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6年江南的初冬方才来到。天气是南方特有的那种湿冷一丝寒意似乎就要浸入骨子里面。
在常熟的铁琴铜剑楼书社里面一个胖胖的老头儿却光着脑袋未戴帽子守着个红泥火炉悠然自得的翘着腿坐着一会儿看看手头的古书一会儿又瞧瞧火炉上面的火焰。炉上热着一壶清茶茶香芬芳正在他所在的屋子里面浮动。
这铁琴铜剑楼原名恬裕斋是常熟古里镇的大地主瞿家的私家藏书楼号称清代四大私家藏书楼之一。传到现在的瞿家当主瞿镛手中以后又大加扩建并且改名“铁琴铜剑楼”不仅收纳了中国的书籍还收藏了不少西洋、日本、朝鲜和印度的书籍。不仅有哲学思想方面的藏书还有不少科学技术方面的著作真可谓是包罗万象。
现在瞿镛正在外地做官铁琴铜剑楼就由他的儿子当了常熟县令的瞿秉渊主持。这座藏书楼虽是瞿氏私有但是常熟的士子想要来这里读书借书也是可以的不管当初瞿镛之父瞿绍基修建书楼的目的是什么反正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常熟士林聚会之所了。
不过今日的书楼却没有什么聚会周围安静得只听见茶水在炉子上翻花吐泡的声音真是安静清闲到了极处。
那看书的胖老头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卷侧耳听听就听见了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忽然苦笑道:“镜之药房。可是你们?老头子我都躲到这里。居然还被你们寻到。”
门外就传来了两个声气不同的应答的声音。门帘一掀。就见两个儒服网巾的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正是常熟知县瞿秉渊另一个却和那老者还有朱皇帝的心腹翁同龢又几分相似但却俊朗了许多正是翁同龢的大哥躲在常熟当“不贰臣”的翁同书——另外常熟翁家还有一个翁同爵现在南直巡抚衙门当官。而那老者当然就是眼下常熟乃至整个上海府的士林领袖翁心存了。
翁心存看着儿子和瞿秉渊直笑:“老头子我已经年老糊涂整天胡说八道了你们还来找我做甚?”
“年老糊涂。整天胡说八道”是瞿秉渊和翁同龢给翁心存下的评语!嗯当然是在朱济世的面前下的。虽然皇帝老子大人大量但是他们二位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吧?反正翁老头子也不会因为这番话少一根毫毛不过是一笑了知罢了……他们翁家是常熟大姓世宦之家皇帝老子最大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瞿秉渊嬉笑着一拜笑道:“邃庵先生是难得糊涂我等后辈晚生还是要时时聆听先生教诲的。”
翁同书也给父亲见了一礼他现在是隐与世的大闲人。家里有的是田产商铺用不着他出去谋个官职。而且“不贰臣”的美誉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吧?要不他凭什么在将来继承老头子的地位当江南士林领袖?这个位子虽然不是官但是却有很大的影响力对他弟弟翁同龢现在的仕途还有他的大帅哥儿子翁曾源(历史上因为太帅而惹了祸被慈禧勾引了一下吓得辞官回家吃老米)将来的仕途都是很有帮助的。
不过这个士林领袖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可不是整天和一帮文青吟诗作对那么简单时不时的还是要去关心一下天下事比如义务教育和议会选举什么的……这段时间本来安安静静的江南士林就因为这两件事闹得鸡飞狗跳。
翁同书和瞿秉渊已经坐了下来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瞿秉渊苦笑道:“邃庵先生您真是没有说错当今圣上真是喜欢给下面的人找事情一个义务教育还在纷扰现在又出来一个议会选举而且这规矩对咱们士林也太不利了。”
翁同书苦苦一笑:“上海府正道会的领袖们已经估算过了如果按照现在外面传说的上海府公局议员选举方案在所有拥有投票权的选民当中士子所能掌握的只占不到20%其余的80%都在商人控制当中。”
翁心存只是含笑不语。票选议员也是试点只在应天、上海、广州三府和北婆罗洲、西婆罗洲两省中实行。不过《选举法》的文本还没有公开现在只是保皇会和正道会这两个准政党组织成员听到了风声——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是上面故意放出来的就是要测试一下下面的反应大概是吸取了义务教育试点时被人敲请愿钟的教训吧?
而测试的结果自然是士林震动。现在已经不是光复初年了大明恢复以来虽然走的是资产阶级道路但同时也是“不杀一士”还没有听说有谁因为说错了话开罪了皇帝被拉去砍头的。现在的大明虽然有锦衣卫但是此锦衣卫非彼锦衣卫似乎不是很凶残的模样儿。
在这种宽松的环境之下被满清压迫得小心翼翼不敢说话的儒生士大夫们也渐渐胆大起来。到了眼下居然发展到了隔三差五就会聚众妄议朝政的地步。只是环境虽然宽松得官也比历朝历代都容易但是大明的儒生士大夫们还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失落之感。
因为所有的士大夫们都清楚现在的大明士子并没有高人一等的地位文官也不能凌驾军官、杂官之上更没有什么以文制武以文御武的事情。不过更让士大夫们无法接受的还有商人在政治上的地位眼看居然也要爬到士人头上来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商人呃当今天子是商家出身对大商人高看一眼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一回传说中的上海府公局选举办法却让一批小商贩也骑到士子头上来了!
这可真有点欺负读书人太老实了!
翁同书苦笑道:“一年纳税超过10元就有投票权……常熟县城里大半的商贩都是可以投票的!在上海连赶马车的拉东洋车的都有投票权!连上海滩堂子里当红的逼ao子居然也有资格指定一个投票人而大半饱读诗书的士子居然得不到一张选票!真是有辱斯文啊……”
翁心存一怔“竟有此事?”
瞿秉渊只是苦笑:“上海滩的豪商众多青楼楚馆的银钱好赚所以纳税也多第一等的名妓每月要纳税5元一年就是60元整好够得上指定一个投票人的标准。”
“60元……竟然如此之多!”翁心存吃了一惊摇头道:“常熟乡下一亩田一年的赋税平均就是10个大铜板60元需得要600亩田都赶得上大富之家了。”
“是啊拉洋车的一个月也要交1元的税一年12元也可以去投票的。”翁同书又道。“如果是赶马车的车夫一个月要交税3月一年就是36元啊!若是在上海的市集上(菜场)有个卖菜、卖肉的摊子一个年少不得要三十几元的税那些耕读传家的士子如何比啊?”
翁心存微微摇头:“卖身的拉洋车的赶大车的卖菜的……赚得都是血汗钱还要拿出一部分来交税养了我们四十万做官的士子说来他们这些人都是天下文官的衣食父母手中拿一张选票也是应该的。而那些尚未高中的士子与国与家可有分毫之利?争什么投票权?还是用功读书考一个秀才官才是正理只要有功名不就有选票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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