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番外篇 十夜记:第一夜

    屋外细雨打湿了刚冒尖的山茶嫩叶空气中掺杂着几分泥土味儿。

    梵葳支颊坐在圈椅上微拧的眉头昭示着她不安的内心。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很轻盈但她耳朵灵敏已经听出来的人是谁。

    急急忙忙起身她忙推门迎上去“哥哥。”声音中满含急促。

    “小妹。”一对上梵葳那张布满愁云的小脸他心揪了揪。

    “怎么样了?”梵葳揪住哥哥的衣袖不问个结果不罢休。

    梵蕤摇头叹了一口气“皇上他…至今昏迷不醒。”

    梵葳一下子紧张起来“真有那么严重吗?”

    梵蕤不紧不慢地在一旁坐下“到底是落了水又是这乍暖还寒的天气只怕是遭了不小的罪。”

    梵葳咬着唇完了完了这回真作大死惹大祸了。

    ——

    梵葳今年十三岁与一个来历不明的“登徒子”斗智斗勇了七年。

    六岁的时候那登徒子竟敢爬她院墙被她用弹弓给打下来栽入墙角的水缸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再不曾见过他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又来她再打他这回倒是学得聪明些没着了她的道嘴上笑嘻嘻地说:“小丫头你小小年纪这么凶悍仔细长大了没人敢要。”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要你管!”

    他坐在墙头顺手摘了个大梨子扔给她那梨子甜不甜她不知道反正顺手就给扔到一旁的花圃里了。

    他也不甚在意咯咯的笑声从背后传来目送着她进房。

    从六岁到十三岁那个“登徒子”每每变着法儿地来梵葳也不是吃素的他来一回她就想个招等着二人你来我往地斗这一斗就是七年。

    在这七年内梵葳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拥有着怎样的身份毕竟是闺阁姑娘这种事她更不敢告诉爹娘只有哥哥梵蕤知道不过也不会跑到爹娘面前告状就是了。

    前儿夜里她假意放出消息说自己要去归一湖边玩结果天才擦黑那“登徒子”就先一步到了归一湖岸边的大树上等着。

    梵葳老远就知道那个人在树上等到了湖边她也不动作百无聊赖地朝湖里扔着小石子。

    就在树上的人以为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在场准备现身的时候远处来了两个糙汉子人手一把锋利的斧头。

    梵葳转头对着二人甜甜一笑“有劳你们了。”

    树上的人正纳闷就感觉到树干传来剧烈的震动他往下一看是那俩汉子正在砍树。

    ——这死丫头分明是一早知道他来了故意整治他的。

    少年那个愁啊他轻功没练到家又不熟悉水性飞下来不可能可若是不飞一会儿准栽入归一湖里。

    就在他纠结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树擦根断了粗壮的百年老树在吱吱呀呀的晃悠声中往一边倒毫不意外地将少年送入了冰冷刺骨的归一湖里。

    ——

    爹娘这几年越发频繁地外出游玩了王府内的很多事都交给管家和十八岁的哥哥梵蕤处理梵葳便是从哥哥嘴里得知那“登徒子”的真实身份的。

    “当今天子?”当时梵葳吓了一跳“他怎么能随意出宫呢?”

    梵蕤似乎笑了一下“少年天子嘛难免顽皮些。”

    哥哥的话云淡风轻可把梵葳给愁坏了她又没法亲自去看情况只能托了哥哥借着入宫办事打听一句结果回来得到昏迷不醒的消息梵葳急得心里直打鼓。

    “哥哥要不你想个法子让我入宫去看一眼吧?”

    梵蕤脸色变了变“小妹想入宫?”

    “嗯。”梵葳看看天色“白天人多我可没那胆儿趁着天近黑我想亲自去确认一下否则这心里老是藏着疙瘩。”

    梵蕤放下茶盏一锤定音“扮成小太监吧!”

    ——

    梵葳不知道哥哥动用了多少人手和关系她只知道天才刚黑自己就成了要去皇帝寝宫值夜的“小太监”。

    十三岁她的个头不算高但也看不太出什么异样来穿上太监服饰以后连走路都学得有模有样。

    贵重的宫门被打开里头隐约传来一两声低咳梵葳下意识地把脑袋垂低跟着前头四五个太监走了进去。

    宽大的龙榻上少年天子身子骨单薄面白如纸双眼紧紧闭着俊秀的眉眼间透出一股子孱弱的病态来好似随时都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梵葳没敢多看只一眼就拉回视线规规矩矩的躬身立好。

    御前大总管吩咐道:“老规矩喜公公留下其他的外边儿候着去。”

    “喜公公”说的就是被梵葳顶替的这位倒霉太监他是个幽默风趣的人深得少年天子的喜欢平时都是他跟在少年天子身边伺候。

    被点了名梵葳头皮有些发麻但脸上还算镇定“嗻。”

    梵葳一行人来换班之前皇上才被喂过药这会子倒也不必汤汤水水的伺候只需要添添灯油挑挑灯芯关关窗时不时注意着皇上的动静一有不好第一时间去外头跟御前大总管禀报就是。

    其余太监退出去以后梵葳轻手轻脚走上前伸出手探了探少年天子的鼻息她娘亲是神医虽然她没能得到娘亲的全部传承但给人探探脉息之类的不成问题。

    少年天子顾子瞻气若游丝气息只出不进把梵葳骇了一跳。

    “皇上…皇上?”

    梵葳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龙榻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梵葳又继续给他探了探脉的确是相当的微弱她不禁疑惑之前看着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副病秧子的模样?

    不管了宫里有的是太医总不至于让他丧了命才是梵葳打定主意自己看也看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实在不宜久留否则容易让人察觉出端倪她站起身抖抖衣袍为防止被外面那几位太监发现索性推开窗从后面跳。

    只是她没注意到人倒是成功离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布包却留在了少年天子的寝宫里。

    待人离开原本该半死不活的少年天子才慢慢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那小布包上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顾北羽挑开帘栊从后面出来弯身捡起布包交给顾子瞻。

    顾子瞻打开一看是一排排泛着冷光的银针。

    “原来小丫头想替我扎针治病呢?”

    顾北羽无奈失笑“皇上这位的医术可是半吊子您龙体贵重切不可胡闹。”

    少你天子毫不在意地哼笑一声拈出一支银针仔细端详着“朕与她周旋整整七年都活得好好的不信能因为这蠢物就丧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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