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沉睡的小城逐渐苏醒天色阴阴的将龙门镇的千家万户笼罩得灰灰的如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得月客栈”距“济世堂医馆”仅百来步之遥。
有了南宫蓝草的关照谢掌柜果然很是客气将赵燕豪安排在了一间天字号的客房。
赵燕豪吩咐了一名伙计帮自己熬药然后静静得躺在炕上。
“笃笃!”
有人轻敲房门。
“请进!”
赵燕豪坐起身来。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进来的并非是那名伙计而是谢掌柜。
“谢掌柜您好!”赵燕豪下了炕满面堆笑。
“使不得!你身上有伤快躺好!”谢掌柜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将他轻按回去。
赵燕豪只得躺好心下甚是感动。看来他跟南宫蓝草的关系一定非常好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热心于是又对南宫蓝草感激不已。
谢掌柜盯着他看了看忽然轻声问:“请问:您姓赵罢?”
“您怎么知道?”赵燕豪吃了一惊。
“赵老弟别紧张自己人!”谢掌柜微笑道:“在下也是缪大人的人!”
“哦。”赵燕豪将信将疑拱手笑道:“真是巧哩!”
“谁说不是呢?”谢掌柜还礼“你的这些伤便是昨夜夜闯南宫山庄所受的吧?”
赵燕豪见他那么清楚自己的底细觉得没必要否认了便坦然道:“是。”
“大人为何只派了你们几位前来这不是打草惊蛇吗?”谢掌柜既是不解又有些着急。
赵燕豪见他的神情心下已信了八分加之也挂念邵风一行便问道:“对了谢掌柜不知您可知道我的那几位同伴……”
“放心罢他们都已安全撤走啦!”谢掌柜摆摆手笑道:“不但如此他们已发回了捷报相信大人很快就会带着大队人马赶过来的。”
赵燕豪舒了一口气。
“赵老弟大人是收到了我所发去的消息之后才派你们来的罢?”
赵燕豪差不多完全信了点头道:“正是。”
“我不是在信上说了他们会马上转移那批财宝吗?”谢掌柜不解继续追问他尚未回答的那个问题:“大人为何不赶紧带领着大伙儿前来却只派你们几位呢?”
赵燕豪将原因简略的说了后谢掌柜释然点头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谢掌柜忽然问:“对了赵老弟你知道那南宫蓝草是什么人吗?”
赵燕豪摇头道:“不清楚。不过他这人很好!”
“的确是。”谢掌柜颔首话锋一转“不过他可是南宫庄主的六弟呢!”
“啊?”赵燕豪心下大惊。
他曾听人说过龙门镇有许多姓南宫的人家所以在得知了南宫蓝草的名姓之后并未感到意外;加之他根本就料想不到堂堂南宫山庄的六庄主居然会去开一个小小的医馆。
“他问过你的底细了吗?”
“问过。不过我没实话实说。”
“那就好!”谢掌柜刚松了一口气马上又紧张起来“他若知道了昨夜南宫山庄所发生之事马上就会怀疑到你的。所以你很不安全。”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燕豪也紧张起来。
谢掌柜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要紧!南宫山庄之人我都认识。只要他们一靠近客栈我就及时得将你转移走!”
“给您添麻烦了!”赵燕豪心下感激。
“唉……自己人别客气!”谢掌柜摆摆手道:“别担心!相信至多再过一个时辰大人他们就会赶到了。”
“谢掌柜能不能劳烦您将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缪大人?”
“那是当然!”
“谢谢!”
“好好养伤吧!”谢掌柜站起身来道:“我先走了!”
※※※
南宫黄杏闻言面色陡变结结巴巴地惊怒道:“……你……你胡说……什么?!”
南宫蓝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密室中蓦然静了下来静得连根绣花针掉地都能听得出来。
“六弟是谁告诉你的?”过了好一会儿南宫黄杏才恢复了镇定冷声问。
“没有谁。”南宫蓝草平静地看着他“二哥死时我就知道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二哥所中之毒乃是太原司徒家的独门秘药‘潜移默化散’。……三哥小弟沉浸于医学多年难道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不错二哥的确是死于‘潜移默化散’!可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下的毒?”
