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燕尾蝶 终: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长长的廊道两端依旧是尚未得到开发式的无尽的黑暗仅仅她此刻所站的位置是亮着的照出手边两侧的各两扇门。

    因为刚刚从剧烈的疼痛中解脱出来方颂祺费了好一会儿才晃过来神张望四周后长松一口气阴郁一扫而空转而生出些许欣喜。毕竟这段时间一直期盼能再次发梦进来这里如今得偿所愿。

    季忠棠和老许两人的事情她暂时抛诸脑后现在该执行马医生交待给她的事情:找另外三个人格开会!

    没忘记上回来时三个人格均集中于的记忆储存室内方颂祺凭借记忆毫不犹豫地打开右手边的第一扇门进入视野的却并非画室而是小九那里。

    “???”

    愣了四五秒方颂祺回到走廊上反应过来是这回她站立的位置可能和上回是反的所以左右手的位置也反过来了。毕竟这条过道的两段长得都一样压根分不清楚。

    那么就是另外一边。

    方颂祺转去正对面那扇门打开。

    扑面的浓郁的颜料的气味满目的画板和画作。

    嗯这回对了!

    可问题是人呢?

    小九、铁狼和并未如上回那般一并现身她面前一个也没有。

    难道更换了他们仨儿的聚首地点?

    很有可能!

    思忖间方颂祺折返回小九的那道门前重新打开走进去四下里一番。

    今天没有雾气环视一圈所有的事物一目了然尽收眼中。

    空无一人。

    走出来方颂祺换到铁狼的记忆储存室前推门而入。

    里头的喧闹和外头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她捂住耳朵不由生出一丝烦躁。

    这里的人太多了找起来很费劲的好不好?!

    可难道人多她就不找了吗?

    呼呼不别着急别着急耐性点。自我安抚一番后方颂祺开始穿行于为拳击比赛而疯狂的人群中。

    一圈下来满头大汗却根本连铁狼都不在遑论另外两个。

    方颂祺出去回来走廊盯着剩余的最后一扇门。

    上回她打开这第四扇门之后便从催眠中清醒。如果按照每个人格都有一个记忆储藏室的分配来看这第四扇门无疑属于她自己。

    另外三个人格此时不在方才的三个地方那么会在她这边?

    或许因为大半天的无用功此时方颂祺心里的预感特别不好。

    预感不好她还是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门。

    犹记得上回乍然入内时她被刺目的光芒闪到眼睛今次她预先抬起手臂遮挡在眼皮上。

    预想中的光芒并没有出现入耳的是活泼动感的音乐和孩童的欢声笑语。

    方颂祺狐疑放下手臂。

    各类卡通人偶正在进行游街表演许多孩子由家长带着聚集于两边观赏呃这里是游乐园?

    她的地盘居然是幼稚的游乐园?会不会太搞笑了?

    好奇地兜转一圈后方颂祺发现更搞笑的是这个游乐园除去中心位置的这个游街表演一共只有两个娱乐设施:小飞象和鬼屋。

    她的内心是“”的。

    瞧瞧人家的地盘是画室铁狼的地盘是地下拳馆小九的地盘虽然搞不清楚具体算什么但也是非常高大上的模样为嘛偏偏只有她的这么上不了台面?好歹换成高级餐厅也好啊!

    方颂祺憋气拒绝自己居然被定义为喜欢游乐园的幼稚鬼!

    自个儿瞎郁闷一会儿后她还是收拾起情绪去尝试寻找另外三个人格心里头越来越没底因为方才第一圈粗略地游荡时她并没有任何发现。

    第二圈她搜索得比第一圈仔细生怕错过连在鬼屋里她都去扒那几只鬼的脸忙乎了也不知多久方颂祺疲惫地一屁、股墩台阶上。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们三位究竟上哪儿去了?

    找不到他们开会商量整合人格的事情岂不代表她永远也好不了?

    最关键是现在甚至连她该怎么出去貌似都成了问题:马医生教给她的那套在梦境中如何自我逃脱的方法随着她病情的变化早已不管用了她刚刚不死心地又实验过几次确实失败。

    那么她现在能做的是等待等待自己收到刺激然后清醒?

    好像只有这样了。草!

    方颂祺烦躁地抓头发。

    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不见了?!为什么?!!

