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鸾纱帐红袖添香。
这是一处闺房房间的摆设极其简单纱幔下的床榻正中央的圆桌以及窗户旁的梳妆台。
此时圆桌上的小鼎正焚着悠悠麝香伴着微醺的香气一名红衣长袖的绝色女子冰肌玉骨正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出神。
清浅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似乎刚刚描摹过纤纤玉手间正捏着胭脂红薄纸搭在唇畔却不曾去擦拭。
似伊人正在整理红妆然而伊人身前的那扇铜镜却显得有些奇异。
诺大的铜镜平滑闪亮镜子里却没有半点红妆女子的身影而是一名锦衣华贵的男子和一名坐在白狼身上的少年她的眸光停在那少年身上着了迷似的痴痴看着甚至有几分迷醉只听她喃喃道:“不死那便活着吧活着也好”。
镜子里的景象让她的思绪飘得很远以至于她都不曾发现镜子里发生了变化断桥上两名中年男子相互说着什么。
忽的她莞尔一笑有些痴有些傻那一年她终于从欧阳荣口中知道了答案。
他没死?那么他在哪儿?
她有办法知道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至少不该被欺骗。
北流十三州第一剑飞雨剑荆英他在哪里他过得好吗?
那个替她挡箭的人在哪儿?
得知消息的她一下子慌了神她想方设法的逼迫欧阳荣说出他的下落一边燕子楼高手尽出四海五域也要找他出来。
日日月月的等待与煎熬千里万里的苦苦寻觅。
终于有他的消息了。
他在荆都还活着。
得知消息的她雀跃欢喜期待。
荆都寻常巷陌烟雨漫漫。
她终于见到他了在那青纸伞下还有一个陌生的普通女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他们牵着手柔情蜜语。
在这之前赵嫣然已然设想了千百种他们相见的场景她甚至下了决心即便她已与欧阳荣订婚她试着说服自己那不过是家族里的纵横术罢了。
只要他愿意她可以放下一切跟着他走天涯海角相依为命。
可是天算如她千百种局她却算不出自己这场景有些让人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还是笑了笑得有些生硬她想说:“荆英好久不见”。
只是她笑着早已眼眶湿润话语哽咽那一句好久不见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嫣然怎么是你?”那青纸伞下的男子搂过身旁的平凡女子将伞遮到了她的头顶。
她避开荆英的目光向后退了一步逃出了那柄纸伞。
雨落得很急她站在雨里丝丝滴滴的雨珠靠近不了她待她回过身的看向他的时候泪落已然没了痕迹她说了句:“你竟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你个骗子”。
他的回答很简单:“我想过些平凡的日子和她一起”说着他与怀里的平凡女子相视一笑说不尽的恩爱甜蜜。
“我好羡慕你祝福你们”她详装镇定看着那平凡女子朴素衣裙脸庞也十分寻常清浅微笑满是幸福滋味。
她有些疑惑难道她真的甘心与这山野村姑平凡一生碌碌无为。
“也好也好”她说着心里也想她自己算不到的局或许才是最好的她忘了那夜是怎样度过的她忘了欧阳荣怎样带她回家怎样褪去她的衣裳怎样第一次圆了房。
总之就这样了吧他们各自成家她还能时常见到他还能和他说话他们还订了婚约说将来生了儿女便结为夫妇知足吧她本来就不该奢望太多的。
平凡的女子寻常百姓的平静生活或许才是他最想要的。
她这样想可是万万未曾料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可不是什么平凡的女子是那妖女是桑樱夺走了他!
凭什么!
凭什么!
她本不想杀他的可是他非要护着那妖女那便去死吧!
她至今记得他死的模样她把他搂在怀里从未那样近的看过他他苍白的脸庞依旧那般英俊他说:“你不该这样的我欠雪儿的太多太多她为我……”
她没有听他说下去那一刻她心里便只剩下那一句祖训了燕云大兴赵氏一统。
思绪久远红衣女子怒容满面红色的指甲陡然荡起了火焰火焰一出铜镜猛然一颤发出“嘭”一声脆响。
这一声脆响才让她从旧事中回过神来也就在这时镜子里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野种该死!”
