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无声地被推进去目之所及就是一片昏暗犹如一下子从白天迈进黑夜当我试着走进去后还闻到了一股闷臭味就是那种房间常年封闭不通风的味道当我看到拉紧的窗帘临近十月的天气还是挺热的房间里不通风也就算了风扇空调什么的都没开人一直憋在这里面是会憋坏的。
房间并不大轻易就能看到床边一张塑料靠椅上坐着一位憔悴枯槁的中年妇女她怀里抱着一个相框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手还轻轻地在拍打着相框背部嘴里轻轻哼着歌整张脸陷入阴影中模模糊糊看着阴晦不定犹如一个神经质的病人。
“阿姨。”裴芯看到这一幕似悲从中来几步过去蹲在应该就是乐琴的中年妇女身旁一手搭在她的膝上哭了起来“阿姨我来看你了。”
乐琴没有反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不到旁人的存在。
“阿姨?阿姨?”裴芯轻轻摇晃着乐琴的腿“我是裴芯啊我来看你了。”
乐琴的哼的歌被打断她顿住好一会慢慢地侧过头来因悲伤过度她两鬓发白平添几分苍老定定地看着裴芯目光森沉沉地像要吃人。
裴芯自责地垂下头解释着“对不起阿姨我之前太害怕了不敢来见您。”
乐琴依然定定地看着她在我以为她可能会爆发时她忽然移开目光看着前方对着无人的空气笑了笑得很慈祥“颜颜回来了?”
裴芯愣住:“阿、阿姨?”
我也愣了乐颜的鬼魂回来了?
不可能吧真有情况我这双阴阳眼会看不见?
“饿了是吗?”乐琴阿姨边说边站起身“好好妈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她越过蹲地上的裴芯再从我和仇诗人身旁走过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我们三个我和裴芯面面相觑裴芯呐呐地问:“阿姨她怎、怎么了?”
照这表现来看很可能是神志不清了可前两天新闻里她还能为女儿到处奔波虽然悲愤可说话还是很有条理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阿姨也不会变成这样。”
眼看着裴芯又要哭我受不了地说道:“还是去看看她吧别出什么事。”
闻言裴芯赶紧跟出房间我和仇诗人走在后面我悄声问他:“什么情况啊?”
他头朝我偏下来:“她身上有黑气。”
“什么玩意?”
“那是邪气入侵要么她沾染到什么脏东西要么有人对她做了什么还得再看看。”
我心里微惊如果是乐颜鬼魂她没道理要害自己母亲吧?我怎么觉得事情越发让人想不透?
“要进阴阳这一行不仅仅要懂得如何捉鬼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辨鬼这需要很强的观察力现在就是你学习的机会。”
我脑袋蒙蒙的没搞懂他的意思直到我想起他昨晚说的工作恍然又纠结:“我还没答应呢。”
“迟早的。”
“喂……”
说话间我们也来到了厨房门口。
在本该充满家的气息的厨房如今一片脏乱锅碗瓢盆油腻腻脏兮兮地推在旁边苍蝇蚊子到处飞一股恶臭老远地就传出来。
这哪里是厨房根本就是垃圾场。
乐琴不知从哪拿出一袋子烂了一半的菜洗都没洗就开始切单手切还有一只手仍旧抱着那个相框裴芯正努力跟乐琴阿姨解释着什么让她不用做饭可乐琴阿姨像看不到她似得不停地在菜板上切切切切得到处都是全无章法跟幼童玩闹似得。
我注意到她拿刀那只手的手腕上戴了一条不符合她年纪的小女生手链很可能是乐颜生前佩戴的。
只要想到如果哪一天我惨死我妈妈该多难过就能感受到仅有一个女儿也没了的乐琴内心有多煎熬就越觉得裴芯所作所为有多不应该。
叹口气我走进去和裴芯一起收拾残局并让裴芯看好她别切到自己的手一边试图找出好的菜想另外给阿姨做顿饭看她这样估计都没吃吧。
然而当我找出几个土豆想洗一下时发现水龙头居然没水出来是坏了还是怎么的?
我环顾一圈乱糟糟的厨房发现了一口水缸水缸上盖着一块铁板大概是防止灰层掉落的。
将铁板挪开一点露出个水瓢能进去的大小。
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下面的水黑乎乎的但邻居那位妇人既然经常过来照看乐琴阿姨这水应该有换过的吧?
