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陈长生的紧张消减了些因为他看到了那片如瀑布般散着的黑发——不是因为那是名女子——如果是刺客不会这般轻易露出行藏更不会在别人的床上睡觉。
有残雨落在窗户上发出极轻微的啪啪声响那人转了个身没有醒来隐隐可见她耳里塞着最柔滑的苏绸眉眼如平常那般娇艳但不知道是不是熟睡闭着眼睛的缘故没有了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和冷漠的感觉。
看着那张美丽的脸陈长生很是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是莫雨。作为大周朝圣后娘娘最信任的人她应该非常忙碌怎么会出现在国教学院的小楼里还在自己的床上酣睡?
莫雨是真的在睡觉因为某些原因她睡的很香甜或者是在睡梦里不需要思考什么阴谋诡计显得很放松发出轻微的鼾声不时伸出微湿的舌尖舔舔唇角不是刻意诱惑谁只像孩子一般天真。
陈长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看着莫雨眉间没有褪尽的残妆痕迹又有些惊讶于这个心如蛇蝎的美丽女子竟还有如此天真而疲惫的一面。
短剑回鞘如果莫雨是来杀他的他就算拿着霜余神枪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莫雨的身体纵使隔着不薄的棉被指尖传回来的触感还是非常清楚那叫弹嫩。
他的手指仿佛刚刚落到被上莫雨便睁开了眼睛。
清晨这觉她没有睡太长时间但睡的非常好比在皇宫里或者小桔园里的睡眠好很多这让她感到相当满足眼睛眯着像湖边的柳叶里面盈盈的都是笑意。
然后她看到了陈长生想起自己在哪里准备来做什么为什么会睡着眼瞳微冷笑意就像是湖里的柳叶的影子被顽童扔来的一颗顽石击散再找不到丝毫痕迹。
她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凤眼妩媚之意尽去冷漠无比。
她眨了眨眼便完全清醒过来平静如常不笑不冷不媚只是平静。
很短的时间她从天真的小孩子变成冷漠的大人物再变成普通的女子很是顺畅无碍。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有些感慨心想戴着这么多张脸谱生活到最后还能记得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什么时辰了?”莫雨问道。
陈长生告诉了她。
莫雨望向窗外看着被秋雨打湿的微黄树叶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说道:“秋雨敲窗果然好眠。”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走到窗边的铜镜前坐下从袖中拿出木梳开始整理头发动作很自然没有任何尴尬或紧张仿佛这里并不是国教学院而是小桔园里她自己的寝宫。
陈长生的视线从她的宫裙腰间那道好看的系带上挪开落在铜镜里她的脸上看着她眉间的那抹残妆和无法抹去的那抹疲惫说道:“你好像很累。”
只有真正身心疲惫的人才会像她先前睡的那般香甜放松他很确定。
莫雨握着梳子的手微僵然后继续在黑发间顺滑地行走微嘲说道:“小孩子懂什么。”
在她看来陈长生就是个小孩子。
陈长生说道:“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跑到别人家里睡觉。”
莫雨握着梳子的手再次僵硬。
“听说国教学院今天有热闹所以我过来看看没有想到太无趣竟然睡着了。”
她平静说着其实难免有些尴尬只是不能让陈长生知道自己的尴尬那样会更加尴尬就像先前她醒来后第一时间把睡的如此香甜的原因归功于这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事实上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睡着还是在陈长生的床上她只能想着陈长生是个小孩子而且和朝政里的事情没有什么纠葛所以她很容易放松而且这被子的味道……真的蛮好闻的。
那像是阳光的味道但不烈又像是秋雨的味道但不潮像是果子的味道但不腻总之很好闻。
莫雨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想的太多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又有些不喜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少年的房间里还放着这么大面铜镜看你平日不敷脂粉不像是这般在意外表的人。”
“铜镜可以正衣冠可以正心意。”陈长生解释道。
“有理。”莫雨顿了顿继续梳发。
片刻后黑发柔顺如初她把食指伸向窗外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指尖却凝出一团水珠。
这画面很美如果是那些不懂修行的普通人看到更会觉得神奇无比。
陈长生知道这便是聚星境强者对周遭环境的强大控制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雨将指尖轻轻摁在自己的眉心缓缓地揉着残妆随水而落像是花树被打落无数粉屑。