“哼二哥平日的饮食都是由禄管家负责的;禄管家是你的人不是你吩咐的难道他有那个狗胆?”
“的确是我下的毒!”南宫黄杏陡然激动起来直视着南宫蓝草激声道:“可是二哥他罪有应得!”
“就因为他杀了司徒亦尘公子吗?”
“不错!他本就不该杀的!”南宫黄杏神情肃然“当年司徒亦尘无意中得知了我们的劫宝意图但我相信他是决不会说出去的!……试想:一位至情至义、又苦恋着咱五妹之人怎么可能去告密呢?”
“可……可二哥此举乃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举啊!”
“别的人都可杀就这司徒亦尘不可杀!”南宫黄杏忿然道:“就因为他此举害得咱五妹还不够惨吗?”
南宫蓝草默然。
“六弟可能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南宫黄杏叹息道:“你可知道:当年咱五妹的肚子之中已有了那司徒亦尘的骨血……”
“什么?!”南宫蓝草惊鄂不已。
须知南宫世家不仅是武林大派也是名门世家这等未婚先孕之行为乃是大大得有辱门楣。
“司徒家本准备马上上门提亲的可刚巧遇上了围剿唐门之事只得暂缓……哪知……唉……”
“三哥五妹一向与你交好有孕之事是她告诉你的罢?”
南宫黄杏点点头道:“她只告诉了我一个。……还记得吗?当年五妹在得知了司徒亦尘的死讯之后马上就离家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然记得!”
“其实那时她才刚刚怀孕两个月所以大家都没看出来。她的出走一则是伤心绝望再则是怕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终会被人发觉有辱门楣……”
“哦……那五妹后来生下那孩子了吗?”南宫蓝草颤声问。据她估计五妹会在羞愤之下将那孩子打掉的。
“当然!那孩子如今就在恒山。”
南宫蓝草吁了一口气突然有一种终于做了舅舅的莫名欣喜追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哦。……算起来应当也是三十来岁了罢!”
“恩。二十有九啦!”南宫黄杏面露微笑“其实你肯定也听说过她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冷面仙子’冷若霜!”
“‘南北双娇’之一的冷若霜女侠?”
“正是。”
“真是太好啦!”南宫蓝草欣喜得合不拢嘴“我早就听说过她乃是女中第一豪杰;没想到竟是我们的甥女呢!”
“可是在她六岁那年咱二哥却想杀了她!”
“什么?!”南宫蓝草圆睁着惊异的双眼。
“二哥后来得知了此事一则认为此事乃是我们南宫家的奇耻大辱二则也怕她长大之后报仇雪恨所以想杀了她。但却被五妹察觉了没能得逞。……二哥此举令五妹又惊又怒。试想:虽说她乃是咱五妹的私生女可几乎就没人知晓此事;况且她毕竟也流淌着我们南宫家的血。哪有做舅舅的那么狠心非欲置之于死地的道理?”
“是呀!二哥这事也做得太绝了!”南宫蓝草不迭摇头。
“带着这种怀疑五妹便开始调查当年司徒亦尘身死之事终于被她查出了真相。六弟你说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南宫蓝草长长得叹了一口气道:“于是她就想杀了二哥?”
南宫黄杏摇摇头轻叹道:“不是。你是知道的五妹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正如你所说这事乃是我做的……”
“二十一年前——也就是五妹发现真相后的第二年——我上恒山去看她苍老得都快不能认得了!……哎当时她才三十来岁却突然变得像个五十余岁的老师太了!我便询问原因经不住我的再三盘问她终于说了……”
说到这里忽然泪盈双眸悲声道:“五妹说她几乎夜夜都梦见司徒亦尘被二哥杀死在她面前还梦见咱二哥要杀她的女儿……一年多来她总是被噩梦惊醒之后一直垂泪至天明……”
“我心下大恸想回来后就杀了二哥以此来解除她的心魔。可终于还是下不了手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减他的寿。于是我便搜求到了太原司徒家的‘潜移默化散’找机会不断地放入他的饮食之中以十三年的时间取了他的性命……”
南宫蓝草怔怔得望着他渐渐减少了对他的怨恨只是觉得莫名的伤悲。
“六弟你以为我杀了二哥心里就好受么?”南宫黄杏轻擦泪。
“三哥我也知道你很不好受!从小到大你们俩的感情一直就很好!……这些年来你一直都那么宠爱旭儿和瑶儿;我知道那是你怀着愧悔之心尽量地在补偿他的儿女……”
“咚咚咚!”
