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一百三十九章、水葫芦

    带着交易来的怀表、丝棉大衣、水伞以及包裹严实的白愣纸轻松了很多的田家商队第二天离开了马道石堡;在沿途家卫队严密监看之下商队过了马道关卡。

    田房俊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一旁家卫健马马鞍旁的褡裢里仔细地装着三个小铁盒这可是他的宝贝一路上得看护好了。

    商队来到石关屯山下随便交了税钱天色还早但田房俊借口路途疲惫让家卫们聚拢了商队就在赵无良的官店卡子不远处搭起了帐篷准备做饭休息。

    明天他们可是要一口气赶回碎石堡田房俊还的去找田广林那可是秀秀的二叔对于萧夜给田家带来的新生意势必要告知一番。

    官店附近若隐若现的几道目光田家商队并不在意田房俊也是大咧咧进了自己的帐篷迫不及待地在盛了水的小桶里挑上了一些粉末;他可舍不得吧一瓶的凝冰剂倒进去太浪费。

    随着萧夜和田家暗地里的生意越来越紧密田房俊已经开始正视这个普通的军户了对于帮萧夜一点小忙那是松快的很。

    夜色降临赵无良那些税吏收拾了钱匣坐着马车回老羊口屯堡了;石关屯这里现在吃水都要去后山在那里挑溪水用危险不说路途也远得够可以还不如那水袋带来呢。

    变得冷清的石关屯就连赵无良他们也不愿去了宁愿坐车去了老羊口。

    按赵无良的说法还不如把官店就设在老羊口北面那里离皇店又近不就是收两道税嘛遮遮掩掩的麻烦。

    他这次回去了甘肃镇就去找县令说道一下反正这道税卡是官府设的道路仅此一条往后退上十几里地也不虞有商户敢从毒草里避开卡子逃税。

    仁宣之治过去七十八年了大明帝国的战车随着车辙上不断繁衍的蛀虫开始步履蹒跚行进的步伐慢了下来。

    但没有人能意识到一辆九成新的坚固战车竟然会腐朽的那么快以至于万里外辽东白山黑水之间的建州卫那现在还在山野中苟延残喘的野女真会在一百零九年后发力最终掀翻了这辆庞大沉重的战车。

    话说得远了。

    夜色深沉田家商队除了四周两处篝火处有值守的家卫聊着天其他人吃过干粮后已经进了帐篷睡觉。

    最靠近石山的一个帐篷里走出两个身影从帐篷旁牵过两匹骡马一声不吭地向东熟门熟路地抹黑走了。

    因田房俊早就打过招呼看见了营地异常的家卫遂没有理会离去的两个人只是微微瞟了眼就继续和身边的同伴聊天嬉笑。

    两个来自马道石堡的传令兵带着萧夜的亲笔信拉着两匹骡马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商路通了人员往来自然会频繁马道石堡看守严密之下北上的人一目了然但南下的商队里夹杂几个人谁能看得出来。

    当据守在石关屯的张子长带着几个心腹赶到乙字号石堡时昏暗的灯笼挂在堡门口那两个穿着土黄色野战制服的军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正是西门百户的军士。

    虽然萧夜去了马道石堡但是他留下的那套军规还是被张子长严格地执行了下来所以能留在石关屯的军士也只有原先的那些军士。

    碎石堡派来的军士哪里受得了天天早出晚归的操演而留在了老羊口的那些军士因是萧夜的旧部不受待见地被排挤到了石关屯。

    张子长手下可以带兵五个旗队但现在他满打满算的只有两个半不到三十人到现在也只收到了碎石堡运来的一些粮食至于饷银天知道何时上司会大发慈悲。

    这些家属在碎石堡或者老羊口居住的军士要不是张子长暗地里交代了西门百户会发给一半的粮饷估计早有人跑去后面的两个工坊区里当劳力挣钱养家了。

    对于今后还有机会在西门百户麾下做事这些军士是抱着相当希望的每日的操演不断就是趁手的家伙换成了腰刀、长矛盾牌。

    但就这样石关屯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用那辆唯一的牛车去后山工坊区那里拉一车水回来要不然第二天大家连水都喝不上了。

    想想那些张家家卫们临离开这里时强行带走了那三个水伞尽管是有些破旧的水伞张子长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在乙字号石堡里值守的军士见到了熟悉的土黄色制服一个个脸上的喜意藏都藏不住;白天里尽管看见山下有人搭起了十几顶帐篷但想不到这么快就有百户的人来了。

    传令兵吴昆是早前王梓良的跟班和张子长见过几次这次见面倒也不生分两人见面打过招呼后拿出了百户的信。

    张子长识字不多也就是自己的名字见吴昆拿出的信件上面盖有百户印信知道是西门百户派的人来遂赶紧招呼进了石堡。

    去年苟良晨还在争夺地契的石堡现在无人问津了空旷的石堡里黑乎乎的磨坊没了往日的热闹。

    提着灯笼张子长推过吴昆递来的信件“别寒碜哥哥我老弟你来念吧”

