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不惧死神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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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是很普通的手。
既不像是聂风那样宽厚有力,也不像是步惊云那样沉稳似铁。
那是女人,而且还是小女孩才有的手。
看上去柔弱无骨,仿佛一碰就碎的娇嫩。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只手,轻轻地拈着粗汉举起的拳头。
“莫动粗。”
轻言细语,如在耳畔的低声呢喃。
大骇之下,老李回头看去,却见身后,正静静地站着……
一个她。
一片寂静。
或许是她那尚未成熟的容貌已经足以令人惊异,或许是她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举动令人震撼,或许是她那轻声的一声呢喃带起的空灵令人赞叹。
没人知道为什么周围会安静下来。
唯一知道的,是因为这个看上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感觉的女孩。
“妈的,小崽子敢管老子的事,快放手,否则老子宰了你——”
老李回过神来,却是依旧虚张声势,冥顽不灵。
然而话音未落,已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旁边的步惊云轻轻横出一掌,便把他整个庞大的身躯挥出老远,翻滚十数周方止。
那个老李的妻子惊见老李被打,瞿然尖叫道:“哎!你这个小子怎么打人?来人啊!这小子无故伤人啊!”
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莫过于此了吧?
救人者遭人诬之以罪,为何?
“这位大嫂,我师兄只为帮你……”
聂风慌忙好声好气地辩解,然而话犹未完,那妇人已瞪着眼,凶巴巴的骂道:“我呸!谁要他相帮?若老李给他打死,以后谁来养我?”
接着赶去察看老李,发现他嘴角流出些微血丝又故意尖着嗓子叫道:“来人啊!杀了人呀!来人啊!”
千言万语不足以形容这女人的形状,尽作四字概以言之,当真泼妇。
然而,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步惊云已是见得太多。
他只是木无反应地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一只小手拽住了死神那斗篷的一角。
“不许走。”
还是那只手。
还是那个女孩。
步惊云转过头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若是换做以往他所对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被他这冰冷而充满了死气的眼神所吓得倒退。
然而,女孩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手,依然拽着他的斗篷,仿佛看不到那双眼中的死气,看不到这人脸上的凶杀。
惨了,这家伙不会恼羞成怒杀了这孩子吧?
断浪不由得腹诽,却没有注意到——他和女孩的年纪其实差不了多少,也都还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但是,步惊云却并没有如同断浪所恶意揣测的那样大发雷霆,而是继续冷冷地看着女孩,从口中慢慢吐出两个字。
“放,手。”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小孩子,恐怕都会被这冰冷的话语吓得哭起来吧?
可是,女孩依然不为所动,依然故我地微仰着头,直视着步惊云的眼睛。
现在,连聂风都不由得为女孩捏了把汗。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不让步惊云走,但是以他对步惊云的了解来看,估计这样下去,事情很难收场。
而这边正在冷冷地僵持着,另一边那妇人仍在泼辣地大呼小叫,村民们遂好奇地驻足围观,于是便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啊,这家伙怎么如此横蛮无理,还胡乱伤人呢!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呀!适才我瞧了他的眼睛一眼,差点连尿也给撒了出来,真可怕!”
“依我看,这种目露凶光的人必定嗜杀成性,或许他真的杀了许多人!”
“那个小姑娘是谁?”
“谁知道,不过看样子敢和那种人打交道,也不方是好人……”
“那……怎么办?给这种人走进我们的村子,一定永无宁日!”
“我们快去看皇榜,看看最近有否这样的一个重犯!”
“不用看了!我们还是快快合力把他赶出我们的村子吧!”
众说纷纭,七嘴八舌,世人许多时候就是如此盲目、无知、野蛮、恩怨不分,顷刻群情汹涌,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便朝步惊云扔去。
而那石头,自然也将那个女孩笼罩在内。
“云师兄,姑娘,快避!”
聂风慌忙嚷道。
然而,僵持中的两人却仿佛对周围的袭击视而不见,对聂风善意的提醒也充耳不闻,并没有避开的意思。
步惊云忽然回首一望。
目光只是狠狠地向众村民手中的石子一扫,一干人的手登时顿止,不敢妄动。
霎时之间,还以为这条小村倏地多了许多石像。
未扔出的石头停下了,但是扔出的石头却停不下来——石头又怎会理解死神的可怕?
但是,石头也未能寸进。
那拉着步惊云斗篷的女孩,依然保持着一手拉着斗篷的动作,同时左手那如水的长袖一抖,一道寒芒乍现即收,周围被人们扔过来的石头如同撞在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上一样停留,然后落地。
“妖、妖怪啊!!”
不知是谁发起了这一声喊,呼啦一声,作鸟兽散,就连那撒泼的泼妇也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一般,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好厉害的手段……”
断浪不由得惊叹出声。
和周围那些肉眼凡胎不同,断浪好歹也是剑术名家南麟剑首段帅的儿子,所学的武功虽然不多,但是眼界却高了不少。
至于聂风和步惊云,他们自然也是将一切收于眼中,只是比起生性跳脱的断浪,他们更加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
刚刚只是那一眨眼之间,他们已经清楚地看见了。
有一道闪烁着锋芒的影子,从女孩的袖中弹出,如同灵蛇一般绕着女孩飞舞,眨眼间便将那飞来的石块一一挡住,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女孩仿佛动也不动。
武林中人以气御剑并非没有的事,但是真气外放,通常来说都要伴随身体的转动来进行带动。
女孩这一手,简直就如同传说中才存在的剑仙一般。
聂风听觉过人,比其他两人要多听出,那道黑影之上缚有细丝牵引,并非真正的御剑之能。
但那又如何?
