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山雨欲来

小说:江湖劫 作者:近南
    贞恒道长端坐在上清宫的旧楠木椅上自茶几上端起香茗呷了一口缓缓放回。沉声叫道:“凌奇!”

    一名三十余岁的黄袍黑瘦道人应声而入恭敬的问道:“师叔有何吩咐?”

    贞恒道:“你是大师兄这段时间更应督促你师弟们练武。切莫误了他们的功课。”

    凌奇应道:“是。”

    贞恒目光闪动问道:“上午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查清楚底细了么?”凌奇摇头道:“没有。很奇怪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他们。这伙人应该不是本地人。”

    “哦?”贞恒眉头打结问道:“他们说话是哪里的口音?”凌奇道:“听山下一个茶馆的伙计讲这伙人曾去那里喝过茶讲话好象是川北口音。”

    贞恒神情陡然一紧:“该不会是双修教的吧?”凌奇摇头道:“不知道。”

    贞恒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这些天山上山下都注意警戒有什么可疑之处立即来报。去吧!”

    待凌奇走后贞恒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出观外。十余名年轻弟子正在观前的空地上练剑见贞恒经过齐都停下来恭敬的招呼。贞恒匆匆点头而过忧心忡忡的径往后山行去。

    迤俪走过一段静幽的山道前面的山腰畔有一处幽幽碧潭潭面水烟袅袅。潭边倚山而筑一精雅的竹舍舍旁环伺着几棵青松。青城派上一代掌门道一真人便修行于此。

    贞恒行至竹舍前恭恭敬敬的叫道:“师傅在吗?”舍前一个正生火烧水的小道抬起头笑道:“在呢!师叔快请进!”

    贞恒轻步走进客厅。这是一间不大的客厅厅心摆着一张黑漆漆的八仙桌左墙上悬着一把黑黝黝的古剑。一个柔和的老人声音自室内传出:“贞恒吗?进来。”

    贞恒穿过客厅进入内室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纸质泛黄的《古太极图》红黑互缠、首尾相衔的阴阳鱼分外显眼右墙上挂着一幅《先天六十四卦圆图》。室中蒲团上一个银丝似雪的枯瘦老道盘膝闭目宛如化石。

    贞恒小心翼翼的走近低声道:“师傅打扰您老清修了。”

    道一真人缓缓睁眼幽暗的内室似乎一亮。目注贞恒问:“有什么疑难之事?”

    贞恒道:“今日上午山下来了几个来历不明的人不时上到半山来鬼鬼祟祟的偷窥。弟子派凌奇打听了他们讲话是川北口音。弟子怀疑他们是双修教的人。”

    道一轻皱白眉问道:“当年‘黑白双煞’的弟子中可还有什么杰出之人?”

    贞恒道:“掌门师兄早派人打听过了好像没什么杰出的。如今的双修教是由‘黑白双煞’的两个弟子执掌叫什么天地双尊。这些年双修教倒算规矩门人不大在江湖行走也没什么恶迹。至于这天地双尊的武功怎样倒没人清楚。不过应当不足为惧。当年‘黑白双煞’都败在师傅您手下想来他们应当强不过自己师傅吧!”

    道一静静的听完微喟道:“但愿如此。”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唐门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贞恒道:“倒仍没有异常。只是朝天堡今年特别缺得力人手方师兄曾几次传书来向掌门师兄要人了。这次掌门师兄去武当贺寿带了凌霄、凌空两位师弟。答应将他们留在朝天堡帮忙。”

    道一颔首道:“好。年轻人就该去江湖多历练历练。听说凌霄这孩子武功已很不错了?”

    贞恒道:“嗯。他已尽得掌门师兄真传。除内功稍欠火候外武功已不在我之下。”

    道一满意的点点头道:“他将来的成就不会在他师傅之下的。”顿了一顿问:“还有什么事吗?”

    贞恒想了想道:“唔也没什么了。就有一事:昨日掌门师兄临行前左眼皮跳得厉害。他对我说心里很不安是不好的兆头。本想占一卦但又说这些年只专注武学于易学上却荒疏了恐也占不准。我本劝他来找师傅占一卦他却说祸福天定摆手作罢。师傅您现在能占一卦吗?”

