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638.第638章 溪畔的僧侣,雨中的道人
唐家二爷沉默不语。
大供奉说道:“薛醒川今夜必然会留在宫中主持皇舆图此人气血极盛又正值巅峰我与他交手也没有太多胜机而且圣后娘娘极有可能会把霜余神枪交付于他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便有了无限接近神圣领域的能力。”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薛醒川手持霜余神枪那么便只有神圣领域的强者可以战胜他以唐家在大陆的千年底蕴或者真的可以请动一位神圣领域的强者出手但皇宫里那座天意杀机阵专门针对的就是神圣领域强者。
看起来这是无法破解的局面只有大供奉冒险出手才能找到破局的一线可能。
唐家二爷继续沉默。
大供奉说道:“秋山家那位供奉实力不及我相王老奸巨滑绝对不会在定局之前赶到京都中山王又是个疯子除我之外再没有人了。”
“不。”唐家二爷摇头说道:“我们唐家永远只会提供信息、判断以及金钱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会出一个人。”
“那天意杀机阵由谁来破?进不了皇宫就算老太爷亲至京都也没有办法把皇舆图拿到手中。”
“那人对老太爷说过这件事情由他解决。”
“干系重大这种事情信不过人与信任无关只与能力有关。”
唐家二爷说道:“那人便是连我都感到恐惧所以相信他说能做到那就一定能做到。”
他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
唐三十六自然不可能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非常肯定他说的就是陈长生的那位老师国教学院曾经的院长商行舟。
“既然今夜大家的目标都是请圣后娘娘回归星海为什么不顺便把陈长生救了?”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淡然些表现的不是太过在意。
但这没有办法瞒过唐家二爷的眼睛他看着唐三十六说道:“这是两件没有关系的事。”
唐三十六说道:“如果是天道所指让陈长生活着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圣后娘娘的心境。”
唐家二爷无声而笑然后淡然说道:“首先我们不是在替天行道而是在聊尽人事其次我们姓唐不姓陈我们不是那些跟随十七位王府归京的忠臣义士陈长生的死活我们不应该关心因为我们要确保自己活着。”
唐三十六说道:“那二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失败了怎么办?”
唐家二爷微笑说道:“如果那人没有办破破掉天意杀机阵帮我们走进皇宫那我们自然只好回到汶水。”
唐三十六平静说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们唐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当然因为没有人会看到我们曾经出现在京都。”
唐家二爷平静说道:“不要忘记我先前说过我们唐家永远不会做可能吃亏的生意。”
唐三十六说道:“可是你先前也提到过王破的名字。”
唐家二爷没有动怒叹息说道:“不错除了王破还有苏离这是老太爷这辈子做的最亏的两门生意如果今夜二人都在京都苏离去天书陵困住圣后让王破算出阵法变动找到弱点然后单刀直入皇宫与薛醒川战上一场哪里还需要我们亲自出面?结果呢?一个人非要做孤耿的名士染了满身的寒酸气一个人非要做离世的浪子却丢不下如花美眷真真令人可惜。”
“不提王破当年被二叔你逼出汶水的事情。”
唐三十六看着他微笑说道:“在唐家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偏偏都不在或者正是因为他们都看出来了我们唐家不你们唐家只会算数字、说银钱让他们觉得恶心更不要说能让他们感到敬畏了。”
他的笑容很天真很纯净很刺眼。
唐家二爷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抬起右手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唐三十六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左脸高高的肿起唇角流出一道血水看着很是狼狈。
但他依然还在笑笑的还是那般开心于是显得更加刺眼。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玩这种幼稚的把戏。”唐家二爷看着他非常认真地说道。
唐三十六摇晃着站起身来从袖子里取出手帕把唇角的鲜血仔细地擦掉说道:“不你是因为知道我说的没错。”
唐家二爷看着他微笑说道:“你真的以为二叔不敢杀你?”
唐三十六看着他微笑说道:“在国教学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就已经说过二叔你一直都很想我死我怎么会以为你不敢杀我呢?”