他贝齿颤抖阴着脸色看着镜子的身影!
荆叶坐在白狼身上像天空滑翔的陨石泛着白色的光飞也似的往下坠落耳畔的风声呜呜的响他全身都开始疼痛那种刺穿毛孔钻进血液里的疼疼的揪心。
终于他望见了底下的棋局如同磐石一般大小的黑白子纵横十八道线条分明的直线如同一望无垠的战场千军万马在上面奔腾时而厮杀时而僵持盘根错节的交织在一起生死悬于一线。
也就在一刹那他身下的白狼全身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面目模糊扭曲起来身上的鬃毛一丝丝开始脱落荆叶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他身下的白狼似乎正在一寸一寸消失融化着。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似是想要把白狼抓进手里却怎么也抓不住这一刻他的心里突兀的害怕了害怕白狼不见了他就真的一个人了。
他记得那是一只全身雪白一尘不染的白色小狼他记得那次跟随父亲狩猎在莫土山脉的边缘小白狼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盯着自己看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
他走过去把小白狼抱在怀里轻声说着:“爹爹这小狗可真可爱”。
父亲告诉他:“那是一条狼我们荆国的图腾便是最为勇敢坚毅的苍狼这雪狼乃是苍狼中的战争之王有它们在荆国便不会亡”。
荆国终究是亡国了父亲输给了一个女人死在了护城河畔娘亲全身都燃起了火焰她挡在庄园的门口嘴里喊着:“叶儿快走”。
在一片秋林里出现了一个疯和尚杀了六名燕子楼的杀手白狼驮着他闯进了莫土山脉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小和尚一个小公子一对兄妹最后他们又朝着各自的方向走了。
只有白狼还在指引他的方向陪伴着他在这无休止的逃亡与成长中。
突然地白狼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荆叶脸色苍白牙齿颤抖着叫着嚷着:“狼兄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下落的速度愈发快了底下的黑白色也愈发清晰起来看着下边的景象荆叶额头不由得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因为下方落着的棋子之间正黑压压的堆着望不尽的骸骨骷髅。
这些枯骨不知堆在那里多久了有些已然淡化成了岁末有些却还完好看着好生骇人。
而他落下去的那个位置似乎是空着的黑白子包围的密不透风的地方居然空了一子。
陡然间荆叶心神一颤他发现自己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有一簇微弱的白光从他胸前亮了起来一点一点变得逐渐耀眼起来。
便在这时他下落的速度突兀的慢了下来他低头看去自己胸前挂的那块叶子状的玉佩竟然亮了起来吐出一缕缕乳白色的光在他身前变得耀眼无比。
娘亲说这叶子从他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她家叶儿将来注定不凡。
所以他的名字取了叶字。
白色的光晕萦绕着他像是蚕吐出的丝线一缕缕交织在一起将他裹在里面如果从上空俯视下去荆叶一定会非常惊讶。
那一簇簇白色耀眼的光芒包裹着的他乍看上去竟是一颗白色的棋子徐徐下降就要落在那处空子之处。
“铛!”
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悠然而深远。
白子落地整个棋盘都为之一振一道光波自白子落处骤然发出一圈圈荡漾开来。
猛然间天地灵气犹如泉涌丝丝扑哧声缠绕在一起像是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风浪在山谷中狂舞。
山崖上磐石爆裂峭壁塌陷整个地面都震颤起来!
欧阳绪、欧阳荣兄弟面面相觑惊愕的无以复加强横有力的灵力波动传送过来让观望的他们连连后退过了半晌欧阳荣才惊醒过来怔怔道:“大哥叶儿似乎解开了这棋局”。
欧阳绪倒是有些冷静肃然道:“所以叶儿进去的消息要迟些传出去我们只当他死了今后之事都与铸器山庄无关了”。
白子落地轰然巨响。
荆叶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了过来。
他醒来的地方也不是在那棋盘上而是在一处幽暗的流动着灵气气浪的洞穴里。
准确来说他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给人叫醒的。
准确来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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