陈长生这才明白她展露如此强大的境界和精微到完美的控制竟只是为了洗妆容……他觉得女人真的很难以理解对此他有非常不同的意见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
“你知道娘娘是怎么说的?”莫雨卸着昨夜残留的妆问道。
陈长生沉默先前他对唐三十六说想要知道圣后娘娘的态度现在娘娘的态度马上便会出现他却忽然不想知道了。
“娘娘说小孩子就喜欢胡闹。”
莫雨没有转身继续说道:“你虽然也是小孩子但娘娘说的当然不是你。”
陈长生明白圣后娘娘或者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自己她说的小孩子自然是落落。
“白帝夫妇把落落殿下托付给娘娘娘娘是长辈她要管教落落殿下必须听话先前殿下在国教学院读书拜你为师都可以视为小孩子胡闹娘娘不会理会但青藤宴上你们胡闹的太厉害。”
莫雨看着镜中的少年说道:“娘娘不想殿下继续跟着你胡闹。”
陈长生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不语。
“不要以为自己真的能借落落殿下的势只需要一句话你便会一无所有你要清醒地认识这一点。”
“我在京都本就一无所有所以无所失去。”
“生命呢?你这时候居然还能出现在我面前这让我有些意外看来天海胜雪比起当年在京都时要谨慎小意多了……对了你不认识那个家伙不要看着他像是个正常人其实真要疯起来天海牙儿给他提鞋都没资格如果他没有去拥雪关打熬这数年以他从前的脾气今天清晨你肯定已经死在国教学院的门前。”
陈长生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她说道:“天海将军的脾气还是很不好今天清晨他确实很想杀人我之所能站在这里不是他展现了自己的仁慈或怜悯而是因为他没法杀我……”
他接着说道:“就像前夜我能出现在未央宫里拿出婚书不是因为您的同情而是因为您没法困住我。”
莫雨微微挑眉有些不悦。
“忘了告诉您金长史现在是国教学院的门房……天海胜雪再没有机会踏进国教学院一步如果您还想做些什么事情可能需要您亲自出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在事后过来聊两句。”
莫雨的眉头皱的更紧。
“你平时好像没有这么多话。”
“我也觉得奇怪无论是在未央宫前还是废园里或者这时候见着您我的话就会变得很多。”
莫雨转过身来静静看着陈长生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她不明白这个少年明明极为普通为什么却能让落落殿下如此看重便是徐有容也专门给她来信说及此人就算陈长生在青藤宴上的表现极为出众她依然想不明白。
她最想不明白、最关心的的还是那件事情。
“你究竟是怎么从桐宫里走出来的?”
陈长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此时莫雨已经洗尽残妆皮肤白嫩如新眉清眼秀看着更像是二八年岁的少女。
但她不是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女她是城府极深的大周第一女官。
从落落离开国教学院去离宫附院再到天海家的人清晨来袭这些事情的后方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是幕后的主使者也是国教学院现在最大的敌人。
“有些人以为国教学院和你代表着什么但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个误会。”
她看着陈长生说道:“徐世绩当时求到了我的身前他女儿偏又来了封信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把你扔进国教学院准备让你自生自灭却没有想到你居然在这里认识了落落殿下从这片墓园里又爬了出来。”
陈长生说道:“是的事情就是这样。”
莫雨的神情渐渐变得寒冷说道:“我随便做了一件事情结果惹出了这些风波但这又算得什么呢?国教学院能不能继续存在我不在意我只在意我的想法没有实现。”
陈长生问道:“你想做什么?”
“一切事情的发展最终往往都会回到最初这件事情也同样如此……从那封婚书开始就从那封婚书结束吧拿出婚书自行解除婚约重新来过是你最好的选择。”
“徐有容她已经承认了这份婚约。”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承认这份婚约?难道你真以为她会喜欢你?你以为像她那样的女子会真的因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还是说你以为她很在意承诺这种事情?”
莫雨看着他说道:“你能和苟寒食论道自然是聪明人前天夜里看到白鹤带来的那封信你就应该已经想到她的用意为什么要装作自己不知道?被当成一座牌坊难道你不觉得羞耻?”
……
……
(昨夜熬着困意写了一千字今天在火车上怒瞪双眼写了两千字看看我勤奋起来果然自己都怕啊!明天恢复两更了揖手诸君麻烦大家多投些票给我加加油推荐票和月票都麻烦大家看一下手里还有没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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