    “得给你念念”吴昆笑着打开了信筏借着光线眯眼念到“张总旗官自有我部传令兵吴昆、尤喜到石关屯充任军士望予以照顾所行之事不得干扰”

    “另:石官屯、老羊口所留军士二十六人今年剩余粮饷吴昆一并带去”念到这里吴昆把信纸收进了信封里。如此机密的信件吴昆能当着大家的面念出来要是王梓良知道了不定会蹦起多高。

    “这就完了?”张子长瞪大眼睛不甘地看着吴昆。

    “完了你还想让百户夸你几句啊”吴昆笑呵呵地把信件塞到了张子长的手里一指旁边的骡马“诺上面还有两个水伞你们的那三个快废了百户让带了新的过来”

    “哎呀等的就是这句话了”张子长一拍巴掌慌忙把信件收到怀里大声吆喝着几个军士去骡马那里卸了水伞;这次他可是要把水伞安在隐蔽的地方省的被外人再看上了拿走。

    至于那几箱罐头他倒是没在意有了粮饷在老羊口屯堡里就能买到粮食不过想要不花钱吃饭那就得等将来有机会去了马道石堡那里才有伙房可以敞开了吃。

    吴昆拉着骡马去了原先的甲字号石堡那里早前有王梓良待的暗堡在那里架上弍型信哨是他上到石山的主要原因。

    暗堡在石堡的最南面角落里现在山上人就那么不到三十个有了张子长的照顾自然是一个不错的情报点。

    打着灯笼吴昆两人把这间半地下的暗堡里面凌乱的杂物清理出去正在卸骡马背上的包袱、铁箱就看见张子长匆匆赶了过来。

    见两人戒备的眼神张子长也不二话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铁牌递到了吴昆面前;微弱的光线下铁牌上背面一个大大的“西”字印记让吴昆放松了警惕。

    一直不吭声的尤喜松开腰间的枪柄眼角微微一挑闷着头继续解马背上的绳子;他这种闷葫芦的性子才是王梓良最喜欢的了。

    “张哥原来是自己人啊你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一改刚才公事公办的模样吴昆带着一股子亲热凑过来给张子长递上一个小瓶。

    在外人眼里张子长以前因着张安林的事无意间可是得罪了萧夜就是这次萧夜遭难带人跑去了草原上他也没跟着去那明显不是亲近的人了。

    谁也没想到王梓良不知在何时已经把张子长发展成了影队成员拿着堪比百户的粮饷。

    “你呀那封信就不该拿出来好在他们都是我选的好弟兄没有旁的心眼就这可是费了我老大的劲当着其他人的面一把火给烧了”张子长无奈地摇摇头“还好大家都知道百户不会亏待我们要不然风声出去了你俩可就难在此安身了”

    浑不在意地把小瓶子收进怀里张子长搭手抬着铁箱进了暗堡里面尤喜已经在用镐头开始破地面了。

    帮着吴昆两人在暗堡里忙活了好一会把那个啥的信哨装好张子长一屁股坐在挖出来的碎石堆上擦着额头的汗珠看着两个传令兵忙火火地开始敲动手指不由得摸向了怀里。

    在尤喜若有若无的注视下张子长捏着这个手指粗的玻璃瓶子对着灯光照了照看不出里面的粉末有何用很是郁闷。

    很快当吴昆用木炭小棍在纸上写出一连串的数字后就连表情僵硬的尤喜也转移了注意力。

    “随时上报甘肃镇、碎石堡动向注意老羊口”凭着自己的记忆吴昆麻利地把这串数字翻成了一句话暗堡里清楚的声音顿时让看热闹的张子长腾地站了起来。

    “难道难道是?”看着火炕旁的那个黑铁块还有吴昆手边那个大了一圈的耳罩张子长身子微微抖动两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是没错咱们可以和百户随时联络上我俩的军务就是这个”吴昆眼里遮掩不住的得意让他很是享受张子长的惊讶“所以这里以后决不能进外人”

    “知道知道我会安排的”张子长冷静地点点头“这么说那个姓黄的小子就不该留下了人不错但”

    长叹一声张子长咬咬牙跺脚出了暗堡头也不回地向乙字号石堡而去过两天就报千户所有军士不幸死于毒草罢了。

    顶多给那黄小子家里多些抚恤吧谁让他和黄家有着远亲呢加上头脑灵活不得不防啊。

    本来是要和吴昆交流一下自己知道的消息现在看就得等回头了。

    “哎我说那瓶子里的粉末可是要倒进一大桶水里的百户交代了”对着张子长的背影尤喜罕见地叮嘱了一句。

    处理完手下军士的事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张子长坐在百户以前的院子里两个心腹和他一样也在看着面前的一个大木桶里面装着刚刚接下来的净水。

    小瓶软木塞拔下张子长浑不在意地把白色粉末倒进桶里空瓶子给了旁边早就盯上它的军士。

    “斯”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里朦胧的光线下咔咔开始结冰的净水让三个人眼珠子同样凸了出来嘴巴张的能塞下自己的拳头。