那一闪而过的锋芒,显然是一把利器。
能用一把利器以丝线牵引,挡下这些并不是很坚硬的松散土石而且不损土石分毫,本就是令人感到惊叹的能为。
“姑娘,不知你拖住云师兄,到底是为了……”
聂风不由得皱眉走上前几步,拱了拱手问道。
既然有这样的手段,想必也不是普通人,聂风自然就比较小心了。
女孩轻轻歪了歪头,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走掉了?”
半晌,才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样轻声吐出这让聂风和断浪险些一跟头栽倒在地的短短一句话。
居然没有注意到吗?
不过,女孩此言一出,三人大概也明白了状况。
恐怕,是因为要为了步惊云那打向毫无武功之人的一掌讨个说法吧?
只是一个孩子竟然敢因为一个陌生人被打了一掌就出手拦住别人,而且还是拦住这个江湖上虽然还不敢说是闻风丧胆,但是至少是人见人胆寒的不哭死神。
想不到,或者倒不如说的确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做的事情吧?
既然那个老李已经走了,女孩似乎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样子,只是轻轻将手一松,放开了步惊云的斗篷。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奇怪的家伙……(和这家伙一样……)”
断浪小声地嘀咕着,当然,后半句他可没有在步惊云面前讲出来的打算。
聂风与断浪因要先在村内找工人为两位先父雕刻墓碑,故并不能及时赶往凌云窟,只好投宿一晚。
但栈内客厢早已供不应求,三人惟有挤在一间小房内。
房内仅有一张细小的床,勉强可容两个小孩同睡,步惊云一言不发便背向聂风二人睡到地上,明显表示他不会睡到床上。
是因为他根本便不喜欢与任何人同睡一床?还是因为……
乐山一带虽并不冷,夜来也是寒气逼人,聂风有见及此,忙拿起床上唯一的被子,正想递给他,断浪讶然问:“风,你把被子给他,那我俩盖什么?”
聂风道:“地面寒冷得很,云师兄如此睡在地上准会着凉,而且我俩睡在床上,实在不觉太冷,不如……”
“嘿,是他自己要跟着来的,自讨苦吃,与人无忧!”
“浪……”聂风低声叫止他,“有时候,真相并非你所想般简单,一个人的心,也并非如你所想般简单……”
断浪乍听之下,不再辩驳,惟有极不愿意地跳往床上。
聂风走至步惊云身后,俯身轻唤:“云师兄。”
步惊云没有回应,仍然背着聂风侧身而卧。
“啊,原来是真的睡着了。”
聂风只好把被子轻轻为步惊云盖上,跟着便把房内的油灯吹灭。
房内登时一片幽暗。
可是在这片幽暗之中,蓦地亮起了两点寒星。
那是步惊云一双炯炯放光的眼睛。
他原来并未入睡。
他只是睁着眼,手中却在紧抓着聂风为他盖上的被子。
脑海,也在不住盘旋着聂风适才的一句话。
“一个人的心并非如你所想般简单……”
说得不错,他当然并非断浪所能想象,然而,他心后隐藏的故事,也并非聂风可以理解。
或许这世上,不会有人再像是霍步天那样能够理解他的痛苦,哪怕是为人温和,善解人意的聂风也一样!
想到这里,步惊云忽地拨开那张被子。
月色之下,乐山大佛。
和白天时那太阳之下的庄严肃穆相比,月光下的乐山佛,要多了几分柔和,几分温凉,也多了几分……
阴森。
长年累月,在乐山大佛上,着色的颜料早已被掉落的碎石和吹过的冷风刮掉,剩下那一片片斑斑驳驳的惨淡颜色,在月光一照之下,显得更加阴森。
既然是宝相庄严的佛,为何会显得阴森恐怖?
这是不是在说,佛的另一面,说不定就是魔?
若是佛的背面便是魔,那魔的背面呢?
是不是……
佛?
惊涛拍岸,虽然没有卷起千堆雪的诗情,却有惊风裂地的壮意。
在乐山大佛那宽阔平整的佛膝上,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迎风而立。
晚上的乐山大佛边,风很大。
虽然浪涛始终拍不上这佛膝,但是光是扬起的水汽随着那冬天阴冷的夜风,也足以令人感到悚然的寒意。
月从云中露出一抹,投下微微的光,将那个小小身影的脸照亮。
那是一张如同人偶一般精致的脸孔。
竟是,她?
白天胆敢阻拦死神的那个女孩,正不知为何站在佛膝上,静静地俯瞰着佛膝下那如同洪荒猛兽张牙舞爪一般翻腾的黑色河浪。
“水淹大佛膝……”
女孩轻声地呢喃着,那轻柔的声音仿佛夜风一吹便会飘散,然而却连那震耳欲聋的河浪声都无法压下她的声音。
足下一划,女孩转身看向了身后。
在她的身后,可以看到一个洞窟。
本就是几不可见物的夜晚,这个洞窟更似深不见底,在这大佛之上,竟然仿佛是大佛身上的魔念一般,闪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口,欲择人而噬。
“火烧……凌云窟……”
一边轻声呢喃,女孩一边瞥了一眼乐阳村的方向。
这里距离乐阳村并不是很近,但是女孩却像是看穿了这距离一般,轻轻地瞥了一眼。
薄唇轻启,吐出一字。
“……庙?”
作者语:最后一个字真的超想打成喵的口误的……话说在写聂风步惊云和断浪的互动的时候真心有刷yoooo的想法来着……另外吐个槽:聂风你这样称呼断浪……真的是朋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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