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穿着一身白色丝绸长衣的莉娜脚踩矮腰软皮靴跟随着奥拉村长和几个老者再次前往萧夜的营地欢迎明人的商队到来;在他们眼里这只不过是一支被严密护卫的商队而已。
最重要的是萧夜手里的镜子和怀表表明了他是一个足以打交道的商人虽然他挂着明人军官的头衔。
在实力为重的草原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今天奥拉村长和几位老者身上的白袍侧面绣着长短不一的紫色绣带这是他们在重大场合的正装也是对客人的尊重。
萧夜现在才知道他昨天去过的那个院子是村落的元老公房招待贵客的地方以及村落召开重要会议的地点。
一行驼队马车在军士的护卫下进到了海西人村落。他们的到来随即就招来了海西人的围观。
等到萧夜他们到达公房院墙外马队已经被大量好奇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见此萧夜带着小六子他们退到了人群外看热闹。
他是一个军户不善说辞对做生意的事本能地有着避讳只能让手下人去干了。
村元老公房外的场地上冒充商人的王虎带着几个军士摆开阵势把一溜摆开七辆马车上的篷布掀开在大群的海西人的注视下首先拿出的是一件件黑色的丝绵大衣。
站在马车上的王虎被远处军士们调笑的目光看的虽然脸色涨红但百户的威胁远远超过了珍惜脸皮那采石场里被惩罚过的军士长时间抱怨的原因他是很清楚的。
“各位各位父老乡亲”王虎拿着一件丝棉大衣拉开了嗓子大声叫着马车下莉娜姑娘兴奋地大声翻译;为了一件丝绵大衣的酬劳莉娜相当的兴奋。
不过远远旁观看热闹的萧夜被王虎的一句父老乡亲喊的汗毛倒竖满脸的黑线旁边的军士们也是瞬间沉寂后轰然大笑。
站在萧夜身边的奥拉村长笑而不语还好那几个稍懂明话的元老低头数钱袋没听清王虎的声音。
一件丝绵大衣换一枚金币这种打制粗糙的金币惦着有一两多重王虎拿着金币面对第一个顾客长相低矮的壮汉不悦地马上提高了价钱“一件两枚金币刚才的那件是便宜卖给第一个顾客的”
笑话跑到了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十两一件的丝绵大衣卖一两黄金亏大发了简直就是白跑了;更让王虎气愤的是手里的金币明显纯度不够比起百户所百户夫人手里的那细腻的金锭一看就不是一个档次咋滴上面还有这么多的小黑点。
所以萧夜面授机宜的价钱王虎在拿出第二件丝绵大衣的时候就当即篡改了。灵活处置百户大人最后的四个字他是记得很牢固。
原本涌上来看稀奇的海西人在听到了莉娜的翻译后马上掀起阵阵的叹息声眼热地看着那个幸运儿兴高采烈地拿走了大衣;两枚金币的价钱让这些平民们犹豫不决。
二十枚金币一个的梳妆镜一枚金币一小瓶的香水满共就三样昂贵的商品不论王虎再撕破了喉咙第二个客户已经是没人敢于出手担当了。
七辆大车上丝绵大衣萧夜就装了两大车三百多件;香水五斤梳妆镜严严实实地装了一箱六十面又是一车。
唯有装点门面的四车茶叶、青盐被海西人哄抢了个干净价钱也低的可怜得到了一小堆的银币;根本没打算用茶叶、青盐赚钱的萧夜卖出的价钱要是算上军士来回时间的饷银连一半的本钱也不够。
让他想不到的是海西人对于茶叶、青盐的需求是如此的旺盛。
这也导致了海西人对今后前来交易的明商、胡商有了愤愤的抵触就盼着石关屯的车队到来。无意间搞了一次倾销的萧夜也得到了海西平民们的好感。
四辆空荡荡的马车留在村元老公房栅栏墙外三辆马车的货物加上一辆油布包裹严实的马车被奥拉村长邀请着拉到了宽大的院子里;到这时萧夜才明白原来贵重交易还没有开始呢。
穿着白袍的海西人披甲的健壮军士和刚才那些穿着麻布衣服的海西人不同低声交谈着品论货物不时有人把钱袋递给王虎挑走看中的商品。
不到两柱香的功夫三大车的货物渐渐被拿的剩下了几个守着一大堆钱袋的王虎眼睛里全是灿灿金光了。
剩下的那辆马车自有军士看守不让好奇心强烈的海西人靠近。
萧夜也不含糊七大车里被他装上了满满的烈酒这种用小麦酿制的高度酒哪怕是奖励给军士也是很上脸的好酒了;拿着金币就离开哪怕是商人也不会做出如此的蠢事海西人不全都是好鸟。
何况萧夜卖货志不在此求的是个脸熟罢了。
就这近千枚金币一大袋的银币王虎才给了负责酿酒的海西人二十几个粗糙的金币剩下的装在背囊里随身携带。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自有人带他们去两旁的公房里休息吃饭。
海西人和明人一样一天两顿饭早晨没有吃饭的习惯但王虎他们已经是饿的饥肠辘辘了。