    道一苦笑道:“为师也占不准。易学博大精深我也是一知半解疑问重重。这十余年耽于易学无甚进境武功却荒疏得厉害。哎!”贞恒道:“师傅您研究易学是为了破解《青城密录》和《御剑神幻功》让我派失传的绝技重现江湖光大我派。青城上下都敬佩您老人家得很!”

    道一长叹一口气默然不语。缓缓闭目道:“没什么事了的话你去吧!”

    贞恒走出竹舍沿山道拾级而上向上清宫方向走去。天色有些阴沉苍翠的青城山略显朦胧。

    这几日一想到道一真人的神情贞恒心下便不安。他吩咐凌奇每日都亲自带着二十名弟子到半山腰四处警戒。余下一百来名弟子分为数拨分别看守各座道观和藏经阁。自己则整日都在上清宫居中调度。好在五日下来都没什么异状。

    这日一早凌奇正准备带弟子下山巡视贞恒走上前去吩咐他注意防范的地点和细节。正说间忽见黄墙角转出一个神情肃穆的褐袍老道正是道一真人。贞恒迎上大踏步而来的师傅叫道:“师傅早!”众弟子纷纷围拢见礼。

    道一微笑点头逐一打量众门下弟子。贞恒喝令众弟子让道请师祖训话。道一缓步走到观前的滴水檐下转身站定身形朗声道:“听说几日前山下出现几个心怀叵测之人这些天大家都在小心警戒辛苦了!你们掌门走后这几日大家都遵从号令、积极上进。很好都是好孩子!”众弟子听了师祖夸奖皆面露喜色。

    道一续道:“我青城派自青城丈人创派至今已有上千年历史。其间出过不少了不起的前辈为我青城派创下赫赫威名!如今你们掌门虽不在山上大家也不必太过紧张。虽说师祖我资质平庸修为远远达不到先贤境地但是只要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再加上大家齐心合力保我青城山平安是不成问题的。”这几日众弟子都很紧张听到这里齐都定下心来。

    道一一边扫视众弟子一边接着道:“千余年下来虽说道派已分化为若干门派但彼此之间同气连支、休戚与共。我青城派的名头能历经千年而不堕依仗的并非是历代掌门都能武功超凡而是我派自来都是受人尊崇的道门名派。我派一直均遵循道门教条因而历代均受人景仰。身为我道门弟子当遵从天道、地道、人道吉凶与民同患。随世道之变而变世安则遁世悟道世乱则入世卫道!各人虽资质有差别修为有高下但只须时刻牢记我道门精神便都能成为令人尊敬的道门弟子!”一席话说得众弟子群情激动齐称受教。

    道一待众弟子安静下来微笑着挥手道:“各自忙自己的去吧!”见站在身前的凌奇正欲离去招手道:“你跟我来。”

    凌奇疑惑的跟在道一身后沿着山道下行行不多时到得祖师殿。祖师殿背依轩辕峰殿身黑黝黝的并不雄伟如一个寂寞的老人终日俯瞰着白云溪的雾绕烟飞。

    道一在殿前停下脚步整了整道袍恭谨的步入。殿内供奉着泥塑的真武大帝像泥身有点陈旧像前的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两个小道正在檫拭香桌见二人进来齐都上前见礼。道一点点头微笑道:“出去吧不用你们服侍。”

    待那两个小道退出殿后道一吩咐道:“关了殿门。”凌奇疑惑的关了门转身见道一已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向真武大帝像磕了三个头。凌奇不敢怠慢也跪在旁边照做。

    道一磕完头站起走到左侧的一根殿柱旁伸右手在柱身上一抠柱身上出现一个寸余见方的小方洞。凌奇吃惊的看过去见道一左手母、食二指伸进取出一个黑色的小方木匣接着将右手中的木块盖住那方洞。原来这方洞乃是凿在柱身上保留着柱身表面的木块严丝合缝的覆盖住洞口。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道一走回蒲团边向凌奇招手道:“借剑一用。”凌奇不解的拔剑递过去。道一弯腰拉开蒲团将剑尖插入原来放置蒲团的青石地板边沿缝隙轻轻一撬一块青石板翻起下面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有两个扁孔。打开小木匣取出两把铜钥匙两手各执一把插入扁孔中左手右旋右手左旋“喀”的一声盒盖弹起。拿掉盒盖珍重的自盒内取出两本似是牛皮纸质地的旧书。

