在是什么时候若没了“生死”哪还来“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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