    休息过后方颂祺再去另外三个记忆储藏室转最后停留在的画室里。

    画架上画作停留在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时的那一幅一张张于黑底之上用白色线条勾勒出的扭曲的脸配之的作品名是“镜花水月”。

    一贯让人毛骨悚然的暗黑画风沉闷压抑。

    正准备从画架前走开眼角余光冷不丁瞥见一张苍白如鬼魅的女人的脸方颂祺吓得险些尖叫出声凝睛之后发现原来是惊喜即刻盖过恐惧她飞奔上前:“你在这里啊!之前上哪儿去了?”

    却又消失不见。

    方颂祺蓦地定住一瞬有些懵很快她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往后退退至画架前的位置。

    重新出现了。

    方颂祺往左边挪动“”跟着挪动往右边挪动“”也跟着挪动。

    是镜子。正对着画架的地方有一面镜子恰好能照出人来。她看见的不是是镜子里的她自己。

    方颂祺抬手摸自己的脸颇为惊慌怎么她变成的样子了?

    拔腿她跑出去径直冲到对面小九的空间里。弯着腰背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会儿气后她抬头不期然又在那几面高高竖起的屏幕上看到模模糊糊照出的她此时的模样。

    方颂祺怔怔上前走近些瞧。

    不再是的脸也不是她原来的脸而是小时候的她也就是小九在这里的真身。

    方颂祺仿佛明白了什么扭头大步走出去转去地下拳馆找到更衣室里的镜子如她所料此时的她变成了健硕壮实的铁狼。

    也就是说她现在身处哪个人格的地盘就会以那个人格的形象存在?

    其实想想也对她和另外三个人格本便是同一个人。

    可还是那个问题他们究竟上哪儿去了?

    某道灵光于此时刹那间划过她的脑海:消、消失了吗?

    这个想法瞬息占领她的全部思绪强烈地仿若已得到确认般。方颂祺蹲下身抱住脑袋回忆起她此前不断闪现的小九三年前“死”掉的画面难道就是这个缘故?

    他们三个连招呼都不和她打悄无声息地自己直接消失了?

    若真如此他们会不会太不够意思了?亏她还期待着能和他们开会。要是上回她不跑就好了。

    然后新的问题又出来了:他们消失和人格整合是不是一回事儿?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消失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与她整合了?

    方颂祺噌地站起身低头看看自己再摸摸自己。马医生也没告诉过她人格整合具体是种什么情况她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她现在好像和以前根本没两样?

    搞不懂了她很懵就想马上去找马医生。

    可再次绕回问题:她现在没办法自己出去!

    铁狼的地盘着实太吵闹不利于她思考她捂住耳朵离开来到过道上看见对面那扇属于她自己的门时她好奇起在她的地盘是什么样便进去游乐园找镜子。

    还好是她本来的面貌在此之前是真心害怕出现一个怪物乃乃个熊。

    鉴于四个空间里小九那里既干净又清净也明亮方颂祺选择过去呆着静静等待出去的机会。

    死寂而毫无时间概念的封闭空间不会困也不会饿一切宛若静止方颂祺感觉不到生命的流逝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浓重的绝望。

    这时她就转去铁狼那里接受鼎沸人声的刺激。

    无聊的时候则去她自己的地盘手里坐小飞象没人排队就她一个人而且没有乘坐的时间限制她想坐几次坐几次想坐多久坐多久。

    烦躁需要发泄的时候她倒没选择上拳击台平白无故挨揍而是进鬼屋里去揍那些“鬼”。

    至于那里她就偶尔探个脑袋进去张望企盼能重新见到他们仨儿如果整合的结果就是她一个人在此慢无尽头地干干等待她宁愿他们仨儿再回来干脆不要治愈了四个人格就这么一直共处。

    可一次次的企盼都只是增加失望的程度而已。

    因此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为了调控四个空间连环跑的频率大大增加。她也算察觉出来了她身处哪个人格的空间那个人格的情绪便会无形中放大影响她。

    可渐渐地她又会分辨不清楚自己是谁有时候在她游乐园的鬼屋里她打“鬼”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拿自己当铁狼了而原本她不会去碰也根本不懂得如何碰的画笔竟被她熟稔地握在手里。

    她觉得或许最好的去处是中间的那条过道哪个空间都不要再进去了就呆在外面终归她来的时候就首先出现在过道里或许离开的地点也应该一样?