    道一轻扬手中的书目注凌奇郑重的道:“记住了:这是本门的镇山之宝——《青城秘录》和《御剑神幻功》。我们走吧路上我再仔细对你说。”说完锁好盒盖将经书和钥匙放回原处。又命凌奇扫了些灰尘填进砖缝拉回蒲团遮住。

    二人走出祖师殿沿山道并肩返回上清宫。道一缓缓道:“刚才那两本经书才是真正的我派绝学《青城秘录》和《御剑神幻功》。锁在藏经阁的那两本乃是赝品。”凌奇惊奇道:“赝品?”道一正色道:“正是。一直以来总有心术不正之徒觊觎经书。就说最近五十年吧就发现过六次前来盗经之人。五十年前魔道之争甚烈你太师祖怕这两本经书落入敌人之手便造了那两本赝品将真经藏在祖师庙。”凌奇肃然起敬赞道:“太师祖真了不起想出了这么好的办法来!”

    道一续道:“自我青城创派以来这两门绝技只有四位前辈修成。第四位修成的前辈也已是宋代初年的人了。呵呵连我也都不知该怎么尊称这位前辈了。这两门绝技一般只有掌门才有资格修习。不过若经掌门首肯别的弟子也可修习但却只能由掌门抄录下来教授决不可拿真经来修习。真经的秘密也只有历代掌门知悉。如今的青城派除了我和你师傅外只有你知悉这个秘密。”

    凌奇惶惑道:“这……师祖……弟子并非……”道一不等他说完打断道:“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听师祖说这几年的江湖出奇的平静。静极则动生。所以我很不安感觉江湖不久将会发生巨变。一旦生变不少门派将会牵扯进去我青城派也不列外。就说来我青城山窥视的那伙人就很蹊跷他们应是想趁你师傅走的这段时间不利于我派。敌人既然想对我们青城山下手当然也会对付你师傅他们……”凌奇惊惧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道一安慰道:“也别太紧张凭你师傅他们三人自保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世事难料……我担心真经的秘密湮没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你是你师傅的大弟子应该让你知悉……”凌奇插口道:“怎么会湮灭呢?师祖您不是知道的么?”

    道一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是我多虑了。”说话间二人到了上清宫前。道一停步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回雾舍去了。”

    ※※※

    只要天气好每当这个时候方类聚都会习惯性的来到这座古亭远眺。他总觉得碧绿的嘉陵江水与浑黄的长江水在此合襟的情形很象阴阳两仪的运动。他想仔细观察水流的变化借此参透阴阳八卦继而练成师傅破格允许修炼的绝技——《御剑神幻功》。但多年下来仍是毫无进境。

    方类聚出身青城派三十七岁时自浣花派萧世杰萧老堡主手中接过权杖执掌朝天堡如今已有一十四年。朝天堡是一个长江上游的航运组织有帮众一千余人。总舵设在朝天堡上游的翠屏堡和神臂城还设有两个分舵。朝天堡分为内一、外三共四个堂。内堂叫乾坤堂外堂则分别叫做雷风堂水火堂山泽堂。

    雷风堂除负责朝天堡外围的防护外还负责沿岸码头、店铺的保护及随船押运任务;水火堂主要负责客栈、酒肆之类的店铺经营;山泽堂除负责接收水陆两路运来的货物外还负责向下游运送货物。乾坤堂则全是由方类聚最信任的人组成除负责堡内警卫外还负责整个朝天堡组织的经营管理。不但如此乾坤堂还有不少秘密的外派人员随时打探江湖情势及敌人动态并负责引荐合适的人员加入。