我拿起水瓢想舀一瓢上来看看水瓢舀下去时碰到的东西让我觉得不对劲有点硬又有点软可绝对不是液体!
我一把将铁板拉得更开往里一探——妈呀里面满满的密集的全是头发!
强大的恶心冲击我的胃傻愣地看了两秒后我果断地扔下水瓢就跑。
可我刚一动一大簇头发从水缸里钻了出来缠上了我的脖子将我往水缸里拖。
我手抵住水缸口一边防止自己被拖下去一边还要空出一手去扯脖子的头发但越扯头发勒得越紧——我快被勒死了!
这时候一把菜刀对着我脖子上的头发砍了下去头发受惊缩回了水缸里。
裴芯双手举着菜刀似乎刚才的举动已经花费了她所有的勇气不再敢把菜刀往水缸里追击。
她颤了一会想起我忙扔了菜刀扶住我:“表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缓过气来正想说什么时猛然想到我这里出事了仇视人怎么没反应?
迅速转身朝厨房门口看去我还记得我进厨房时他就站在那这会厨房门口空空如也别说他了乐琴阿姨也不见了。
“人呢?阿姨人呢?”我抓着裴芯的手臂着急地问。
裴芯整个人都慌了:“不知道啊刚刚还在那的。”
她指着案板乐琴阿姨刚就站在那胡乱切菜的这会那些被切得鸡零狗碎、四分五裂的萝卜白菜都在菜刀也胡乱丢在一旁就是阿姨人没了。
“死人?死人你在吗?”我心里慌慌地喊着仇诗人在我潜意识里只要仇诗人在就什么事都能化解他要能出现在我面前再大的事我也能心里稍安。
可是我喊了几声他哪怕到客厅休息去了也该听到了却没人回应我。
“姐夫姐夫怎么也不在了呀?”裴芯同样奇怪起来。
我这时候顾不上她的称呼了带着她想离开厨房刚走到门口乐琴阿姨突然又出现了就站在门口双手捧着一个瓷盆盖着瓷盖慈祥地看着我们:“我给你们熬了补汤快趁热喝了吧?”
不知为何我觉得那笑容很瘆人估计裴芯和我一样的想法摆手就婉拒了:“不、不用了阿姨我们、我们不饿!”
就这么一句话乐琴阿姨脸色就变了阴狠地盯着我们:“我辛辛苦苦熬出来的你们不喝?”
我:“……”
“不喝”她发狠地咬牙“也得喝!”
她将瓷盆推向我们要往我们嘴里灌我后退一步裴芯则在推搡时让瓷盆掉在了地上瓷盆脆弱地裂成两半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果然是大补汤有毒虫、毒蝎、毒蛇、毒鼠……甚至是一坨一坨的毒蚁从瓷盆里被放出来后就纷纷钻出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更可怕的是它们都把我们当成了目标纷纷朝我们爬过来。
裴芯大声尖叫在两只黑乎乎像从下水道跑出来的老鼠眼看着就要爬上我的脚我也失控地大叫。
有一种恐惧在你明知道它弱小得一脚就可能踩死你也无法控制那从骨子里的恐惧浑身发颤全身毛孔竖立恨不得逃到天边去不怕老鼠的人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明白那种感受。
躲避老鼠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爬到了我背上我一个侧头就对上只有小指头大小的蛇头!
我叫着想要将蛇甩下去忍着那种恶心的触感去拽蛇尾想将它扯下去然而爬起来一条就有第二条还有老鼠蝎子争先恐后而来挣扎间我回到了水缸边一不小心就跌在边上。
好几簇头发从水缸里钻了出来再一次缠住我的脖子这一次来势汹汹我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头就被拽进了水缸里被按进了密布的头发堆里。
恶心不恶心已经是其次了我的眼耳口鼻都被头发堵塞只能闭紧嘴巴不让头发钻进我肚子里可我无法控制鼻子耳朵。
我感觉……我不行了……
我想挣扎想后退然而我的手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全身被定住无论使多大的力气都是徒劳无功。
我慢慢地一点点地软下去……
窒息的感觉意识快要消失的时我微微睁开眼缝看见自己竟然沉浸在水中如海藻般漂游着微微晃动的水从脸颊上流过我的头发在身后散开悬浮一条美丽得晶莹剔透的鱼摇摆着尾巴朝我游过来。
美丽的事物总让人喜爱我下意识地朝它伸出手。
然而它在靠近我时忽然就张开了嘴巴露出了它尖锐地如恶魔般的牙齿朝我咬了过来——
一只手揪住了我的后领只一用力就将我从头发泥潭里拔了出去!
