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龙雷
坦白地讲,在夕岁时,李臻就觉着狐裘大人似乎很受杨广信任。
只不过……当时或许是因为场合的关系?
看不出来太亲昵。
但今天就立刻能感觉出来差别了。
那种亲昵绝对不会出自一位帝王,而更像是一种……长辈对于小辈的那种慈祥。
而听到了杨广的话后,已经悄然摘下斗笠的女子只是露出了笑意,接着便躬身一礼:
“臣,携飞马城李守初归来,拜见陛下。”
她行礼,李臻反应也不慢,赶紧手掐礼印:
“福生无量天尊,小道守初,拜见陛下。”
“嗯……”
杨广的视线这才挪到了李臻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眼,眉毛一挑:
“守初道士,倒是大半年没见你了。”
“呃……多谢陛下挂怀。小道惶恐。”
“你不好好的跟你师父去学道,为何会到江南来?又为何会在禾儿身边?“
连续两个问题抛了出来。
李臻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可狐裘大人却直接说道:
“回陛下,是臣让他来的。他本就是臣麾下之人,如今洛阳那边暂时安稳,监视不到素宁道长,江南之地又缺乏人手,臣便让他过来了。“
“哦?”
杨广露出了意外的模样。
看着李臻颇为有趣的来了句:
“虽然早就猜出来了禾儿在夕岁当日如此回护你,你们可能有些关系……但没想到,你竟然是禾儿的人?哪一支的?什么时候跟的你?”
最后一句话问的是狐裘大人。
而女子却直接摇头:
“并不在百骑司之列,这道人在且末杀了丘存风,准备脱逃,臣见他虽然做事鲁莽,但心智却颇为慈悲,便拿来做了要挟,让他来臣麾下做事而已。”
“……????”
李臻一懵。
你……你个老六……
你是带贫道来要名分的还是来卖队友的?
这……这事能说吗!?
下意识的看向杨广,可却见这位帝王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哦?原来是你杀了丘存风啊……”
“……”
李臻又有些愣神了。
不生气?
他很是意外,可杨广问完,却又看向了狐裘大人:
“这个秘密,若国师没炼成这延年增寿丹,你怕是还要自己扛着吧?”
“回陛下,不错。总归……丘存风总要死的,虽然人食妖乃天经地义,可儒家开蒙之后,毕竟这种事……还是骇人听闻了些。那兄弟俩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何况妖族已经发觉,若再走漏了风声,难保有心人会散播对于陛下不利的言论。所以一开始,臣便没打算让这兄弟俩活着。只是……”
狐裘大人没理会李臻那逐渐变得精彩起来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
“这道人下手比较快而已,仗着一本道门用来培养修炼者的《道炁真解》就湖里湖涂的成了修炼者,又有几分心智聪慧,知晓破坏地火重伤丘存风……如果说且末之行有任何不圆满的地方,便是没给陛下把那丹药拿过来。而其他的……这道士倒是帮臣做了不少事。而观其在没名师指导之下,便自行参透了修炼之法,想来亦是个天才……臣便以丘存风之死为要挟,逼他给臣做事。而现在来看……陛下,臣倒是捡了个宝贝。”
“嗯。有理。”
听到狐裘大人的解释,杨广脸上半分怪罪之意都没有。
反倒颇为赞赏:
“朕就说……你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没办好。那今天呢?怎么把这宝贝给献出来了?”
“因为臣有些分身乏术了,陛下。”
忽然,女子话锋一转:
“此次,除却稳定在天下各处探查情报的百骑司……臣招募的这一批江湖好手,除了这道人外,也就没剩下几个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皆葬身到了江南。而臣这身子……”
说到这,她话语一顿,没继续往下说,只是微微摇头:
“臣麾下,也快无人可用了。而这几日臣与外界切断了一切联系,其实也是想看看……臣这些招募的手下,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出了内鬼还是什么……而出去这一圈……也算是探查清楚了。”
“何人所为?”
杨广的眉宇之间也出现了一抹阴郁。
“妖莲教与这几大门派的功劳罢了……唉。”
一声长叹,狐裘大人摇摇头:
“到底,还是心急了些。这江南形势恶化的太快,若按照之前臣的习惯,这些人应该早半年就要安排过来。但奈何此前北地比起江南,看上去要麻烦得多。臣以为这些人在陛下来了之后,便会幡然醒悟……可如今这些事情一出,臣便加派人手到这边,江南武林忽然多了这么些陌生来客……是臣马虎了。”
她这话说完,似乎想从杨广那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得到某些情报之类的。
可偏偏,杨广只是应了一声:
“嗯。”
点点头后,目光又落在了李臻身上:
“无人可用了?”