    “哎!师傅说的对研究易学全仗慧根何时才能顿悟!”方类聚心里叹息。

    收慑心神慢慢自袖中取出一只望远镜。这只望远镜乃是去年他五十大寿时府里何通判所送据说乃西洋所造大明非常稀有。

    方类聚自望远镜中逐一检视沙嘴码头、翠微门码头、东水门码头、唐家沱码头。同往常一样江面上樯帆林立舟楫穿梭;码头上人流如潮杂而不乱。

    “堡主!”亭外传来一声明朗的叫声。

    方类聚闻言移开望远镜缓缓转身。一个三十来岁的紫衣精壮汉子正站在青灰色的亭柱旁。这人名叫殷天锦是方类聚的大弟子也是乾坤堂的堂主。

    “天锦进来吧!”殷天锦看了一眼亭中的师傅:灰扑扑的鬓角、凌厉的眼神个子虽不太高但负手一站如渊停岳峙气势迫人顿生敬仰之心。当下快步走到方类聚身旁。

    “有什么事?说吧。”方类聚眼神温和的看着殷天锦。

    殷天锦道:“昨日翠屏堡发了一批药材今日神臂城发了一批酒两批货都是发往岳阳的。应该都在后日上午到达。”

    方类聚问:“安排转送货物了吗?”殷天锦点头道:“已安排好了。明日宋兄弟他们应当回来了就派他们转送三峡阁。”

    “近日金沙帮、竹海帮有什么动静没有?”方类聚忽然问。

    殷天锦想了想道:“那倒没有。堡主是担心他们会打这两批货的主意吗?弟子倒觉得他们没这个胆量吧!”

    方类聚不置可否问道:“听说前日来了一批陌生人看样子人人都身怀不错的武功。这行人中有个头领模样的人去过重庆府还有两个人去过三江帮?”

    殷天锦点头道:“是这事有些蹊跷。我们打听了这行人是从东边来的但弄不清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意图。”

    方类聚微露忧色的问:“你说会不会是楚湘盟的人?”殷天锦皱眉道:“不知道。不过岳阳楼那边并未传来警讯。”

    方类聚神色稍缓但还是谨小慎微的道:“有异常情况时小心防范总是好的。”殷天锦忙答应道:“是。”

    方类聚在亭中来回跺了几步问道:“三江帮那边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殷天锦道:“那倒没有。今日他们刚送来一批瓷器到翠微门码头是金陵柳七爷要的货。”

    方类聚点点头似不死心似的又问:“唐门那边最近有动静没有?”

    殷天锦搜肠刮肚的想了想道:“还是没有。几年来饶兄弟他们都未发现任何异状。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得随时小心防范!”方类聚正色道。

    手扶凭栏出了一会儿神问道:“最近两个月收支情况如何?”

    殷天锦想了想道:“具体数目记不清了只记得个大概。收入共约有九十七万两:山泽堂约有四十七万两水火堂约有三十二万两翠屏堡约有十万两神臂城约有八万两。支出共约七十万两:翠屏堡约八万两神臂城十万两外三堂二十万两乾坤堂二十九万两;另外上月购新船花了三万两准备乌木真人的寿礼花了二千两。盈利约有二十七万两。”

    方类聚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准备二十万两银票等你掌门师伯来时让他把这笔钱带回青城。”

    “那么多?”殷天锦既惊奇又有些心疼望了堡主一眼忽然惊觉不该如此态度急忙惶惑的垂首。

    “嗯。”方类聚明白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青城山那些道观也大多破旧了我准备让掌门师兄用这笔钱来修葺修葺另外再建几座新观。这些年光顾发展我们朝天堡竟没顾上青城山想来真是惭愧!作为青城弟子这是为师多年的心愿!这两年经营日善该是为我青城派的发展出点力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忽然严厉的目注殷天锦似欲看穿他的骨子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天锦你要永远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首先是青城人然后才是生意人!朝天堡的今日是我青城派给予的!没有我青城派的支持想在江湖上立足谈何容易!”

    殷天锦忙不迭点头低声道:“是。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傅教诲!”

    方类聚收回严厉的目光温言道:“明白就好。对了你和若兰小姐的婚礼准备得如何了?”殷天锦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师傅挂心!一个多月以后的事还早呢!再说了也没有多少需要准备的东西。”

    “人生大事岂可马虎!”方类聚正色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受了不少累吃了不少苦福倒没享过一天。这一次为师要热热闹闹的为你办这场婚礼!”