    不过在此之前她在小九的地盘里发现了一个新的消磨日子的办法:那几面播放小九记忆的显示屏可以由她控了。

    她不确定是何时起能够被她控的但她猜测是小九消失或者说已经与她整合了的缘故她自然而然地掌握了而且不止小九的记忆本该属于铁狼和的那两部分也能够在这里看到。

    人是不是只有在死了以后才有机会回顾自己的一生?

    方颂祺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四面环绕的高大的显示屏确实在完整地放映她过去的二十七年。

    是的完整的不再是任何一个人格单方面的记忆是四个人格剥离出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融合而成的不再带任何臆想成分的的她的成长史。

    大部分内容方颂祺已经非常熟悉了因为在治疗过程中她原本带了偏差的记忆已在其他人格记忆的补充下进行过修复。

    不过很多细枝末节通过这个回放得到了全方位补充不乏重要的遗漏点比如在她睁眼来到这里之前那强烈的直觉得到了验证她确实没能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

    她其实很早就知道她不是老许亲生她在方婕那里发现了合同她是方婕去米国的一家精、子银行买精、子受孕生出的孩子。

    有的银行对捐献人和受赠人的信息实施严格的双向匿名保密有的银行则具备更多选择权。

    方婕去的那一家银行捐献人可以完全不透露身份信息或者有条件地透露身份信息。如果愿意透露那么自合同签订时起的十八年内捐献人每年需要向银行更新个人信息包括姓名、电话、电子邮件等一旦他血缘上的孩子年满十八周岁银行会把捐献人的个人信息透露给孩子孩子若想同这位“父亲”见面双方可以自行安排。

    所以她不仅知道自己并非老许亲生并且在十八周岁那年知道了自己血缘上的父亲究竟是谁。

    只不过不是老许亲生这件事之于小九而言是件非常受伤的事情彼时她正处于敏感地在意老许把爱分了一部分给许敬这件事上当下便胡思乱想认为老许对她少掉爱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此。于是这段记忆被分担去给了次人格不再属于小九。

    十八周岁那年获取到信息的人也不是小九而那个次人格做出的决定是不联系、不见面。

    有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是衡量感情的唯一标准。她有一个老许就够了不需要一个十八年没有相处的陌生人再来给她当父亲。

    因此做了了断。

    可季忠棠的身份稍微有点特殊她以为的了断并没有了断三年前老许死在非洲的噩耗传来时她从新闻上见到了季忠棠。季忠棠已经是个大使作为负责人发言对事情做交待。她那时认定是季忠棠害死老许。

    这个莫名的执念她曾经非常困惑一直以来她没能从另外三个人格那里寻到答案直至今日她恍然大悟缘由在此。

    方颂祺自然知晓从逻辑上来讲她单方面地知晓季忠棠曾经的个人信息季忠棠根本不清楚她并不存在季忠棠害死老许可那个次人格强烈的情感于三年前留给她的就是这么一个偏激的执念。

    如今在清楚季忠棠和老许年轻时的关系的前提下就更不存在所谓季忠棠害死老许了。那么算心结解开了?

    恰好是季忠棠世界上是否存在如此巧合的事情方颂祺不知道方婕是否清楚来源于季忠棠方颂祺也不知道。此时方颂祺也无心探究她更在意的是承载这段记忆的不是她、不是小九、不是铁狼、也不是而属于隐匿至今的第五个人格。

    在哪里?

    隐隐约约有预感一般方颂祺顺从直觉自地上爬起来离开小九这里出去到走廊上。

    廊里的光线比原先亮些许照出的范围亦有所扩张第五扇门就这么显露在铁狼那个记忆储存室的旁边。

    她的心跳砰砰砰加速紧张地手心直冒汗。

    屏息静气她走上前握住门把拧动打开。

    “n?”身侧传出同伴r的叫唤。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因为方才梦境我尚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可能不小心睡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有十分钟。

    两年来类似的片段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好像今天终于连贯并且完整了?那回头可以向马医生交差了。两年前大病一场后格式化般空白掉的过往二十七年记忆终于全部找回来。

    费了数秒的时间晃回神思后我问r是不是快到营区然而并不是车子仍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两侧的山峰呈锯齿形刺入深蓝色的天空。

    r又喊了我抬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原来他要我看的是两山之间的平地天空被单独割裂出如蓝色丝绒般的一块金色的斜阳于弯弯曲曲的路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确实很美但对我来讲并算不得惊艳毕竟比这更漂亮的风景我已见过太多以后则还会更多。

