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里张程远带着红肿的眼睛匆匆拔了两口饭就回到卧室把自己反锁了起来。
他手中握着檀香吊坠靠在冷冰冰的墙壁上默默地流着眼泪。直到哭累了他才把吊坠压在自己的枕头下流着眼泪睡过去。
张程远泪水依然没有止住他背后是恐怖卫生所的大门可他似乎并不感到害怕。他察觉出自己是在梦境中可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他不能和阮汐月见面更难过的事情了。
“哎小朋友失恋了很正常用不着这么难过的!”一个低沉、空灵但是慈祥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荡开来。
“谁?”张程远停止了哭泣警惕的转过身可是身后没有人。
“张程远你知道么?虽然我没有办法对付你健忘的状况但经历了这么久你小子却把我的脾气给磨平了来来来别害怕我如往常那样从头给你解释。”
…………
…………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交流了三个月了?”
“是啊!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正常。不过恋爱这件小事儿啊谁第一次碰见都会难过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
“别难过了那你现在死心了吧?”
“不她说过的要我考上启蒙中学我考上启蒙中学就能见到她了!”
“行吧孩子就应该按照孩子的方式去生活。没什么不过我最近忽然想到了一个让你从梦中向现实传递信息的方法。今天我想让你试试。”
“什么?”
“还记得卫生所的旋转楼梯么?”
“记得……你想干嘛?”
“旋转楼梯的四楼楼梯口放着一个箱子箱子里边有一张夜明纸夜明纸上印着一条口令你只要说出这条口令就可以从梦中解脱出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如果你不抓紧出去情况可能会很不妙呀!”
“什么情况?”张程远问话见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到了卫生所一楼大厅里身后的卫生所大门猛地关上了。
“旋转楼梯的柱子很快就会化成千万条红斑蝮蛇它们的毒性可真不弱啊!”
“你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不是说你对我没有恶意么?”
“可是如果你不能把梦中的信息带出去你对我就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那你莫不如永远在梦里陪我唠嗑好了!你听说过植物人么?植物人就是一直活在梦里的人哈哈哈哈。”空灵的声音回荡着渐渐的飘远了。
“喂什么意思啊?”张程远听了这句话有些不舒服可是再没有人回答他。他听到的却是稀稀疏疏的蛇吐芯子的声音。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么?”张程远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听说过有的人晚上睡着睡着就再没醒过来变成了植物人莫非莫非他自己现在也面临着这样的危险了?
张程远不觉有些慌了起来他朝着旋转楼梯快步走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张程远大为吃惊旋转楼梯的柱子亮起了斑驳的绿光那是蛇的一双双眼睛在绿光下他依稀可以看见数以万计的蛇的红黑相间的身躯。一张张猩红的嘴已经张开所有的蛇都挣扎着想从身躯交错的柱子中挤出来。
恐惧如洪水般袭来张程远撒腿便开始沿着楼梯向四楼跑。他身子紧贴着左侧的楼梯扶手生怕柱子上的蛇会咬到自己。
一阵阵针刺的痛楚袭来张程远惊恐的发现自己被毒蛇咬到了左臂。他更加拼命地往上跑。当他跑到快要跑到四楼楼梯口时十数条蛇已经缠住他的身体针刺的痛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左半边身体了。他伸出右手最后一扑抓住了箱子箱子在挪动中脱落了盖子张程远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箱子中的夜明纸抽了出来上面明晃晃的印着一个字——别。
“别!!!!”张程远惊恐的喊声把自己从梦中唤醒。
从床上坐起来张程远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只记得自己大喊了一声“別!”却完全记不起刚才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才会喊这么大声。
晨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张程远看看手表发觉已经到了平时快起床的时间索性便从床上爬起来了。
在校的一天天空是灰色的教室是灰色的同学们和老师的脸庞是灰色的只有他怀中一直揣着的檀木吊坠是白褐色的。再见不到阮汐月的日子里除了与她有关的记忆一切都是灰色的。
晚上恍惚中写完作业没精打采的上床睡觉第二天清晨在自己的“别!”一声梦话中醒来他恍惚意识到有些奇怪因为他隐约记得昨天早上他也是在这一句梦话中醒过来的。但他没有过多的在意又开始了灰色的一天。
可是第三天清晨他又是大喊了一声“别!”然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多少感觉有些离谱看看闹表6:01。可是没想太多他还要上学。
直到第七天清晨他在“别”的梦话中醒来时他开始有些惶恐因为这事实在是有些荒谬。于是他拿出了多年不用的日记本记录下了这样一件离奇的事情他还细心的备注了醒来的时间他的闹表显示的还是6:01。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程远直接把日记本放到了枕头边他有预感或许自己还是会在一声“别”的梦话中把自己吵醒。
可是第八天早上事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又被自己的梦话吵醒可是这一次他喊的是一声“碰!”而闹表显示时间是6:02。张程远刚开始觉得自己的梦话有规律这个规律就被打破了。可他还是把内容和时间记录在了日记本上。然后他开始好奇下一个早晨会不会再说梦话。
“凋!”