忽然有人轻敲密室门。
二人忙擦了泪。南宫黄杏扯着嗓子没好气地叫道:“谁呀?”
“爹爹是我!”南宫孚的声音“庄外来了一老二少三名僧人说是普陀山来的。那老僧自称天风说自己乃是逸云兄的师傅要面见您和逸云……”
“轧”的一声密室门已开启南宫黄杏匆匆走出来吩咐道:“快请!”
※※※
赵燕豪服了伙计煎来的药后又靠回炕头但觉百无聊赖。
幸而还有一扇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和街道上的行人。
三名僧人快步走近来。中间那名高瘦老僧一身月白袈裟胸前挂着串垂至肚皮的佛珠腰上挂着一柄戒刀。旁边的两名小僧一人持棍一人背插双刀。
“这老僧好深厚的内功!”赵燕豪盯着他那精光灼灼的双眸忖道。
三僧在“得月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小二迎了出去殷勤地问:“三位大师好!请问你们是住店还是吃饭?”
“小二哥有早点么?”背插双刀那小僧问。
“有有有!快请进!”
三僧喝了一会儿粥那背插双刀的小僧问:“小二哥向你打听一个事:你们客栈里是否住着一位受了伤的年轻人?”
正在柜台后拨打算盘的谢掌柜心下一紧不待那小二回答抢问道:“请问三位大师你们是?……”
“我们乃是嵩山少林寺的。”那小僧笑道:“我所打听的这个人:姓赵三十来岁很精神也很魁梧乃是我的师兄。”
谢掌柜虽在刚才同赵燕豪的闲聊中得知了他乃是少林寺的弟子可他还是很小心谨慎摇头道:“抱歉这里没有这么样一个人。”
那小僧失望得摇摇头转头对那老僧道:“师傅到处都打听不到您说赵师兄究竟躲到哪儿去了呢?……哎听说他受伤不轻真令人好生担心!”
“别担心!”那老僧笑道:“他的武功好着呢肯定不会出事的!……赶紧喝了粥我们去别处打听罢!”
谢掌柜看三僧的样子不似作伪心下犯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告知赵燕豪此事。于是放下算盘慢慢上了楼来到赵燕豪的客房前轻轻扣门。
“请进!”
谢掌柜推门而入轻声道:“赵老弟客栈里来了三名僧人说是你们少林的特地来找你……”
却见赵燕豪愣愣得望着自己身后大吃一惊正欲转身忽然背心一麻眼前一黑“咕咚”一声载倒在地。
“你是谁?”赵燕豪惊声问。
“普陀天风!”
赵燕豪蓦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同时也明白了他的来意。
他曾听空净说过:武林之中有几位耆老的真实实力他也是搞不清楚的;而这天风正是其中之一。
空净也曾郑重地告诫过他:他日若遇上这几人一定得加倍小心。
“老纳的来意想必你已经清楚了?”天风面目阴沉。
赵燕豪点点头目不转瞬地盯着他的手。
“那就纳命来罢!”
天风暴喝一声颈上佛珠忽然飞出乌云般的罩向赵燕豪。
赵燕豪虽在小心提防可这串佛珠来得既无征兆又快若闪电脖子立时被套个正着。
他正欲弹身穿窗而出陡觉脖子一紧接着气息一窒结结实实得跌倒在炕上。
“咻”的一声一道雪亮的刀光挟着雷霆万均之势向他劈胸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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