“哗啦”的破水声!
我使劲咳嗽着顺手抹一把脸发现自己满头满脸的都是水连胸前的衣服都浸湿了在看眼前还是那口水缸里头哪里有什么头发满满的都是水。
我是自己趴在水缸上自己把头摁在水里?
喘息着茫然地看向身旁的仇诗人刚是他将我的脑袋从水缸里拔出来的可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一旁裴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似乎也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这厨房里的味道有问题能让人产生幻觉”顿了下他加了句“鬼怪也不能避免。”
所以刚刚那些都是幻觉?
仇诗人燃烧了一张符散出来的烟绕着裴芯转了一圈后消散裴芯恢复清醒左右看看后爬起来躲我身后:“表、表姐刚刚我看到……”
“幻觉都是幻觉。”我安慰并解释一句想到什么看了看厨房“乐琴阿姨呢?”
她怎么又不见了?
待会不会真捧来一碗大补汤吧?
一想到里头的东西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裴芯摇头表示她不知道仇诗人没理我他正沉着脸打量着这个厨房末了他朝着水槽走了过去。
水槽下面有两扇和旁边橱柜一样的小门里头是连接水槽的管道里头又暗又阴冷除非修管道一般不会打开那小柜门。
仇诗人过去就将小柜门拉开我缩在他背后探头诧异地看到里面的管道被掰得变形挤在角落怪不得水槽的水不能用。
空出的地方摆了几个黑色的罐子罐子里边则放着一块死人牌位里面太黑看不到牌位上写着谁的名字。
“这什么东西啊?”
正常人的家里谁会把牌位放在通往底下的管道旁这么阴晦的地方?
而且随着这扇柜门的打开一股浓浓的恶臭就传了出来不是那种水道管的咸湿味是真正的各种腐肉堆放一起的。
仇诗人蹲下身去掀开了罐子的盖头我一看马上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
那满满一罐都是头发是一个完整头发剥下来的。
第二个罐子里是一堆的内脏。
第三个罐子里是四肢的部分。
我移开眼不敢再看了。
看完罐子后仇诗人又伸手将里头那个牌位拿出来我好奇忍不住又看一眼发现牌位上并没有刻名字但从牌位的颜色来看并不是新的。
在所有罐子的前面还有一碗装得尖尖的米饭米饭上撒了一点香灰怎么看都是在祭拜什么亦或者是举行什么仪式?
“这、这不会是在养鬼吧?”
裴芯惊讶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我又惊又疑地朝她看去:“养鬼?”
“我在以前灵异社团里听他们说起过有几种不人道的养鬼方式其中一种好像跟这个有点像。”
“不是养鬼做什么呀?”
“这就多了养鬼可以壮你运势让你功成名就也可以驱使鬼帮你做事但是”她忧愁地说“养鬼是很损阴德的一不小心会遭到反噬。”
我呵呵不敢置信地指着那些罐子:“不要告诉我乐琴阿姨养鬼啊?”
