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二太太怀孕之事全府皆知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蒋宏生一大早往老太太房里说了半天的话。至于母子俩个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等众人请安时老太太沉着脸宣布二太太有了身子不宜操劳从今往后在秋水院养胎。大奶奶沈氏当家。
三小姐昨日受了委屈赏金嵌明珠凤簪一对金嵌明珠手镯一对新色绸缎四匹由公中出钱定瑾珏阁翡翠首饰一套。
赏周姨娘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簪一对赤金累丝镯一对。
二小姐三小姐从今日起禁足。大太太二太太教女有失罚三个月月例。莺归救主有功赏银十两。
一番赏罚过后无人出声老太太扶着钱嬷嬷的手冷着脸往里间去了。
陈氏一听到老太太赏了东西给周氏母女气得连连冷笑。这些年老太太明也赏暗也赏怎么不把库房都改了姓周的?陈氏气忿不过甩个帕子绷着个脸就走。
沈氏见婆婆离去尴尬的朝周姨娘讪笑两声忙追了出去。
周姨娘面无表情的坐在厅里破天荒的没了声响一时看不出喜怒。
蒋欣瑶与蒋欣瑜轻语了几句带着莺归往秋水院去。
蒋欣瑜幽深的目光落在周姨娘脸上咬了咬终是一声不吭的回了房。
……
顾氏昨儿个惊了魂夜里醒了几回今儿起得晚了些。刚刚洗漱好见女儿来了便令丫鬟盛了两碗燕窝粥交待欣瑶再用些。
蒋欣瑶也不客气尝了几口味道甚好满满喝下一碗。
蒋欣瑶在任何时候任何困境从不亏待自己的肚子。在她看来只有吃饱喝足方有力气冲锋陷阵。
用毕蒋欣瑶支开众人扶着顾氏在院子里消消食边走边轻声道:“难得母亲空闲女儿有话想对母亲说。”
顾氏笑道:“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有话就问吧你我母女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欣瑶笑道:“在这个深宅大院里我最敬佩的人便是母亲。母亲与其它人不同有着许多人没有的气度女儿有什么想说的头一个就想到母亲。”
顾氏拍拍女儿的手:“行了别绕弯有什么就直说。”
欣瑶目露思忖利落道:“那我就直说了。母亲你可有什么打算?若有说与女儿听听。女儿虽比不得男子顶天立地建功立业也不会任由他人欺了母亲去。”
欣瑶顿住了话蹙了蹙眉狠狠心道:“你若是厌倦蒋府女儿便陪着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若是还想留在这里稳稳的做二太太女儿便为你劈荆斩棘扫清障碍去除后顾之忧。一切但凭母亲本心。”
顾氏大惊失色道:“你如何得知我想离开?”
“谁让我们是母女呢都说母女连心母亲心里想什么女儿自然会知道。”
顾氏轻吁一口气笑道:“你这皮猴连母亲都糊弄还不快从实招来?”
欣瑶目光清澈道:“母亲祖父曾教导我‘反常即为妖’在你与父亲身上我想到了这句话。”
“如何反常你倒说来听听?”
“母亲大伯每纳一个小妾大伯母虽说见惯不怪却还要闹上一番虽谈不上惊天动地至少也得让大伯知道知道厉害。你则不同父亲纳了谁?歇在谁屋里?宠爱哪一个?你从来不闻不问甚至大度的把父亲往外推。”
欣瑶仔细打量顾氏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又道:“大伯母一见到大伯不管闹成什么样脸上都笑得像朵花似的;母亲见到父亲连个笑容都不愿意给倒是父亲常常给你陪笑打趣。
周姨娘与三姐姐在府里如此行事就连大伯母也是看不惯的母亲却从来不争不吵听之任之甚至还纵容着。
昨天母亲说话时脸上带着笑那笑似解脱似放下断不是以退为进的技。母亲我说得可对?”
顾氏慈爱的抚着欣瑶的脑袋叹道:“瑶儿你长大了会看事又会看人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我的女儿真是聪明。我与你父亲之间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母亲不管怎样你总得有个打算。如今你有了身孕更大意不得。昨儿个你看到了三姐姐借力打力明为二姐姐实则指向你老太太就势下坡拿你开刀。母亲居安思危啊!”
