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善哼着小曲踉踉跄跄地回了房刚点上灯便见老婆自床上翻身坐起来面带愠怒之色:“今夜发什么疯啦?喝这么多酒!”
徐良善心里有鬼不敢看她的眼睛一边脱衣服一边敷衍道:“唔……心烦呢!”
朱玫嘟囔道:“有什么好烦的?那些扫把星不都走了吗!”
“那姓沈的不是说了吗仇敌很可能会找上来……妈的他们惹上的祸却拔腿就跑了把天大的麻烦留给我们!真他妈倒霉!”徐良善忿忿地道。
“真要小心点!我看这几天就不要做生意了吧!把刘师傅、宗师傅他们都叫回来……”
“我省得!”徐良善打断她躺下身道:“我还准备到卢判官那里打声招呼让他多派些差衙来照应照应。”
“那最好!时间不早了睡吧!”朱玫放了心起身吹熄了灯一头钻到丈夫怀中。
徐良善皱着眉头拉开她那不规矩的双手转身背对着她打着哈欠含糊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朱玫“腾”得坐起身来羞怒道:“你……好!好!好!可别后悔!以后都不准再来碰老娘了!”
“哼稀罕么?”徐良善拉过薄被蒙着头含糊道。
朱玫一身邪火无处发泄粉拳如密雨般落下“咚咚”捶打着他徐良善忍受了一会儿后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把推开她怒喝道:“滚开!有完没完呀?”
“还敢打我?”朱玫扑上来一口咬住他的胳膊徐良善但觉剧痛攻心便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力扯大怒道:“松口!”
朱玫被扯得头皮胀痛只得松了口徐良善松了手气呼呼地倒头便睡。
“说!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朱玫又重重地捶了他一拳怒气冲冲。
“香味?什么香味?”徐良善心里“咯噔”一跳有些心慌地坐起身来低头凑着鼻子在身上四处嗅了嗅“哪有呀?我怎么没闻到?”
“装!你就装吧!”朱玫怒瞪着他“说!刚才是不是跟杏桃那小蹄子鬼混啦?”
“哪有呀?”徐良善心里一松故意作出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来好让她认为果真是猜中了。
“小蹄子!老娘要你好看!”朱玫刚准备下床去痛打杏桃忽然停了下来皱眉道:“不对不对不对!那小蹄子用的不是这种香水!”
她一手拧住徐良善的耳朵厉声道:“说!究竟是哪个**?!”
“真没有呀!”徐良善苦着脸。
“还跟老娘装蒜!……我想想……对了淑贞身上好象是这种香气……啊!原来是这个贱货!哼竟敢勾引到老娘丈夫的头上来了看老娘不去撕烂这个臭婊子!”朱玫怒不可遏一骨碌下了床。
“嘘轻声点!”徐良善忙拉住她。
“你个烂人!从实招来是不是?”朱玫怒目圆睁。
徐良善见无可抵赖羞惭地点了点头嗫嚅道:“喝多了一时乱了性……夫人请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还想着有下次?!”朱玫恨铁不成钢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她是你什么人?姨娘呀!你这是什么行径?畜生!畜生不如啊!”
徐良善忙双膝跪地求恳道:“我知错了!请夫人千万饶我这一次!……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朱玫气愤地咬着嘴唇想着还是得以大局为重不能声张便息了去痛打淑贞一场的念头;不过她打定了主意一定得尽快将她赶出家门。
徐良善心中有愧想再打起精神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藉此来平息朱玫的怒火。
“拿开你的脏手!”朱玫一肘将他甩到一边。
泪已流得够多了淑贞渐渐停止了哭泣魂不守舍地慢慢穿好衣服后刚燃起一条衣带悬梁结果了自己性命的念头便马上作了罢。她摸了摸身旁熟睡着的儿子的小脑袋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地掉落便紧紧地搂着他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眼中的泪似已流尽便大睁着双眼看着黑乎乎的帐顶头脑混乱一片。
“该怎么办呢?……从此以后就要受这畜生无尽的凌辱了……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可怜的瑞儿今后不知要遭多少罪受多少欺凌!”
“不好瑞儿是老爷的亲骨肉这畜生想谋夺老爷的全部产业一定不会放过瑞儿的!”心念及此脑中忽然浮现出徐良善深夜来到房中一手卡住瑞儿脖子的情景来她心胆俱丧一骨碌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好一会儿一颗怦怦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怎么办?留在这里瑞儿迟早会被这畜生害死的!不绝不能!”她一把将瑞儿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中就像生怕他突然间自身旁消失似的。
她定了定神忽然想起了去崆峒山的沈凌霄一行眼前一亮喃喃道:“惟今之计只有跟着他们我们母子才有活路!”