“不是知道方式就能成功养鬼”仇诗人单膝半跪一手搁在膝上气息沉稳“还得看那人具不具备修炼的资质别急着下结论。”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手消毒再不急不缓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一个碗突然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头顶上一扔一声惨叫一道身影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就是乐琴阿姨然而此时她梳在脑后的半白头发散开遮去了大半张脸跪趴在地上发黑的指甲抠着地板她慢慢抬起头来两只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透出光来。
要不是那身刚见过的衣服和依然被她一只手抱在怀里的相框几乎认不出她就是乐琴阿姨。
她嘴里发出怪谲的声音一把蹦起朝我们扑来仇诗人当先迎了上去拍开抓来的手迅捷地按住乐琴的额际两边他的臂力很大将乐琴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摁到墙上不知从哪掏出一块散发着奇香的木头横着塞进乐琴嘴里让她的牙齿咬着然后又给她灌了不知什么动物的血随后便放开了她。
但乐琴并没有因此继续攻击她捂着肚子嘴里还咬着那块木头倒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她痛苦辗转了一会嘴角开始流出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我起先还能捂着鼻子忍受可再过了一会开始有一只只虫子从她被木头撑开的嘴巴里爬出来我再次头皮发麻连退了两步。
仇诗人在地上用白色粉末画了个圈爬出来的虫子都离不开那个圈子等乐琴阿姨嘴里再没有东西出来后他领起乐琴阿姨放到一边那会乐琴阿姨已经昏迷失去意识而仇诗人点燃一张符纸扔到白色圈里将虫子烧得一干二净连黑色恶臭的液体都蒸发干净。
然后整个厨房安静了下来。
事情突然发生好像也突然就结束了?
我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又一个幻境了?
“哇”好半响裴芯发出梦幻般的赞叹“姐夫好厉害啊!”
我以为以仇诗人的傲慢定不屑回答他却淡淡说道:“我只是懂一点原理东西都是我朋友给我防身的。”
看吧明明是很自谦的话他也能说得很傲气。
不对……我古怪地瞄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谎。
“哐。”
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引人注目一看是乐琴阿姨手里一直抱着的相框掉在了地上。
我过去捡起来如我所想相框里是乐颜的照片没错但在照片上却扎了许多针!
这要不知道的人看去还以为照片里这人跟乐琴阿姨有仇呢乐琴阿姨那么爱自己女儿怎会做这种事?
我想得入神下意识地就想把针拔出来被仇诗人按住了。
“别动这些针相框里禁锢着灵魂碎片你要随便把针罢了会毁掉灵魂碎片的。
灵魂碎片关乎着一个灵魂的完整灵魂碎片的缺失可能会让原魂失去记忆失去情感甚至可能因此异变最严重的还会灰飞烟灭。
我赶紧把手収回来。
“不会就是小颜的魂吧?”裴芯惊叫着插进话来。
但她说的确实很有可能这是乐颜的照片又被乐琴阿姨死死抱在怀里不是乐颜的灵魂碎片又能是谁的。
“听说很多养鬼的人都会禁锢那只鬼的灵魂碎片然后驱使那只鬼。”裴芯自己说完自己震惊地捂住嘴“不是吧阿姨真的会邪术养了鬼?还是养的自己女儿?怪不得怪不得她在我不肯出现时警告我后我就被小颜堵在了宿舍里!不然这都一年了小颜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好像只能这么解释了?
可我望着昏到在地上看着十分瘦弱发须白了一半的乐琴阿姨心里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说法。
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可是仇诗人也没有对裴芯说的有任何反驳他只将乐琴阿姨抱到回房间放到床上躺着然后让我们把窗户打开他自己在房间转了一圈找出几样“不合时宜”的东西出来销毁掉。
真不是错觉当处理好这些房间的空气变好很多也不再那么阴阴凉凉的午后的太阳从外头照射进来给这个封闭许久的房间带来久违的温暖。
至于那个相框他将其放在乐琴阿姨的枕头边说他有个朋友叫夏左是阴阳管理局下属特殊部门的人之前他使用的对付乐琴的东西就是这位朋友给的乐琴必须得接受阴阳管理局的调查而相框和不知藏于何处的乐颜本魂都是证据不能轻易破坏或私自处理。
更何况他只是曾经修行过一小段时间对符咒和偏方知道一点怎么处理魂魄他就不懂了不敢贸然去碰被禁锢的灵魂碎片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
我看他严肃正经地说着慌目瞪口呆。
这以后谁嫁给他绝对被他蒙得一愣一愣的给他数卖身钱。
不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可他给我一个告诫的眼神后我乖乖地闭上嘴巴庆幸昨晚给裴芯介绍他时也只说了他对这行略懂一二没有多说什么不该说的。
乐琴阿姨还在睡我有点担心:“她没关系吧?”
仇诗人给她把脉做他们这行的似乎多少会点中医他的手指拂过那条很少女的手链搭在脉搏上半响微微摇头:“不乐观污祟太过损害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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