    “娘的看样子咱们可是跟对了人”好半晌张子长嘴里喃喃自语道要说以前他是因了高额的怕人的粮饷现在可是不那么想了。

    那两个心腹也浑然把半个时辰前拖着尸首出去埋掉的糟心劲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俩天亮了挑几个忠厚可靠的去南面暗堡那边向吴旗官报道一定要服从军令大好的前途我可是指给你俩了就看你俩的运气了”咯蹦蹦嚼着渗牙的冰块张子长马上做出了决定。

    聪明人天底下多得是但能称为聪明的是抓住了仅有的机会的人。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数十里都能传讯的信哨还有这眨眼间让水结冰的粉末张子长已经知道自己是死心塌地的时候了;百户从波斯人那里将来得到的好东西绝不会仅此而已。

    普通的军户都能看出来萧夜的好运山下的田房俊岂能看不出来。

    张子长得到新的水伞一事天亮后屯里的胡适彪也知道了他现在一家子都在石关屯算是唯一拖家带口的了。

    他那暖窖里的蔬菜马上就能收头一茬因为没了山上没了水源已经半死不活地蔫吧好一阵了现在好了至少可以少量地浇点水了。

    胡适彪也是倒霉萧夜外出草原后大队的锦衣卫来了石关屯结果不但家里被搜了一遍抄去了积攒的几张银票就连暖窖和院里的水伞也被不客气地带走了。

    自己原来的那些亲卫早前还能帮他一把现在有的亲卫见势不妙去了两个工坊区干活挣口粮了少几个跟着王大力也走了只留下他一家四口待在一个空荡荡的屯子里。

    但是那土地庙前的三棵黄连树现在长到了五人抱不住也许用不了几年这三棵树会长合在一起宽大低垂的树冠就能遮住他的小院了起码是蚊虫不见。

    几乎残废了的胡适彪对于能留在石关屯还是很庆幸的萧夜让张子长带来的今年的粮饷足以让他全家吃喝不愁了。

    本来有了搬家去老羊口念头的胡适彪拿到张子长亲手交来的粮饷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萧夜再忙碌也没忘了他忘了那个暖窖他知足了。

    天亮随着日头临空温度很快就热得人浑身冒汗石山下的田家营地开始嘈杂起来做饭的拆帐篷的给马背上装马鞍的忙碌的家卫们匆匆吃过了早饭后带着货物继续上路了。

    田房俊到这这里就不再骑马了坐上了马车旁边小桶里盛着满满的冰块优哉游哉地看着论语时不时来个冰块嚼一口简直是爽快的很了。

    昨晚用指甲盖挑了点粉末似乎是多了那小桶里的冰块结成了一个瓷实的疙瘩让田房俊心痛了半个晚上现在他可是学精了粉末一点一点地往水里加冰块的结实程度不就由自己了。

    路上吃了点干粮到了下午时分趁着霞光漫天商队来到了西龙河北岸停在了浅谈渡口处。

    到了这里商家们在大道旁栽种的黄连树只是靠近河岸再往南就没了;河对岸碎石堡派人栽种的黄连树离这里还远点。

    看着河对岸那铺满了眼帘的藤草田房俊连连皱眉要是让家卫劈开藤草开路那行进的速度就慢太多了;没了王大力栽植的黄连树苗贩卖甘肃镇商会就算是请人来也得从内地找人时间是短不了。

    还好从成活的黄连树上截取了枝干只要是带着叶子的基本上栽到地上就能长起来但和专门的培植相比哪有那么多的枝干好取没看见道旁的树苗大都成了一条直溜溜的毛笔了就剩下头顶的那点叶子了。

    让家卫们扎好了衣裤袖口拿着镰刀去开路了田房俊在那木板搭就的浮桥上跺了跺脚赞叹了几句藤草的浮力后就要回转到车里歇息去了。

    转身间眼角余光就看见河岸旁翠绿的藤草里有几个圆乎乎的小东西半沉半浮地在水面上飘着白乎乎看着蹊跷田房俊顿时来了兴趣。

    “去把它们那过来小心了毒刺”叫过一个机灵的家卫田房俊指指那水里的圆球;苦着脸的家卫用木棍跳开藤草费了半天的劲给执事摘来了两个。

    捏着软乎乎的白色圆球田房俊上下看看竟然不知道是何物手上一用力噗地给捏破了;圆球里淌出的一股水渍让田房俊哑然失笑这不就是南方的那种水葫芦嘛。

    随手扔掉鸡蛋大小的圆球田房俊转身就要离去但脚步还是没有迈出去目光再次盯在了地上的圆球。

    商机无处不在就看哪个人的眼光扫到了没有这种不起眼的水葫芦让田房俊忽然意识到在水源分布极为不均的西北边镇这种水葫芦应该会有大用处。

    那就看这东西能长到多大了想到此处田房俊深深地看了眼河面那碎叶枝干下不时显露的圆球让他更为看好自己的眼光了。

    不过这种能最大长到酒坛子一样大小有着坚硬外壳的水葫芦当田房俊意识到商机来临时已经有路过的商贩开始采摘带上了路里面甘甜的净水是为长途在外的最佳水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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