于是轻轻地下了床取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钱包袱并将瑞儿裹紧在胸前的衣袍中紧抱着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厅门紧闭她缓缓地抽出门闩先开一条门缝向外张望了一会儿接着小心翼翼地出了门慢慢掩回门扇。
拣黑暗的地方隐身很快地穿过大院后来到了大门前。她知道旁边的厢房中住着徐庆虽然隐隐有鼾声传出但还是怕惊醒了他便一边顷耳细听着厢房中的动静一边一分一分地抽出了门闩。
缓缓将大门开到尺许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再一寸一寸地拉上了大门。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只终于逃出了牢笼海阔天空任飞翔的鸟儿的感觉。
雨早已停了清新的夜风令她精神一震。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不再畏惧素日望而生畏的黑夜便藉着微光向北快步而行很快便就吞噬于暗夜之中。
只是孤身带着孩子弱不禁风的她又从不曾在江湖行走过如何了解江湖中的种种险恶伎俩?
见她走过门前的土地神叹息:“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真令人揪心呀!”
※※※
天刚蒙蒙亮徐良善美梦正酣忽然被“砰砰”的敲门声吵醒。
“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呀!”徐良善没好气的喝道。
“主人不好啦!淑贞姨娘和小少爷不见啦!”门外传来徐庆惊慌的声音。
“什么?”徐良善翻身坐起来困倦早抛到九霄云外来不及换下睡袍匆匆趿着木屐就跑了出去。
二人快步跑到淑贞的房中果然是人去楼空空寂寂。
“他妈的!什么时候跑的?”徐良善冲着徐庆大吼。
“不知道呀!刚才起床去开大门发现门没有上闩小的记得清清楚楚昨夜明明就上了闩的……”徐庆着急地分辩着。
“没用的东西!”徐良善不等他说完气得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还不赶快去找!”
徐庆被踢得有点发懵捂着肚子呆呆地望着他。
“发什么愣?快带人往北去追呀!”徐良善一把将他自地上揪起来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朱夫人跟在朱玫身后急匆匆地跑进来边跑边问。
“淑贞这贱……姨娘昨夜悄悄地将弟弟带走了!”徐良善着急地道。
“啊!”朱夫人面色陡变“臭贱人!……你们快去找呀!一定要将小少爷给我找回来!”
“娘您别慌小婿刚刚已派徐庆带人去追了。”徐良善安慰道。
“那就好!……这臭贱人我要抽她的筋剥她的皮!”朱夫人咬牙切齿忽然省起了他的话“追?你知道她往哪边跑了?”
“应当是往北边去了”徐良善看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朱玫“这臭婊子一定是去追姓沈的那帮人去了!”
“追他们?”朱夫人眉心打结忽然扼腕叹息:“对呀!这臭婊子昨日就跟我提过想跟着他们去见我不同意就没再吱声了……没想啊她竟敢阳奉阴违的是我大意呀!”
“不是小婿大意了!昨日我就见她跟那姓沈的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意思?”朱夫人显得很好奇。
“呃……”徐良善假装没看见朱玫正别着嘴嘲讽地看着自己“我见这臭婊子一直都跟那姓沈的眉来眼去的当时却没有细想……如今想来太明显不过了他们就是一对奸夫淫妇呀……”
“奸夫淫妇?怎么会呢?”朱夫人喃喃摇头“他们总共才认识几天呀?……再说了也根本没有机会呀!”
“至少都是有那种坏心思的!”徐良善肯定地道。
“是呀!没有那种心思如何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丑事来?”朱玫乜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
徐良善哪敢惹她?忙转开了头不敢接口。
“真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啊!”朱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忽然放声大哭道:“可怜的老爷啊您死得太不值呀!呜呜……您睁眼看看自己弄得家破人亡的保护的都是些什么畜生呀?!”
徐良善正准备劝慰朱夫人忽听院中传来了喧哗嘈杂声。
“大清早的怎么就来了这么多买米的?”这不同寻常的情况令他很好奇忙快步走出去看个究竟。
一看到院中的情形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立时如掉进了冰窖中一般。
为首的那一高一矮的两个怪人不是沈凌霄所说的敌人的头领还会是谁?
天尊双手抱臂傲然地走在前头地尊则揪着刚刚备好马匹准备出门的徐庆将他推得踉跄着后退不迭身后跟着那十来名同伴正将试图阻挡的几名伙计推得东倒西歪。
“哪个是徐老板?”地尊一把将徐庆推倒在院角大声怪叫道。
“鄙人就是!请问各位老板是来买米吗?”徐良善忙微笑着上前拱了拱手接着向伙计们厉声喝道:“不长眼的东西挡住贵客们做什么赶快滚开!”