    “多谢师傅!可为了区区弟子师傅没必要如此铺张!”殷天锦感动得很。

    方类聚摆手道:“怎么叫铺张?人家陈家是有钱有势的大户婚礼简陋了让人家怎么看?况且如今我也老了精力日渐消退朝天堡的重担要你多扛。有你岳父那边照应对你、对我朝天堡的发展都会有很大的益处。你说是吧?”殷天锦微笑着点头。

    方类聚续道:“以后出去办事多带你方义师弟去历练历练。老大不小了你师母还老惯着他都快宠坏了。你是师兄尽管教育他——这是为他好以后他会明白的。”殷天锦有种烫手山芋丢过来的感觉轻声道:“是。”

    方类聚忽然想起来兴奋的道:“忘了告诉你了:这次你掌门师伯去武当贺寿带着沈凌霄、寇凌空两位得意弟子贺完寿后他们会来这里。我先前曾几次央你掌门师伯派几个武功高强的师侄来他都不置可否;这次总算是答应留他们在堡里帮忙。”

    “是吗?”殷天锦喜动于色“早听说这两位师弟武功不凡尤其是那沈凌宵师弟!他们肯来真是太好了!”

    ※※※

    烟尘滚滚三骑飞驰马上乘客俱背插长剑道袍猎猎飞舞。一马当先的黄袍清矍道人是青城派掌门贞观道长五十余岁颌下灰须及胸。紧跟身后的黝黑精壮道人叫寇凌空约莫二十六、七年纪;另一个叫沈凌霄更为年青身形略高俊秀中带着英气。

    贞观回头道:“还有数里就到均州县城了。今日是四月初五明日才是乌木掌门的寿辰。好在这几日天气倒好不然真可能会赶不上呢!”凌空笑道:“老天真给面子!师傅均州城漂亮么?”贞观道:“一会就到了到时不就清楚了么?”

    不多时到得均州。江湖人物早已云集客栈、酒肆、茶楼、戏楼均是暴棚;还有不少人或在阴凉的胡同口或在大树下就地支个棚子歇息。贞观师徒牵着马走过一条又一条人流如潮的街道转过一栋又一栋人语喧哗的屋舍终于在一处脏兮兮的小巷尾找到一个只有六间客房的破旧小客栈幸喜还剩一间客房。

    师徒三人一路劳顿早已困乏和衣睡了一个多时辰方始纷纷醒来。凌空问了掌柜的时辰才方交酉时便提议出去走走。三人穿街过巷往热闹的大街行去。刚走到一处卖馄饨面的小摊前忽然黄影一闪向贞观径扑而来。贞观挥掌“砰”的一声与来人对了一掌。凌霄、凌空吃了一惊转头看去见偷袭者是一个微胖的黑须道人大约五十来岁。二人正欲拔剑却见师傅与那道人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贞观笑吟吟的招手道:“快过来拜见崆峒派断虹子掌门!”凌霄、凌空忙都上前躬身见礼断虹子拉着二人的手微笑着打量道:“两位是贞观道兄的高足吧!神清气爽真是不凡啦!”

    贞观微笑道:“道兄谬赞了!这是劣徒寇凌空、沈凌霄。还请多指教!对了道兄几时到的?”

    断虹子道:“两天前就到了。想着能和众位道兄相聚小弟是迫不及待十日前就出发了!这两日我对道兄是望眼欲穿如今总算盼来了!走到我那喝一杯去!”贞观笑道:“好啊!走!”

    没多久四人到了断虹子所住的如意客栈。断虹子吩咐掌柜的安排了一桌酒席让三人暂安坐饮茶便“踢踢踏踏”的往楼上走去。不多时领着一个骨骼粗大的中年道人和一个浅绿衫、凤尾裙的高挑少女下来让二人参见了贞观介绍道:“这是劣徒钟智灵、桑青虹。”转身吩咐小二:“去拿一坛上好的酒来!有什么好菜尽管上!”

