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打的电话?”张鲁问。
叶三省迟疑一下伸手举杯自饮一杯说:“我认罚。”
下午打牌的时候他们就抽了钱晚上没有回镇上就在旁边的游轮上要了一个包间喝酒。
叶三省说自己没有参与麻将没有抽头提钱不能白吃准备回镇上吃食堂伍大聪双眼一翻说又想脱离组织脱离群众不准。直接上纲上线做了命令叶三省只得“与民同乐”把公文包带上游轮准备等会回宿舍继续工作。
看着叶三省这么没脾没气地认怂张鲁倒有了一丝好奇继续追问:“刚才哪个给你打电话?”
叶三省逃不过只得招供:“杨镇长。”
“啥子事?”伍大聪抢先问。
“问我下午关机有人给我打电话。”叶三省迟疑一下补上一句:“我说政治学习大家都关机。”
张鲁满意地点点头:“哪个给你打电话呢?找不到你还直接问杨镇那不是多事吗?”
“这个人还真怪啊他还以为叶三省是杨镇长的贴心豆瓣(西川方言:心腹)?”伍大聪表情古怪的笑了起来。
倒也难怪。
大家都知道一个月前那次把临江镇推上风口浪尖的“十万居民喝毒水”事件中叶三省立下了汗马功劳结果却是缷磨杀驴叶三省被发配到船管站杨中真正的心腹高云接手了本应属于叶三省的工作负责联系新水厂的修建这是现成的功劳明显摘桃子。
固然大家都听说是因为叶三省私下跟王洪九喝茶为王大爷出谋划策这种行为即使不算泄密也是背叛非常恶劣据说县长欧阳坚也发脾气镇上对他这样处理也很正常但是大家总觉得杨中有点薄情寡恩哪怕叶三省犯了错也应该伸手拉一下这位曾经的功臣吧?
“以叶兄弟的功劳就算到船管站来也得封一个副站长吧?”白卫国说。
他是船管站资格最老的职工有个外号叫“损人不利已白开心”来自古龙那本小说《绝代双娇》这时候这样说明显是挑拔。
船管站没有级别包括船管站直接领导综合行政执***公室同样没有级别所以不管是站长副站长都只是一个名义和称呼但是这样的“职务”走到外面去多少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和尊敬毕竟有一个头衔不是“白身”。
“他要当副站长我第一个不服。”伍大聪嚷道“要上也得白哥上是吧?”
白卫国嘿嘿地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这绝不可能都在互相乱说。
“喝酒吧。”叶三省憨憨地笑着举杯。
“来来来我来整一庄。”
一个人推门进来高声笑道。
王洪渊小王总。
“王总啊。”伍大聪斜着眼瞥王洪渊“我看到港监那伙人上了船的还以为王总只知道陪当官的就把兄弟伙忘记了。”
“哪可能。”王洪渊笑道:“他们下来检查工作老汉(父亲。西川方言带儿化音)又不在我只有陪了。”
“检查工作?直接说是来敲竹杠吧。他们敲得来我们就敲不来?他们是县官我们还是现管呢!”伍大聪借酒撒疯“王总不要以为我们关系好就不能敲竹杠革命靠自觉你来整庄酒还不如把单买了实在。”
“买。”王洪渊继续陪着笑脸心里腻歪。
伍大聪说得对县官不如现管港监局就是海事局早就改名了现在还有一些人习惯这样称呼所有的船舶业务都属于海事局管但是在临江镇的地头上船管站的影响更加直接还不说王洪渊和他父亲都是土生土长的临江镇人。
听起来船管站跟海事局应该有从属关系但是实际上它们之间没有直接的行政关系船管站是镇正府为了配合当地情况设立的一个机构由镇正府直接领导跟海事局只有一些业务往来互相之间还带着一些争权夺利互相猜忌所以今天海事局来了一伙人检查工作根本就不跟镇正府这边联系。
但是船管站坐镇临江镇码头租了光利客栈最顶端两个房间居高临下整个码头人事尽收眼底叶三省又时刻在码头巡逻海事局的车一到叶三省报告给张鲁张鲁一心打牌置之不理而且知道海事局上了游轮晚上偏要到游轮上来吃饭就是存心别别苗头。