下一个早晨他在“凋!”字中把自己吵醒而闹表显示的时间是6:03。
“克!”
接下来这个早上的6:04他喊了一声“克!”。
“别碰凋克。”
“别碰雕刻???”
张程远解出梦中的谜语后感觉背后都渗着凉气。这绝对是有规律的梦而自己居然会在梦中暗示自己别雕刻!
想来每天晚上雕刻已经成为张程远下意识进行的一项活动他常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边雕着什么作品一边想着阮汐月独自伤感。
可是他居然会自己用这么离奇的方式暗示自己别雕刻张程远一时间难以接受只是他真的从此以后就不再碰雕刻刀了他不敢违背自己潜意识里那离奇的暗示。
可是说来也奇怪日子久了长时间不雕刻的他想起阮汐月时心中的疼痛也减轻了。
…………
多情自古伤离别无论对谁都是如此。
然而人生从来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纵使离别伤感却也不是不治之症。
时间就是一剂良药。
它可以让美好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它可以让熟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陌生;它可以让脑海中的容貌渐渐淡化;也可以让香水的味道渐渐的退去。就连男孩儿、女孩儿在一起时身体会分泌出的特殊激素多巴胺随着时间的流失也会不见踪影。
所以没有什么感情是不能被淡忘的就算是曾经的刻骨铭心只要你的人生路还长只要你有更多的山峰等着去征服待你多年以后俯身眺望你能记住的你过去以为会在心中激起的汹涌浪潮也只剩下一片涟漪而已。
更何况几个月的时间谈不上刻骨铭心八、九岁的孩子更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每周只有一面之缘又能留下怎样的记忆?
张程远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包括新的物质、新的人、新的故事、新的道理而他的注意力很难长期的聚焦在一件事情上。这段不知算不算恋情的暧昧经历确实会让他郁闷一阵子但也只是这么一阵子。
在分开的一两个星期张程远会觉得下一秒见不到阮汐月自己会死掉可是在时间这味良药的治愈下两个月过后他便发觉他没有考进全校前三十名这件事儿才真正会然让他死掉。
是因为子弟小学升入启蒙中学只有三十个名额么?
是的。
是因为她所以才要考入启蒙学校么?
其实不是。
如果考不上启蒙学校将来去起航学校的希望就渺茫了去不了起航学校读书将来就没有机会去净土生活。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所以这个排名谁都看重。跟谁和谁的约定真的没多大关系。
不再专注于雕刻张程远有更多的时间跟卓越联盟的伙伴在一起玩耍他的快乐来源于踢球、来源于桌游来源于成绩考得高的时候同学们羡慕的眼神和家长老师的鼓励夸奖。
并不是只有从阮汐月那里他才能获得快乐。
所以渐渐的他发现阮汐月也许只是他漫长生活道路上的一个小小插曲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冬去春来四季更迭。
四年级。
五年级。
六年级。
时间流逝一去不复返。
小学时代正是孩子心智、身体疯长的时代。三年后的卓越联盟名声更加响亮。朱天曌是公认的全校最能打的孩子王二把交椅吴昊长得高高壮壮又学识渊博看着比同龄的孩子都成熟。三把交易郑长龙虽然一直大大咧咧、乐观开朗可是他一旦发起狠打起架来不要命一样所以大家对他也敬畏有加。
朱天曌能打并不全靠身高和臂力虽然年纪小但是通过三年来的学习散打、摔跤、锁技他都会一些。卓越联盟的男孩子们闲来玩耍的时候也常常互相练手。
冷长河和张程远喜欢用擒拿和摔跤打发时间这是一项可以点到为止又能锻炼格斗能力的项目用以发泄男孩子浑身用不完的活力。
偶尔也就是偶尔。
张程远会想起让自己曾经只因为一个侧影就开始为之疯狂的阮汐月想想自己当年的执着和分开时的难过都觉得自己好幼稚。
但是成长从来就是认识到上一个阶段的自己不够成熟的过程。
当然对于童年的这个懵懂经历他也无法预料未来的自己会对此做出何种评判。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只知道当年阮汐月送给自己的檀香吊坠那曾经浓郁的檀香气息如今已经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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