    闲谈间酒菜俱都上桌。菜很丰盛有清蒸武昌鱼、蒸珍珠丸子、三鲜酥肉、红烧鸭子等十来道菜。小二拍开泥封顿时酒香扑鼻抱起酒坛给众人一一倒酒。

    断虹子举杯道:“这第一杯酒先敬道兄来干了!”接着两派弟子分别向对方掌门敬酒又互相敬了一回酒。桑青虹喝了几杯杏脸泛红歉然道:“贞观掌门、两位道兄小女子量浅恕不能相陪饮酒了!”贞观微笑道:“桑姑娘不必客气!”

    桑青虹吃了一口菜瞥眼见对面的沈凌霄正偷偷的注视着自己心里一窘低下头去。

    两位掌门互敬了几杯聊在一起。贞观道:“道兄可知现在玉掌门、三生掌门他们是否已到达?”断虹子笑道:“问我就对了。不止他们已到全真金藏掌门、点苍玉林掌门、恒山青霞掌门、龙虎山张掌门也都到了。中午我还同玉掌门、三生掌门、金藏掌门喝了个痛快呢!”贞观激动道:“算起来也有三、四年没见面了这次得好好跟他们喝几杯!”

    断虹子道:“各位道兄的弟子都优秀得很!小弟修为浅薄门下弟子也平庸得紧。真是惭愧呀!”贞观笑道:“道兄说笑了!怎么枉自菲薄起来?”

    断虹子道:“今日小弟见到了我们‘道门四秀’中的三位青年才俊昆仑东方震、华山司马轩、全真陆云山果然各个不凡!尤其是那个二十岁时便击败了血剑门掌门季秋野的东方震更是英气勃勃。听说他近年还练成了昆仑夺命飞环绝技武功竟已不在玉掌门之下!”

    贞观道:“佛门虽有‘佛门三杰’但我们却也有‘道门四秀’说起来也是我们道门的荣光!这四位英才贫道见过华山司马轩和武当紫石东方震倒没亲见过。听说那东方震乃公认的‘道门四秀’之首当然非比寻常!真羡慕那几位道兄能收得如此佳徒!”

    断虹子叹息道:“是啊!小弟尤其佩服那玉掌门二十年前他那力挫黄河五大帮派八十七人的马宁、翟晓通两名高徒便已名动江湖;没想到晚年竟又调教出如此佳徒!哎想不服都不成呀!”

    贞观安慰道:“俗话说:‘各有因缘莫羡人’!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喝酒!”两派门下的弟子听掌门盛赞同侪均心下羞愧垂首不语。

    天色渐晚一坛酒也将喝尽。断虹子举杯道:“你们今日下午刚到想必很是困乏今日就不再劝酒了!可惜这里没客房了要不然就留你们住在这里。这样吧明日贺完寿后我们约齐玉掌门、三生掌门他们再喝个痛快!”

    贞观道:“好。那我们告辞了。”

    ※※※

    均州城并不大因紧邻武当山常有武林人物前来故客栈倒还不少。四季客栈有客房三十余间乃是县城最大的两个客栈之一昆仑派玉掌门一行便住在这里。此次前来除带亲传弟子东方震外还带了贺晓川、秦朗两名弟子住了两间客房。

    夜色减浓客栈内渐渐安静下来。忽闻客栈外“叮咚”“叮咚”的击地声渐近接着一个身披大红袈裟、手持禅杖的壮健老僧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四个灰衣僧人。小二忙迎上客气的问:“几位大师是住店吗?对不住小店已客满请另寻别处吧。”一个胖胖的青年僧人上前道:“我们已寻了好几家客栈了都没空房。小施主能否行个方便随便腾出个地方来让我们歇息一晚?银子我们照付。”

    小二踌躇不决看向掌柜的。掌柜的道:“何三将储物室的物品腾出来铺上木板给这几位大师歇息。”众僧大喜齐声道谢。

    何三正准备带众僧去储物室忽见一白须清瘦道人匆匆下楼笑呵呵的快步走过来拱手叫道:“空净大师!”

    那老僧转首一看合什喜道:“阿弥陀佛!原来是玉掌门!幸会!幸会!”玉掌门问道:“敢问大师空无方丈是否前来?”