王洪渊下午都在招待海事局的人也陪着打了一个多小时的麻将输了几千块才下桌——反正每年年底都要挨这一刀只有坦然承受。徐姐悄悄来告知船管站一伙人也上来了他就知道船管站肯定看见海事局的人来了也跟着来打秋风所以海事局那边晚上一开宴他打了庄就赶紧到这边来招呼果然一进门就被伍大聪拿话抵得死死的。
他倒不在乎这桌饭钱酒钱但是他王洪渊在临江镇多少也算个人物这么被人吃拿还要陪笑心里不舒服尤其是船管站三天两头就要在他这里站些便宜吃吃喝喝招待朋友住宿拿些河鲜他都忍了现在还要摆这副欺负人的架子他……继续忍吧。
转身从站在身后的徐姐手中拿过一条烟撕开一人甩了一包剩下地放在张鲁面前说:“先打烟庄再打酒庄。”
大家一看是烟是中华气顺了很多王洪渊又表了态买单心里高兴酒庄就喝得顺利而高兴互相捧场都说了些义气豪爽的酒话。
王洪渊敬酒敬到叶三省面前时认真看了一下笑道:“叶兄弟你是个实在人我喜欢我们多喝一杯。”
伍大聪立刻嚷道:“小叶咋就实在了?难道我们就不实在?”
王洪渊认真地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都看得到。这一个月小叶来船管站后是不是工作都他一个人做了?天天在码头上晃的就他一个人他这个月到我这游轮上的次数起码比你们这一年的次数还多。”
伍大聪笑道:“谁叫他是叶三多呢!就该多做事。”
叶三省到船管站后把他在正府办公大楼那套工作作风带到了船管站每天一早提前到达做卫生把脏乱得像一个狗窝的船管站整理得焕然一新然后抢着做事整天都在码头有事做事无事就帮着餐馆客栈船老大们做事不到几天就被大家用《士兵突击》中的许三多给他取了绰号“叶三多”。
叶三省跟王洪渊喝了酒心里好生惭愧。
这一个月他到船管站基本没有人教导他该做什么工作连日常工作也是从船管站工作职责和工作日历上自学然后按照他的习惯开始剖析整个船管站的岗位工作发现问题考虑解决办法尤其是刚刚经历了水厂事件自然把污染问题的警惕带到了船管站自然整个船管站工作范畴内游轮做为第一大污染源进入他的视野他私下做的工作文档中如何整治这两艘游轮的污染列了一个专门的文件正准备找机会向杨中汇报现在就放在旁边的公文包中。
到了那一天这位小王总肯定才发现勤奋做事看似憨厚的自己比起嚣张在明处的伍大聪坏在暗处的刘学文损人不利已的白卫国都要可恶。
王洪渊酒庄打完离开张鲁立刻吩咐:“小王总买单那今天抽的钱就先保管好下次喝酒继续抽今天的留到后面团年用。免得到时又到处化缘拉饥荒。”
船管站现在一共八个人叶三省进来后镇正府笑称现在集齐“八大金钢”了除了白卫国年龄大一些都是些精气勃勃的年轻小伙张鲁驭下不严——他自己就长期带头麻将。大家乐得散漫相比工作严肃的镇正府办公大楼船管站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基本每天晚上都约在一起喝小酒要么找人请客要么麻将抽钱要么轮流做东有时实在找不到由头就签个船管站的字先欠着现在光是码头那几家小餐馆就欠了两三万饭钱还不算镇上的餐馆。
这些欠债镇里肯定不会认张鲁一直想找个办法搞点钱盖账但是船管站权力范围主要在码头只有这么大船来船往也算热闹但人家都遵纪守法你也不能像交警那样随便贴罚单又不像计生办罚款流水巨大随便截点就是小金库说不得只好到时年终效益奖下来大家都凑一点先付一部分。
“张站长我有个想法说不定能够解决我们站的经济问题。”
叶三省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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