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不断地把酸、甜、苦、辣、麻的调料逐一撒向人间将芸芸众生调着味。
故此人生的滋味酸、甜、苦、辣、麻纷至沓来无休无止。
在这人世间能有一辈子都锦衣玉食、宝马香车无忧无虑、不劳而获地尽享荣华富贵之命之人是少之又少;而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这种好命的。
很多人都羡慕那些好命之人一生都尽尝那甘甜滋味;但也有人鄙夷觉得一个人一生都不遭遇到坎坷艰辛不能尽尝人间的诸般滋味那是枉在这世间走了一遭。
只是很多时候人们都是迫于无奈才去尝那酸苦滋味的。就比如此时的方义便是这般心思。
自降生以来他就从没吃过什么苦。虽以“饭来张口衣来顺手”来形容他过了份但除跟着父亲练过几年武功外他是什么正事也没有做过更不用说担当过什么大事了;就连在江湖上行走这也是生平第一次。
昨夜冒雨赶路他一则是怕被沈凌霄看不起二则也真想体验一下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但说实话那滋味真是不好受若非到下半夜时雨终于停了下来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下去。
直至次日半晌午时分蓑衣遮挡不到而被淋湿的那部分衣袍才总算干了凉冰冰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暖意沉郁的心情才开始舒畅起来。
“赶了一夜的路好饿呀!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方义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提议道。
“看!前面不远就有个市镇。”殷天锦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抬鞭指着前头。
方义陡然来了精神一马当先过了那“金山镇”的牌坊在一个叫做“香飘飘”的饭馆前勒住了马。
“就这家吧!”方义翻身下了马迳直进了饭店。
五人默默地吃着饭方茹因见沈凌霄愁眉紧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起他一路上也忧心忡忡的便问道:“沈师兄你是担心敌人很快会追上来吗?”
沈凌霄看了一眼她那长长睫毛修饰下的星眸自那一鸿秋水中看到了一丝恐慌之色便安慰道:“别担心追不上我们的。”
“那……你还忧心什么呢?”方茹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呃……我不是担心会被追上我是担心他们会找到徐氏米行去。”
“恩很可能!那帮唐门弟子的消息真是灵通得很呀!”一路上被追得惊险不已殷天锦深有同感“沈师弟若果真如此你觉得徐良善会将我们的去向告诉他们吗?”
“我不知道”沈凌霄摇摇头“为了自保这样做倒也是无可厚非的!”
“哎真不该将我们的去向告诉他的!”方夫人叹了一口气。
殷、沈二人均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沈凌霄沉吟道:“其实若果真找上门了我倒真希望他们那样做……我最担心的是他们都不肯说……那帮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呀!”殷天锦赞同“他们朱家为了我们牺牲本已够大的了!若再受到伤害我们良心何安呀?”
“要不我们返回去在那附近找个地方悄悄地住下来好保护他们。”方茹提议。
沈凌霄看了她一眼心下道:“这小丫头倒真是个好心肠!”却摇头叹息道:“哎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到了这里怎么能再返回去?那样救不了他们不说还会把我们又搭进去岂非太也不值?”
殷天锦虽觉得他这话有些自私但却是大实话蹙眉问:“沈师弟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最妥?”
沈凌霄似乎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一口气把饭吃完再喝了一口茶抹了抹嘴道:“这样:你们继续前行我回去探看一下……”
“啊……你又一人回去?”方茹吃惊“太危险了!不好另……”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沈凌霄也打断她微笑道:“这也不过是尽尽人事而已……婶婶、殷师兄你们到了广元州后先找家僻静的客栈住下来。两日过后无论敌人有没有找到徐家去我都会离开赶来与你们会合……殷师兄保护婶婶他们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殷天锦已领教过他的倔脾气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便点头道:“好!到了广元州后我会在醒目的地方划上三角标记指路。沈师弟千万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沈凌霄拍了拍他肩膀笑吟吟地道:“我这人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五人出了饭馆纷纷上了马沈凌霄说了声“保重”后勒转马头。方茹看了一眼前路惆怅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与亲人离别的感觉关切地叮嘱了一句:“一路当心。”
“放心吧!”沈凌霄转过身来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广元州见不见不散!”