“少罗嗦!说!那伙人去了哪里?”地尊开门见山一把揪住他胸口。
徐良善讶然道:“那伙人?什么人?请您说清楚点鄙人不懂。”
“少装蒜!邹氏米行那老板都告诉我们了说那伙人来了这里昨日傍晚才走的!识相的赶快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地尊一把将他掼在地上。
“我真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呀!”徐良善抚着被摔疼的屁股哼哼唧唧的慢慢爬起身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朱玫气冲冲地跑出来身后跟着神色慌乱的朱夫人。
“这位夫人你来得正好劝劝你丈夫赶紧告诉我们朝天堡方类聚的老婆他们的去向。”天尊淡淡地道:“若是你知道直接告诉我们就更简单了。”
“听着:本夫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朝天堡、朝地堡的!奉劝你们识相的赶快滚出去否则我可要报官了!”朱玫一边上前扶着丈夫一边忿忿地道。
“哼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地尊怪眼一翻就要发作。
唐紫萱忙上前轻拉了他一把对朱玫正色道:“这位大姐邹老板什么都告诉我们了抵赖是没用的!只要你告诉我们他们的去向我们是绝不会为难你们的!”
“这位小妹你们都受那邹三的骗了!这个邹三跟我们是死对头恨不得整垮我们他才好在这里独大呢!”朱玫倒是个人物处变不惊。
“没工夫跟你罗嗦了!”地尊不耐烦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对朱玫动手便一爪按住徐良善的肩头“你说是不说?本尊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尊的手爪硬!”
话声中爪上加劲徐良善顿觉肩骨欲裂大声惨呼冷汗涔涔而下。
众伙计虽见主人受难但惧于他的狠劲均不敢上前吓得浑身哆嗦着躲到一旁。
“别难为他我说!”朱夫人面色苍白地跑上前来。
“娘别瞎说!”朱玫心急如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其实倒不能说她有多讲义气她一则是没亲见过这帮人的手段并不相信他们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二则在内心深处并不想念念不忘的沈凌霄受到伤害所以忙阻止母亲。
朱夫人一直都有点惧怕这个脾气火爆、精明能干的女儿见她如此生气讪讪地不敢再说下去。
“给你一个机会”地尊松了手对徐良善冷笑道:“若是你肯说本尊会考虑饶了你否则……”言及此手上又加劲令徐良善痛彻心扉。
朱玫忙扑上去猛力拉他的手却如蜻蜓撼柱哪能动弹分毫?
徐良善先前不肯承认本是想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但听说已为邹三所出卖便已决定从实招来了再加上重刑加身再也顶不住了当下忙痛哼着道:“我说我说!”
“徐良善!”朱玫大急看了一眼难受万分的丈夫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
“哼早就告诉过你了真是贱骨头!”地尊松了手催促道:“快说呀!”
“他们是去崆峒山了!”徐良善抚着肩膀苦着脸道。
“崆峒山?没骗本尊吧?”地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千真万确!是他们亲口告诉我的!”徐良善肯定地道。
“若是你敢骗本尊这就是榜样!”地尊忽然纵起“喀啦”声中木屑纷飞身前的木柱子上已被抓了一个大窟窿。
徐良善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不迭点头道:“绝不敢!绝不敢!绝无半句虚言!”
唐紫萱喜道:“臧叔叔我看他说的是真话!我们走吧!”
地尊点头道:“好!”
徐良善刚舒了一口气陡觉眼前一花接着头顶上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依稀还听到了自己天灵盖碎裂之声接着眼前一黑仿似正掉向无穷无际的万丈深渊但他再也无法意识得到这就是黄泉之路。
米行众人见他忽然脑浆迸裂栽倒在地失声惊叫。
“本尊生平最讨厌贪生怕死、出卖朋友的家伙了!”地尊若无其事地在道袍上揩了揩血淋淋的手爪转身就走。
朱玫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丈夫的尸身忽然回过神来发疯似地扑到地尊背上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滚开!疯婆子!”地尊一抬臂朱玫便倒飞出一丈开外。
朱玫似不觉得疼痛头发散乱“嗷嗷”含混的叫着爬起身来又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唐紫萱见地尊一皱眉忙抢在他身前飞快地点中了她的“鹰窗穴”。朱玫如受电殛立时软倒在地。
待得双尊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去得远了徐氏米行才传出了杂乱而凄厉的嘶叫声:“杀人啦!出了人命啦!”
很快地一个捕头模样的壮健官人带着十余名差衙匆匆赶来问明了情况后便带着手下忙忙地追了出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后他们便都鼻青脸肿、无精打彩地返回了。
当日下午“顺风耳”牛三就在坊间口沫横飞地散布谣言说路捕头他们不久倒是追上了凶犯但不过只是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打得磕头求饶;奇怪的是不知为什么回到衙门后邝知州非但不责怪他们反而还一人奖赏了十两银子。
傍晚时分牛三被几名差衙当街按倒在地打了个半死之后又被上了枷锁带回了衙门。
半个月后骨瘦如柴的牛三一瘸一拐地出了衙门。人们都说他掉了七颗牙齿断了五根肋骨还折了右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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