不等唐家二爷说话他笑着继续说道:“相信老太爷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国教学院里我们的对话相信大供奉爷爷也会把我们的对话传回汶水等我回家后我也会亲自对老太爷说这件事情所以二叔如果你今天不杀死我还真的有些麻烦。”
唐家二爷看着他微笑说道:“老太爷的眼神与脾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唐三十六呵呵一笑说道:“老人家嘛眼神再好也快浊了脾气再大也宠独孙二叔你就算生一个养到我这么大嘴这么甜至少也得好几年时间我估计来不及所以二叔啊如果您想继续自己的纨绔生活或者继续隐忍、在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下扮演一个纨绔子弟或者你可能真的需要在我回汶水之前把我杀了不然这场你瞒着我我假装瞒着你的游戏还真的没办法继续下去。”
二人对话的时候都微微笑着很是相似的两张同样英俊的脸这样相对画面却绝不和谐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怎样的一对叔侄啊。
唐家二爷的微笑终于渐渐地敛没看着唐三十六说道:“你这是逼着我争家产?”
唐三十六笑着说道:“我们唐家……不你们唐家不是最喜欢用利益操弄人心吗?我也想试试。”
听到这句话唐家二爷再次无声而笑张着嘴看着有些可怕。
“别这么笑了二叔。”唐三十六忽然敛了笑容看着他认真说道:“这样很傻这样真的很像个傻叉。”
……
……
因为距离夜空更近平日里有星星的时候天书陵峰顶应该比地面亮些但今夜云多无星这里的夜色于是比京都别的地方更加深沉神道前方那片由清光凝成的画面也就被衬托的更加清楚能够看到哪怕最细微的画面。
在先前那段时间里陈长生在上面看到了国教学院看到了那个和唐三十六很像的中年男人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能大概猜到只是现在的他怎么也想像不到那对叔侄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汶水唐家的人来京都准备做些什么。
天海圣后应该知道很多但她并不在意。
她事先就想到唐家肯定会来人唐家也应该来人被她用无上的威权压制在汶水畔两百余年的那个老人家怎么会错过今夜的机会?
该来的人好像都已经来了。
“不该来人的也来了。”
天海圣后的视线离开了夜色里的画面投向了远方。
这里所说的远方是极为遥远的它方。
先前无论是朱洛与观星客、无穷碧与别样红还是十七路反王、四大世家的出现都没能让她脸上的情绪有丝毫变化。
然而当她此时望向那个遥远的地方时神情终于变得凝重了数分。
京都在大陆的中央距离这里最遥远的地方或者是大西洲或者是南海里的诸岛或者是雪老城北方的无尽雪原。
或者就是那片云墓。
云墓里有座孤峰孤峰外三百里有座人烟稀疏的小镇镇名西宁。
小镇外有间旧庙庙后有条小溪都说那条溪是从云墓里的那座孤峰流出来的。
不知何时溪畔多了一个僧侣。
那僧侣穿着件黑色的僧衣上面满是灰尘与裂缝却自有一种飘然脱尘的感觉。
那僧侣容颜清俊看不出来具体的年岁大概中年眼角有几道淡淡的皱纹眼神宁静湛然有无穷的悲悯与爱、仿佛能够看到无限远的地方能够看见所有。
那僧侣把双脚伸进微凉的溪水里发出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里的情绪异常复杂。
他的这双脚已经走了数十万里路太累了。
他和他的族人离开这个大陆已经近千年太久了。
那僧侣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小溪上方的天空里忽然落下雨来。
云墓是所有云的归宿也是所有水的源头这里距离云墓很近这雨便是最新的雨。
数万里外的京都也开始下雨如烟般的雨丝穿透夜色洒落在街巷与山陵之间。
南城一条普通的直街上飘落的雨丝微微变形光线在其间折射往返。
一位道人从雨夜里走了出来平空走了出来。
他站在秋雨里的夜街上却给人一种感觉并不在此地。
他在某处在世间的任何一处真实的位置不停地变化着根本无法确定。
细雨落地无声普通的街巷两侧世人正在沉睡没有一个人醒来。
只有他是醒着的。
道人望向更南方的那座山陵神情平静。
在那座山陵的峰顶天海圣后正静静看着夜色里的她。
陈长生也在看着那名道人。
他默默地喊了声师父但没有喊出声。
因为那名道人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天海圣后。
他想起来在西宁镇旧庙生活的十余年里师父往往也只是看着师兄不会看自己好像师父的眼里从来没有他的存在。
“娘娘退位吧。”那名道人看着天书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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