沈凌霄纵马疾驰想着敌人的种种毒辣手段越想越着急莫名其妙地脑中忽然浮现出淑贞娇怯怯地抱着瑞儿站在门口的画面突然间双尊阴冷地出现在了母子面前双爪向他们的天灵盖抓落……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鞭落如雨恨不得马儿能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到徐氏米行去。
只是他哪里想得到此时的淑贞母子已到了距自己百里之遥的小汉镇正在坏人的魔爪下苦苦挣扎。
※※※
“喀啦”声中门闩断折大门轰然洞开室内光线陡亮。
华老四忽觉双臂一麻似被鞭稍扫中接着手上一轻瑞儿凌空飞向大门恰巧落在一名红衣女郎怀中。
“啊?!蜜蜂!”猫头鹰大吃一惊。
红衣女郎顺手将瑞儿交给身旁的一名女尼面罩寒霜大踏步进了门抬鞭指着何七和那干瘦青年怒喝道:“放了她!”
“快放人!”猫头鹰识趣忙向二人递眼色。
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啪”“啪”声中何七的脸上、干瘦青年的脖子上已各吃了一鞭立时添了两道血痕热辣辣的好不疼痛。
软鞭迅速卷住淑贞的腰间红衣女郎一抖手淑贞离地飞起正好落在她身边。
“大姐别怕你和孩子都安全了!”红衣女郎伸手扶住淑贞。
两名女尼迅速跟了进来一人扶过淑贞一人将瑞儿抱到她面前。
淑贞几疑是在梦中呆呆地望了望红衣女郎又看了看身边那两名女尼“你们是?”
“阿弥陀佛女施主受苦了!我们是来救你的。”君贤师太合什。
淑贞忽然省起来一把抱过瑞儿见他双目紧闭呜咽着惶急地叫道:“瑞儿瑞儿……”
“女施主别紧张他只是中了迷药睡一会儿就好了!”另一名女尼轻轻拍了拍她臂膀安慰道。
淑贞定了定神忽然双膝跪地连连叩首。
君贤轻轻地把她托起来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道:“女施主别怕我们马上惩罚这几名恶徒!”
猫头鹰见这红衣女郎武功高强脸色阵红阵白心里打鼓强笑着抱拳问:“请问这位女侠如何称呼?”
红衣女郎怒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伤天害理之辈!你们都等着受死吧!”
四人惊惧慢慢往墙角退却。
猫头鹰收起讨好的笑容眯眼狞笑道:“听着我们是‘下山虎’贺松岗贺六爷的人你敢?”
“哦?为什么不敢?说来听听!”红衣女郎收回正要挥出的软鞭环臂抱在凸兀的胸前饶有兴趣地问。
猫头鹰以为唬住了她挺了挺胸道:“女侠是外地的吧!告诉你我们贺六爷乃是邝知州的外甥二郎拳门掌门魏翼飞的得意弟子!‘凤栖楼’和‘若狂坊’就是他老人家开的!说起来你别怕整个小汉铺都是我们贺六爷说了算!”
“‘凤栖楼’?‘若狂坊’?那都是做什么生意的呀?”红衣女郎盯着猫头鹰微笑着问。
“‘若狂坊’是个赌场”猫头鹰怯怯地看了红衣女郎一眼嗫嚅道:“‘凤栖楼’是个……青楼。”
“哼你们是准备将这位大姐带到‘凤栖楼’去的吧?”红衣女郎语气转为冰冷。
“不……哪里哪里!不敢不敢!”猫头鹰连连摇头“女侠我们可以走了吗?”
红衣女郎仿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道:“走?做梦!”