“除了他,其他的不堪大用。”
“……也罢。”
听到这话后,杨广直接说道:
“传旨:封素宁道长弟子守初为天宝通篆授箓三品供奉。绶冲霄法册,七星剑,位同道门三品,享俸禄。”
忽然,他说出了一段李臻听不太懂的册封。
而一旁一直没吭声的黄喜子上前一步,躬身称是。
“是。”
这时,狐裘大人咳嗽了一声:
“咳,还不谢恩!”
李臻这才后知后觉的赶紧鞠躬作揖:
“贫道谢陛下隆恩!”
“嗯……守初道士。”
杨广眯起了眼睛:
“既然禾儿如此看重你,那便不要让她失望,明白么?”
“回陛下,贫道明白。”
李臻赶紧点头。
不过点头之后,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抬起了头,张了张嘴,最后又低下了头。
这下别说杨广了,连狐裘大人都有些疑惑。
杨广问道:
“怎么?还有什么话说?”
“陛……陛下……”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犹豫。
而就在狐裘大人也想不透这道人要搞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忽然,就见李臻抬起了头:
“贫道斗胆,向陛下求一次恩典。”
“哦?”
杨广一挑眉毛:
“问朕要恩典?……说说看,是什么。”
狐裘大人已经眯起了眼睛。
这道士……
搞什么?
可却见李臻忽然朝着黄喜子那边一拱手:
“贫道想恳求陛下恩准,与大监讨教一番!”
“……?”
“???”
“……?????”
别说狐裘大人和杨广了。
连黄喜子都懵了。
杨广的眼神就跟看精神病一样看着眼前这个道士……
他以为这道人会讨个什么封赏或者是丹药之类的……给了就给了。可没想到,这道人……竟然想和小喜比试?
嫌命长了?
可狐裘大人的眼神却恢复了正常。
只是眼眸深处,有着一股似乎猜到但又不敢确定的光芒在闪烁。
就见杨广愣了下后,说道:
“你想和小喜过过招?”
“回陛下,是的,贫道斗胆……遇高山而不前,贫道实在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虽然知晓与大监相比犹如沧海前一粟,可……还是想见识一下高山之上,到底是何等的风景!”
“哈哈哈哈哈哈”
杨广忽然乐了。
乐的还挺开心。
看着李臻,眼里满是意外和看热闹的好奇:
“你可知,小喜乃是天下第四的高手?”
“回陛下,贫道知晓。”
“莫说认真了,这悟道境的高手,不说过招,可能只是与道相合后的那一击,便可让人灰飞烟灭。他万一收不住力道,说死……你可就真的死了。还要比?”
“比!“
道人的眼眸里亮起了一团金光:
“不见山不知山,见山不登,不知山有多高!”
“哈哈哈哈准了。”
杨广手一挥:
“朕也有好多年,没见过小喜与人过招的模样了……小喜。”
“奴婢在。”
黄喜子上前了一步。
“那就看看这李守初的斤两……你由着他来,让他见识下你的厉害便可,莫要伤了他。”
听到这话,黄喜子恭敬的应了一声:
“是。”
说完,抬起了头,看着李臻:
“守初道长,请吧。”
他往旁边一指。
“嗯!”
李臻的周身已经亮起了金光。
一轮金色的光环悄然出现在脑后。
“哦?”
杨广颇为意外的看了李臻一眼。
而李臻也在这一声诧异之中,一步一步走向了旁边的空地。
黄喜子跟着他一路走到了这面积不大的湖心岛草坪之上,先是对正在湖泊对岸观望的几个内侍挥了挥手,示意这边不用管后,才笑眯眯的看着李臻:
“守初道长天资果然不凡。明明夕岁之时还只是自在之境,尚未明白己身道理。可如今这大半年不见,竟然已经摸到了悟道的门槛……难怪侍郎大人会如此在意道长。”
“大监,贫道斗胆,请勿要怪罪。”
“嗯。”
黄喜子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无视了那空气中愈发沉重的压力:
“守初道长放手施威便可,道长想看,咱家就给道长露一手。请。“
“大监,得罪了!”
下一刻,金光冲天……熄灭。
“……?”
李臻一愣。
下意识的抬起了手看了看……
原本附着与身上无往不利的金光竟然消失了。
可是……明明他调动天地之炁还畅通无阻。
可……
金光咒呢?