    不过r是今年刚派来驻地的新人对一切事物抱有好奇完全能够理解。我没扫他的兴致顺手邦他拍了张照片然后低头翻看这一趟行程他们的成果。

    灰蒙蒙的天空和残缺不全的建筑构成幽幽的气氛彰显出整座城市遭遇轰炸后的沉重简陋的女子医院里等待生产的女人拥挤成一团原本鲜艳的服装在灰尘了褪成黯淡。

    我尝试从战争中捕捉美好可这总是很难。

    问了一下司机约莫再一个小时能回去。我将相机包塞好打算继续眯一会儿身体忽然被重重甩向左边同一时刻耳朵里捕捉到巨大的刮擦声。

    神志恍惚身体无法动弹意识朦胧间我打开门看到房间里依稀站着四个人。

    背部像火烧一样肩膀一阵阵剧痛我被痛醒。一位正蹲在旁侧的护士用装满液体的注射器往我的手臂里注射而我躺在水泥地上外衣贴在果露的肉上手上沾满脓液和血

    我的视线扫到红十字会的标志再扫视周围的环境辨认出这里是一间简陋的诊所。这样的临时诊所我见多了只不过一般情况下我是以记者的身份前来此刻我成了伤患。

    我也记起来当时道路前方落下一枚流弹司机紧急刹车结果车轮打滑车子整辆撞上山壁。毕业后出来两年我走南闯北遇到的突发情况不少但头一回把自己伤成这副鬼样子

    左手边申吟不断我勉力偏头看到r的大腿上一大块皮肤是被撕下的。还活着啊还活着就好

    不多时我和r被两名蓝盔抬进车里。车里的护士见我的眼睛又有翻白的迹象俯下身来反复地询问我的名字以防止我昏过去。

    我没回答她她便一直喊我很感谢她但同时也让我感到很烦我应了她却并非告诉她我的名字而是想起来找我的相机包问她我的相机包在哪里。从某种程度上讲相机包比我的命还重要想想曾经非洲历险途中小姜姐担心自己出事特意把内存卡交托给我。

    我的脑袋很沉但我还是坚持到一名蓝盔将相机包送来我身边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搂住才闭上眼睛。

    可我马上又被护士叫醒护士递了个电话到我面前要我打电话。

    打个屁要交待遗言吗?季忠棠不得吓死许敬不得哭死

    我至今还记得某天早上我突然叫出他们俩名字时他们喜极而泣的轰动画面我承受不起第二次。两人明明是丁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半路父子却在短暂的时间里建立起微妙的某些神同步举动。

    然后当年我要出来时机场的作别气氛都好似我会死在外面从此与他们天人永隔一般已经够晦气我还这种时候联系他们岂不作死?

    最后我只是报了一位留在营区里的同事的号码护士打通后邦忙和电话那头的同事讲这边的情况。这次终于没人再阻止我睡觉。

    这一觉我睡得有点久期间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但我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的上半身具体都有哪些人我也不清楚偶尔捕捉进耳朵里的声音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有法语有阿拉伯语有英文也夹杂粤语和中文。

    彻底清醒过来的那天早上我爬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日历距离出事那日已经间隔五天。来不及痛心疾首因为我后知后觉身体仿佛被扔进洗衣机里绞哪儿哪儿都疼注意力就此被剥夺。

    正龇牙咧嘴地准备躺回去病房的门从外面打开四目相对的刹那本欲进来的华人男子顿住身形脸上稍纵即逝一抹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明显没料到我这会儿是醒着的。

    很快他调整过来解释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这次出事你爸爸很担心但他在国内没办法过来我正好在附近所以他拜托我来邦忙看一看你。”

    “噢”我恍然点头“谢谢啊”

    “不客气。”他这才走进来但没有靠近病床只停在沙发的位置问我现在感觉如何。

    “挺好的。”我答得简略往后面的枕头轻轻靠。

    一时间无话是故病房里安静得略微微妙。

    片刻后他主动告辞:“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你休息吧不打扰你。”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问。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闪动自我介绍:“免贵姓蔺蔺迦漢。”

    “噢”我又一次露出恍然也介绍“我是n有个中文名是方颂祺不过现在很少人知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小方。”

    “嗯。”他点头在三个称呼中做出选择初次见面一般问候“你好n。”

    我轻勾唇还给他一个礼貌的笑容回应:“你好蔺迦漢。”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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