交易顺利完成萧夜高兴之下大方地叫过莉娜姑娘把包着一面梳妆镜几瓶香水的小布包随手递给了她“谢谢你的帮助”
价值二十几枚金币的货物在村里就是娶妻的彩礼也比不上了面红耳赤的莉娜绞着双手站在那里偷眼看着自己的爷爷。
“百户好意你拿着吧他的意思不是那样的”笑着对孙女说了句拉丁语挥手让她离去奥拉村长拉着萧夜去到外面参观自己的村落了;他是一个兵士也不带萧夜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了亲卫。
奥拉村长口里的公房外正对面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三百多步长直达栅门口两旁整齐的木板房里面的道路就狭窄的多了忙而不乱的海西人嘈杂地干着手头上的活计。
裁缝铺、制鞋店、酒肆、皮货店有序地集中在村里四处也能显示出奥拉村长良好的掌控力。
不过明显和房屋数量不符的人群显得村里很是空旷萧夜虽然狐疑却是没有多问。
奥拉村长的家是一个普通的木板房小院里堆着高高的柴垛这粗细不一的劈柴萧夜一眼看过就知道附近肯定有大片的树林否则根本找不到如此多的柴火。
当然村长家里的餐桌上精致的陶瓷茶杯、碗碟一看就是从内地运过来的。
火炉旁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女仆正忙着往餐桌上端大盘的熟肉黑黄的硬“馒头”精致的酒壶、酒杯。莉娜已经端坐在餐桌一头面前摆好了刀叉餐布。
虽然不清楚为何类似官署的公房里宴席上粗劣的事食物和家里差别如此之大但萧夜面对两个笑吟吟的主人还是自觉地把疑问遗忘了。
饭后喝过一众绿菜汤再喝了热茶奥拉村长这才带着萧夜出门骑上马慢悠悠向村后走去。
村后的栅栏外已经是靠近山脚的丘陵了大片被开垦出来的田地里整齐的麦苗让萧夜精神一振这种一眼看不到边的麦田他是想也想不到会在广袤的草原深处里出现。
出了村落沿着一条小河走上了山丘驻马高处看着面前大片的良田那落入眼底的村落萧夜很是羡慕这个治下有方的村长。
“我的村落还算繁华吧”脸上带着淡淡傲然的奥拉村长转脸看看萧夜“经过两代人的努力我们总算是在这里站住了脚步”
“为了这个村落海西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不时掠村而过的大群鞑靼人骑兵奥拉村长伤感地抬起满是斑纹的手掌遥遥指着西北方“我们是从那里过来的”
“西北千里外草原尽头穿过沙漠戈壁是一望无际的山丘险领再过去就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深林宽阔的河流还有和我们一样勤劳的海西人了。”
“百年前祖辈们是英勇的军团勇士我们的家乡在数千里以外的大洋沿岸那里盛产柔腻的油料还有红色的葡萄酒”
在奥拉村长低声的讲述中萧夜知道了他们这些海西人军团来自遥远的西北方奉命开拓疆土传播教义没想到遇到了地震山崩伤亡惨重。
军法无情为了躲避执政官和元老院的追责整整一个军团的官兵到达这里的时候剩下了不到一半的兵力。
还好官兵们带走了自己的家眷找到了这个适宜居住的山脚这才开始修建村落繁衍生息。
“听我父亲说帝国军团满编4200人军团分10个分队一分队420人一队又分几小队拥有60人弓弩队120人长枪队120人重装步兵队120人轻装步兵队每一队由一百夫长指挥有6人一组的旗手队负责带领军团。”讲述着父辈的荣耀奥拉村长兴奋起来比划着手脚。
“帝国军团满编有6000人配备骑兵120人发石车60多座。第一分队为720人作为主力配置其余分队480人一小队80人。军团旗帜为鹫每分队有自己不同的旗帜。”
“可惜啊祖辈的荣耀不再在草原上我们的骑兵战不过鞑靼人今年已经有了两次接战胜负难分”感叹着的奥拉村长没有告诉萧夜要不是他们有坚固的栅栏数量众多的投石车恐怕鞑靼人不会轻易地退走。
他更没有告诉萧夜的是这个损失惨重的军团百年前已经退无可退了。
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军队丢失了安纳托利亚这个重要的马匹盛产地东罗马的核心部队--拜占庭骑兵的建设受到巨大影响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
1453年君士坦丁堡沦陷。1461年拜占庭灭亡。
就算如此奥拉村长的话也让萧夜禁不住暗吸口凉气如果不是他突发奇想地要来找个代理人恐怕他永远不会知道在距离他上千里外的草原上会有着这般军团的后裔。