而兴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双手依旧拢在袖子里的黄喜子声音这才响起:
“道长,咱家这方天地中,不允许有除了咱家之外的道理存在。而现在,这金光用不成了,道长打算如何?“
“……”
李臻的脸色变了。
因为这件事已经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
倒不是说他慌了。
而是因为……他之所以看起来和愣头青一样来挑战黄喜子,是有原因的。
或者说计划。
而这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把金光铺展到黄喜子脚下!
可问题是金光铺不出来,这该怎么办?
招护法出来?
没用啊。
他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比试……谁吃饱了撑的去和天下第四打?
这该怎么办?
想了想,他决定……跑!
先拉开距离,然后展开金光,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好赶紧完成这场交易。
于是……
一尾游鱼刚刚要跃出时间长河……可又被按了回去。
李臻身形勐然一阵恍忽,可却发现……
自己与时间的虽然还有这联系,可和金光咒一样,同样被切断……或者说阻隔了!
“道长,咱家虽然不会和光同尘,但这天下武学术法道理是相通的。道长不若……再换换?”
“……”
这下难办了。
但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也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小喜,如此比试可没什么讨教一说……”
一副看热闹模样的杨广送来了一份天大的好处。
他指着李臻:
“你这么来,这守初道人岂不是要白白被你打?那多无趣……你就让他手段尽出,指点一番便是了。”
听到这话,黄喜子这才点头:
“是。”
话音落,李臻周身的金光瞬间如同井喷一样爆发了出来。
就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渠道一般。铺天盖地如同海浪一般,朝着黄喜子卷了过去。
而这次黄喜子也不躲闪,拢着袖子就如同邻家老翁看着孙儿在调皮一般,任凭那金光穿身而过,铺就在自己的脚底。
甚至,他还低头看了看,用脚踩了踩。
之后才笑眯眯的说道:
“夕岁之日,便觉得守初道长这金光甚是神妙。只是当时道长以拜了素宁道长为师,那日的金光想来……到底是比不得那和光同尘的。不过看如今道长竟然依旧坚定心中之理……倒是真令咱家刮目相看了。”
而杨广似乎也觉得李臻这金光有意思,扭头对沉默不语的女子问道:
“朕这境界是看不懂的……禾儿,这道士的金光里,蕴藏什么道理?”
“用他的话讲,便是祛本还真。简单一点说,便是让这天地之炁恢复到原本的无用无为罢了。任何术法、招式,只要被他这金光笼罩,便再也无法使用、调动。只能沦落成普通武者。”
“哦?”
杨广眼前一亮:
“这道理……倒是新鲜啊。”
“是新鲜……甚至充满了奇思妙想。可是……”
看着忽然脚踏一步,金光卷起千重巨浪,化作一柄金色斩刀,朝着黄喜子飞过去的模样,她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道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悟出那登峰造极的一步,可真是难如登天了。”
话音落,刀锋直逼拢手于袖的天下第四袭来!
而也就在这一刻,随着道士那一步,谁也没发觉到……一刻漆黑的珠子,就这么被踏入到金光与泥土之间的夹层中,彷佛有生命一般,无声无息的朝着黄喜子……滚了过去!
它太隐晦了。
连那日同时在场的宇文化及与张道玄都感应不到。
在加上被这金光阻隔,黄喜子也一无所觉。
只是面对这把飞来的斩刀,他笑眯眯的抽出了拢在袖子里的手。
竖起了一根手指……
“叮。”
长刀片片而碎。
依旧站在原地的黄喜子这才说道:
“守初道长,这些试探大可不必。咱家记得……道长那一日已经召唤出了玄均观历代供奉香火不绝的真武法相。想见山……便不要去看那些山上的花花草草了。直接攀登比较节省时间,道长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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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臻不言。
只是双眸已经彻底被金光充斥。
老三。
给点东西出来!
“哼。”
脑子里传来了一声不爽的冷哼。
可终究,李臻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天地万物,都在散发着似有似无的波纹。
这些波纹有的很密,诸如眼前的老者。
有的很稀松,诸如那凉亭湖水。
而李臻在刹那间,似乎就明白了该怎么去运用……或者说“荡”这些波纹。
在看到这些纹路后,他的左手已经自然而然的掐起了一个指印。
中指、无名指、拇指相扣,最后,小手指压在无名指上,指尖冲着食指。
而唯一没有被扣合的食指高高竖起,恒立于心口。
接着,他的右手自然而然的举过了头顶,五指一张,金光汇聚成了一把三尺青锋的模样。
右腿虚抬翘起,好似脚踏三山五岳。
高高举剑,手掐指决,对准了露出了意外神色的黄喜子,一声低喝:
“敕!”
“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自周身发出,浩浩荡荡,朝着黄喜子……
扑了过去!
真武神咒---龙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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