猫头鹰忽然纵身而上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向她当胸刺落。
匕首忽然间就到了红衣女郎手中血花迸溅猫头鹰惨叫一声右手已被切下。
红衣女郎毫不容情信手一划猫头鹰咽喉鲜血汩汩缓缓跪倒。
“别杀人!”君贤忙出声制止已然来不及轻声叹了一口气。
何七等三人见她出手狠辣连比自己武功高得多的郝三一个照面就被杀死吓得心胆俱丧“扑通”跪地“咚咚”磕首不迭:“女侠饶命呀!女侠饶命呀!”又听君贤师太阻止她忙又对着她磕首:“师太救命呀!师太救命呀!”
“啪”的一声华老四头上挨了重重的一鞭天灵盖破裂扑倒在地。
何七和干瘦青年吓得脸色煞白“嗷嗷”哭叫着往里屋逃窜。
“牲畜不如的东西!不杀你们天理难容!”红衣女郎挥鞭缠住干瘦青年的脖子一扯将他拉得仰倒在地飞身而起“喀嚓”一脚重重地踏在他胸口之上干瘦青年满嘴鲜血狂喷转眼气绝。
何七刚奔进卧室忽然左脚踝一紧接着被一股大力扯得平飞而出扎手扎脚地扑倒在地紧接着后心如中铁杵五脏六腑似已被踏得支离破碎立时眼前一黑只能再世为人了。
“哎!真是的!师妹你下手太重了!”君贤连上前阻止了两下却都没红衣女郎快摇头着喋喋抱怨。
“君贤师姐、慧闲师姐麻烦你们照顾好这母子俩我去找那个什么老虎!”红衣女郎余怒未息大踏步走出。
“嗨……什么?林师妹这几个恶徒都让你给杀了还不够么?”君贤追上去拉住她急声道。
“别拉着我!还远远不够呢!”红衣女郎怒气冲冲一肘甩开她。
“可是师妹我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呀!哪有工夫在这里耽搁?”慧闲也劝阻。
红衣女郎沉吟了片刻道:“这里之事耽搁不了多久的!你们放心误不了事的!”
二尼见劝她不住无可奈何地道:“下手别那么重了我们在北面的镇口等着你。”
“我自有分寸!”红衣女郎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
※※※
小镇东头矗立着一栋红墙碧瓦的三层木质高楼朱漆大门上方悬着一块楠木大匾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凤栖楼”三个字。
刚进午时对于青楼女子们来说此时不过是她们的早晨而已。
她们相继起了床对着铜镜慵懒地梳了头后慢慢整理着房间并点上檀香熏香房间为新一天的工作做好准备。
“呸!肮脏的臭婊子!丢祖宗的脸呀!”斜对街的首饰店老板看了一眼凭窗眺望的一名姑娘不屑地骂着但他忘了自己的首饰绝大部分是供给这楼里的姑娘们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些姑娘们养活了他。
许多人认为这些绮罗珠履的姑娘们每日都能大把大把地自客人手中接过银钱一定都富裕得很但他们哪里知道她们只不过是替老板接过了钱真能留到自己手中的那是微乎其微。等到她们年老色衰时除了能留下这身光鲜的衣服外往往穷得根本无钱治疗在青楼工作这些年落下的疾病。
天下的苦命人又何止她们?比比皆是。
那些家缠万贯、志趣高洁的人们你们可以鄙夷这些地位卑贱、赤贫如洗的人们可你们要扪心自问:自己的思想和行为真配得上“高尚”二字吗?
无论贵贱只要他或她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有一颗善良的心都应当受到尊重和敬仰。
一朵红云旋风般地卷进了“凤栖楼”的大堂龟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怒气冲冲的红衣女郎忙迎上前去问:“姑娘请问你找谁?”