但是见过了那皮甲、链子甲、防护严密的头盔短剑、斧头和盾牌以及可以投掷的短矛笨重的投石机萧夜不用想也能猜出对上机动灵活擅长骑射的鞑子海西人能守住村落已经不错了。
什夫长、百夫长的编制萧夜能够理解和鞑子骑兵编制类似但这些以步兵为主的海西人不知道在草原上如何对阵鞑子的骑兵队。
也许这也是他们困守于此的原因吧。否则的话草原上兴起的第三股势力难免要把目光瞄向大明边墙。
从山丘沿着山道西行还没接近山谷先后有两队步兵在什夫长的带领下出现在了奥拉村长面前;头盔上装饰着漂亮羽毛的什夫长在路边手按胸口让过了骑马的村长连萧夜看也没看一眼。
山谷里大片葱绿的麦田山上一处处叮叮当当的作坊还有一队队扛着干柴的奴隶足以让萧夜对海西人有了新的认识。
“按我们海西人的习惯五千人以下为村万人以下为城十万人为市”奥拉村长指指那些忙碌的奴隶“那些奴隶不算作我们的人口”
“那奥拉村长你们是如何管理这些人的呢”不敢自大的萧夜厚着脸皮请教他现在不再认为自己是和这个老人平起平坐了起码人家连奴隶都不算在人口内那军士的数量却绝对远远大过自己。
“呵呵按照习俗村里有元老院和公民大会统治。执政官执掌最高权力由推举出来的两名贵族担当一年选举一次。”讲起自己村落老村长平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傲。
海西人的执政官行使最高权力创建立法充任大司法官和军事首脑及大祭祀长对内对外拥有绝对的统治权力可以穿大袍绣紫带。
不过他们只能执政一年以后供职于元老院;他们是两人执政任何一名执政官都可以凭借简单的否决有效地阻止对方的行动或决定。
在村里平民有获得当选为执政官的权力有进入元老院的权力准许参加所有的祭祀活动。
平民大会的立法和决定被认定对所有公民(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有约束力。”洋洋洒洒地一通说词把萧夜给说懵了甚至有些不屑。
原来你就是一年的风光得意个啥啊虽然不懂村长说的什么公民、选举但他还是听出来了这个村里的最高长官是轮换着当的。
那有啥得意的过了年可就没事干了谁能受得了。
在萧夜狐疑的目光下奥拉村长讪讪地一笑距离故乡万里之遥时间久了新生一代没了正统传承这里的制度早就变了味了。
“村里现有的元老院成员就是我们六个老人都是原先军团里的世袭贵族这里联系不到帝国元老院已经有四十年没有新的贵族了”遮遮掩掩的解释萧夜听后顿时大悟难怪那些趾高气扬的老家伙一个个身穿绸缎地四处露面原来是贵族啊。
那说的一年一换应该是做不得真了挂羊头卖狗肉心情好转的萧夜笑呵呵地和村长在山谷口看了看没有深入查看;很明显这里是海西人的核心重地能瞧上一眼已经是很好客了。
回到村中心的公房里萧夜从奥拉村长的嘴里得知村里的奴隶来自于战俘、罪犯甚至是买卖;奴隶以上是平民也就是身份自有的劳力凭干活种田吃饭做点小买卖也可交税是必须的。
奴隶可以转为平民但条件苛刻只不过日子一久难免会把海西人的血统稀薄了。
平民可以参加村里的百人队六个百队人里的各级军官除了元老院推荐任命也可以通过每年一度的角斗大会获胜者担当。
技巧表演角斗表演是海西人在年底节日期间的盛大活动往往也是宣布重大消息的场合。
有所触动的萧夜晚上在奥拉村长就餐见到了莉娜的父亲路山乌斯·科尔涅吉乌斯·克劳迪分队长村里唯一分队的主官。
克劳迪分队长手里沉重的头盔上那顶部半圈密密整齐的羽毛粗壮的脖子坐在嘎吱吱的木凳上让萧夜很有压迫感。
对于奥拉村长的介绍克劳迪只是瞄了眼萧夜算是打过招呼连吭一声的意味也欠奉。
尊敬老人是一回事面对中年外夷军官那不客气的嘴脸萧夜生涩的脸上却是掀起淡淡的冷漠慢条斯理地嚼着硬面包对叫面包莉娜告诉他的。
这个没他高却比他壮了两圈的军官萧夜虽然沟通不了也看到了他蔚蓝色的眼珠里不加掩饰的轻蔑。
沉闷的晚饭后分队长和父亲用拉丁语嘟噜噜讲了一大串的话换来的不过是奥拉村长轻轻的摇头;有些温怒的千夫长把粗瓷酒杯彭地按在餐桌上起身拎着头盔哗哗地走了。
“奥拉村长分队长他说的啥?”瞄了眼角落里脸色发白的莉娜萧夜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海西人也是如此。
“哦没有一些家事”面色不好的奥拉村长缓过神来后安慰地说道;但是刚才克劳迪走时看向萧夜的眼神让百户长很是不舒服。
今晚萧夜和自己的军士们被安排在了公房大院的侧房里休息除了几个哨卫辛苦点其他人都睡了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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