    空净道:“月前因当今皇上召见空无住持去了京城至今尚未回寺。几日前捎来书信说不能亲来贺寿。收到书信后贫僧忙带领着这几个知客房的弟子匆匆赶来幸喜刚巧能赶得上。”

    玉掌门道:“大师辛苦了!贫道已到了一日在此占了两间客房。请空净大师和各位师傅住一间贫道和我那些徒儿住一间。”

    空净欲待推辞玉掌门拉住他的手道:“大师别推辞了!否则就是看不起贫道。”说完吩咐小二准备一桌素斋。空净一行饭毕向玉掌门师徒道了谢便去了原本是贺晓川、秦朗二人所住的客房歇息。

    东方震素来好洁吩咐小二去烧了一锅热水用木桶提了水去洗浴。洗浴房设在客栈后院的东北角落中间用木板格成了两间。东方震进了左侧的那间关上木门慢慢的搓洗着身上的污垢。过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渐近东方震听出是两个人提着水过来。

    两人到得近前一人道:“静灵师兄有人正在洗只剩一间了我们一起洗吧!”另一人道:“好。”接着隔壁传来脱衣声和水声。洗了一会儿一僧道:“赶了一天的路满身臭汗洗起来真舒服!等洗了澡今晚美美得睡他一觉!”另一僧道:“说起来还真得多谢人家玉掌门不然我们就得挤在储物室呢!玉掌门也真客气不但腾客房给我们住还请我们吃斋饭呢!”

    先前说话那僧人道:“静清师弟你有所不知。其实这倒并不能说是玉掌门他人有多好而是因为我们少林派威名赫赫自来都是武林至尊。不知有多少门派平日想巴结我们找不到机会呢。有这种机会他昆仑派当然不肯放过!看他有个徒弟还不大高兴呢却哪里懂得他师傅的用心!”

    静清低声道:“师兄小声!这种话要是被人听见了传到江湖上都会说我们少林妄自尊大;戒律院知道了也会责罚我们的!”

    静灵冷笑道:“怕什么!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昆仑派就是数落了那武当派又如何?想那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不过我少林派的一个弃徒!在我们少林偷学了武功去倒说是自创的武功在武林中耀武扬威起来妄想跟我们少林平起平坐!他们道派就这样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虚伪得很!哪象我们佛门弟子光明正大。”

    东方震愈听愈怒匆匆穿好衣袍“啪”得一声踢倒木隔板两个光溜溜的和尚惊得后退两步。

    “哪一个是静灵!”东方震叉腰怒喝面罩寒霜标枪般的挺立着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我……就是……”一个圆脸僧人半蹲在墙角用手遮住下体惊惶的嗫嚅着。

    东方震迈步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骂道:“好一个‘光明正大’!大言不惭之徒!枉你佛门弟子却以德报怨搬弄是非!”

    静灵后脑勺撞在地上摔得四肢欲裂。他摸了摸后脑勺摊手见满手鲜血又惊又怒奋身跃起双爪向东方震头顶猛力抓落。

    “还敢还手!”东方震怒喝探手抓住静灵双腕右脚“砰”的踢在他肚子上。双臂一振“喀啦”声中门板撞裂静灵赤裸裸的身子重重得跌到院中。

    静清忙拿衣服围住下体奔过去查看静灵伤情。声响早惊动了众房客这些人大多是武林中人好事者居多喧哗着跑来探看。立时后院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两名少林弟子赶至见静灵赤身露体的萎顿在地地上血迹斑斑惊怒交集齐都恶狠狠得扑向东方震。东方震一掌劈倒冲在前面那个僧人骂道:“秃驴!一起上老子就怕你们吗!”话音未落陡觉双腕一紧已被急步赶来的空净扣住。

    众围观的武林人物见东方震骂抓住他的老僧“秃驴”其情状滑稽许多人禁不住笑出声来。空净见东方震出手狠辣加之少林派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心中嗔念顿起。忽觉对方双臂力挣几乎抓之不住忙沉臂下压。东方震但觉一道不可抗拒的巨力如泰山般压下双膝一软身不由己得跪地。二僧见空净出手制住对手齐都住了手。

    “空净大师手下留情!”玉道人惶急得叫道同着两名弟子奔过来。空净忙松手扶起东方震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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