“老虎在不在这里!”红衣女郎舌绽春雷。
龟奴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除那个“老”字外其余听得不是很真切料想这是个醋坛子、雌老虎到这里定是来找鬼混的老公的当下忙赔笑道:“你老公不在这里今日一个客人都还没有来呢!”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脸颊上已吃了重重一记耳光立时高高肿起。
“哪里来的野丫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
呼喝连连中跳出十几个手持兵刃的打手模样之人将她团团围住。
“不关你们的事!我找那个什么纸老虎!”红衣女郎双手叉腰。
“先拿下了再说!”一名头儿模样的一挥手率着众打手一拥而上。
“啪”“啪”声中一道红棕色的鞭影纵横盘旋矫若游龙众打手纷纷哀号着倒地。
红衣女郎还不解气振臂一挥软鞭如红色闪电划过正扫在大堂顶的巨大铜灯座上。“啪”的一声那铜灯座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给我住手!”二楼上传来大喝。
红衣女郎斜抬头睨了一眼但见发声之人身着宝蓝色的锦袍一脸怒色左右跟着两名腰悬钢刀的汉子。
锦袍汉子缓缓沿楼梯走下来盯着红衣女郎冷冷问道:“你是谁?”
红衣女郎双手叉腰:“你可就是那什么老虎?”
锦袍汉子目中闪过一道杀气强忍怒气道:“你究竟是谁?到此所为何事?”
红衣女郎哈哈大笑道:“姑奶奶的名姓你还不配问呢!说你究竟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锦袍汉子狠狠地盯着她目中杀气大盛似一只随时会扑上去将她撕得粉碎的猛虎。
红衣女郎恍似不觉冷笑道:“很简单:是的话就要你的命;不是的话就给我滚开!”
话音刚落锦袍汉子已腾身而起双爪如钩呼啸着向她劈面抓落。
红衣女郎冷哼一声一鞭迳扫向他双足。锦袍汉子听这一鞭风声劲疾一旦被扫中脚踝势必将被击碎忙弃了攻势倒纵而出。
红衣女郎追身而进一掌拍向他胸口锦袍汉子横右掌当胸“蓬”的接了一掌但觉一股巨力传来“蹬蹬蹬蹬”倒退四步方始站稳。
那两名属下大惊忙手挺钢刀左右夹攻而上红衣女郎左掌翻飞眨眼间就将双刀夺在手中莲足闪电般连环飞踢“砰”“砰”声中那两名属下左右飞出重重地仰摔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跟贺某究竟有何仇怨?”贺老虎自知不是她对手不敢再上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问。
“呵呵原来你果真是那贺老虎呀!”红衣女郎将软鞭收回腰间悠悠道:“其实呢你我无冤无仇。不过我听说你乃是这小汉铺的霸主特来领教领教。哼原来不过如此!”
贺老虎松了一口气赔笑道:“贺某的功夫本就稀松平常得紧。这位女侠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在下一向奉公守法与邻为善那‘霸道’二字如何与在下沾得上边?”
“你知道吗?我先前见你还算硬气本是想饶了你的”红衣女郎面色一寒“不过听了你刚才的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你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武林败类!”
贺老虎脸上变色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可知道我是谁?告诉你!这里的邝知州乃是我亲舅舅!你若敢动我包管你出不得汉州!”
“哈哈哈!是吗?”红衣女郎大笑“本姑娘什么都怕偏生就不怕这些作官的!今日本姑娘不但要杀了你还要拆了你这“凤栖楼”!哼让你死个明白本姑娘乃峨嵋林嫣然!”
“欺人太甚!”贺老虎乘她不备双掌一错猛力向她当胸击落。
林嫣然圈臂一封抬臂一振贺老虎跌跌撞撞地倒退三步突然腰间一紧已被软鞭缠住。
“起!”林嫣然振臂一甩贺老虎应声斜飞而起“蓬”得撞在墙壁上跌了个七昏八素。
林嫣然毫不手软一鞭卷住他的脖子一扯将他拖拉过来“砰”的一脚踢在他天灵盖上。
贺老虎抽搐了几下软软不动了。
林嫣然不紧不慢地将软鞭缠回腰间大踏步出了“凤栖楼”。
“出人命啦!”
“杀了人啦!”
“贺六爷被那个女的杀死啦!”
……
林嫣然面露冷笑之色傲然向北面的镇口大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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