顾氏笑道:“你这孩子哪来那么多大道理。母亲这些年存了些私房钱托你小舅舅在乡下买了座三进宅子原打算离了蒋府去过几年清静日子就是舍不得你们。如今怀了孩子怕你父亲更不会同意让我离开。”
“原来母亲早就有离开之意。父亲为人还算清正对母亲私底下也爱护百倍。老太太虽说不待见有父亲护着母亲为何还想离开?”蒋欣瑶叹道。
顾氏伫足远望久久不语。秀眉下的眸子犹如一汪深谭看不见底。
繁花落尽当年那个如玉少年如今变成了回忆。
花开花落悲欢苦痛人生执念弹指而过。
欣瑶目光灼灼看着顾氏微微苍白的脸庞心里纠结成一团。
许久清婉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从来没与你提起过外祖家。”
“母亲从来不说女儿也不敢问。”
“傻孩子你还小母亲不说给你听是想让你在这府里过得开心。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在父母身边能活得随心所欲了。”
蒋欣瑶眉梢微动笑道:“女儿不小了什么事情都看得明白。”
顾氏见她目光灼灼只得叹了口气道:“你的外祖父是个落魄的教书先生。外祖母是个殷实人家的小姐共生下兄弟姊妹六个。三男三女我是最小的女儿。家中虽不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母亲从不约束我们从小就任由我们几个在父亲学堂里听课捣乱。
父亲教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其中有个年长我三岁的男孩姓苏天资聪颖深得父亲喜欢常说他是可造之材。我与他同窗七载算得上青梅竹马。父亲见两家门当户对早早为我们定了亲。”
蒋欣瑶心头咯噔一下。完了青梅竹马的这玩艺最是伤人。
“那年他十七岁入了苏州府学读书。父亲偶染风寒他带着两个同窗来看望恩师。许是造化弄人我与二姐正在桂花树下拾桂花他们闻着桂花香寻来避之不及就遇着了。小户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寒喧着说了几句话。
当日他们就回去了。次年秋闺科考他中了举人两家商量婚事定在来年三月春暖花开之时。哪里料到半个月后蒋府突然上门提亲。原来那两个同窗其中之一便是你父亲。
苏州府谁不知道蒋家的当家太太是京城安南侯府的大小姐哪是我们这等升斗小民惹得起的好在你外祖父自有风骨断然拒绝。”
蒋欣瑶听得精彩处不由睁大了眼睛:“后来母亲又是怎么嫁到了蒋家?”
顾氏眼中的冷意陡然而起:“那苏家双亲不知拿了蒋家什么好处二话不说大张旗鼓的上门退亲。惹得街坊邻居争相来瞧热闹一时风言风语四起。父亲为此一病不起。”
“外祖父不气病才怪。一个被婆家退了亲的女人与那过街老鼠也差不离了。”欣瑶忿忿道。
顾氏冷笑道:“正是如此。母亲虽不以泪洗面却也心存不甘。都知人心易变却未曾想变得如此之快。所谓一生一世一人一心也不过是情深意浓时的空谈。”
蒋欣瑶闻言暗暗替母亲叫了声好。
“原本以为这辈子没了指望谁知那蒋家再次上门提亲。你外祖父再三斟酌之下只得答应。”
蒋欣瑶唏嘘道:“母亲那苏家见利忘义胆小怕事也非良配。”
顾氏眉目未动:“蒋顾两家结亲后有一日他醉酒而来跪在你外祖父面前痛哭流涕说蒋家仗势欺人硬逼着他家上门退亲若不允他这辈子的前程便没了。”
“后来如何?”
“后来我就嫁给了你父亲就有了你晨儿。”
蒋欣瑶只觉不过瘾一断悱恻**狗血淋漓的横刀夺爱居然就这么平淡无奇的收了尾可惜可惜。
“母亲外祖家现今怎样?”
“你外祖父本来年世已高身子骨也不大硬实几年后与母亲相继离世。哥哥姐姐们都有了各自的人家本本份份的生活。我不愿意去打扰他们也就懒得走动逢年过节悄悄送些节礼。”
蒋欣瑶道奇:“苏家后来又如何了?”
顾氏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收脸上无一丝波澜:“没有打听也不想知道。”
“母亲你恨父亲吗?”
“恨是需要力气的我只想守着你们过清静日子。”
蒋欣瑶认真道:“母亲在我看来那苏家之子为了前程舍了你懦弱之人不嫁也罢。父亲除了在娶你这件事情上手段不光彩外并无过错何苦还想着离开?”
“瑶儿母亲想要离开并不是因为父亲当年用计娶了我。我与他也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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