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三年五月滇东寒归王被唐朝、南诏联军击败遂向唐朝归降朝廷为防止南诏趁机东进便释诸寒首领之罪命其依然领滇东唐军撤回姚州但南诏却以保护滇东南诏人为借口并不撤军这样南诏的势力便通过这场战争合法地发展到滇东。
同一月朝廷同意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所奏在南溪郡设中都督府羁縻郎、昆、曲、微等十七州任李宓为都督受剑南节度使节制。
也是在五月南溪县码头正式划为军用所有商运客船便将目光投向了左邻义宾县在那里一座新的码头刚刚落成。
这一天是六月中旬天已经大热岷江上舟楫往来如梭饱满的白帆在阳光下闪耀明亮得使人目眩密集的货船趁着贸易之风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北方鱼贯而来仿佛一串海鸥。而往北去则由纤夫们拉着长长的缆绳低沉而有节奏的号子声声震人心魄。
在江面上一艘微微抖动着白色翅膀的小船从北方漂来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簇银色蒲公英在小船的四周环立着四名彪汉清一色的青衣黑裤腰间挎着厚背长刀掌上虎口皆结了层层老茧想必都是刀中豪客。在四名汉子中间半躺着一名身量雄壮的男人他漆黑的脸庞因日晒而变得红亮眉头微微挑起微眯的眼睛似在看着江面上往来的船只但从他不断变换的眼神便可知道他其实是沉浸在思考之中。
这时一艘大货船刷地从小船边擦身而过漾起一浪白色的泡沫涌过船舷顺着船内壁淌入小船小船随即左右剧烈晃动站在最面的一人险些掉下水去半倚的男人挺身坐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身形晃动早有两人高高跃起身体一个转折便轻飘飘地落在大船上将大船上正幸灾而笑的船东主唬得面如土色两腿瑟瑟发抖想逃到前舱去腿上却丝毫动弹不得。
其中一人慢慢走到他身边取出块血色铁牌在船东主眼前一晃冷声道:“限你两天之内去成都江首津码头接受处罚你若迟一刻这艘船就会在岷江上消失。”
声音低沉且不大却不容有半点违抗。
说完两人又飞身跃起脚在船帮上一点如乳燕归林般竟掠过二丈宽的江面轻轻巧巧飘回本船只剩那船东傻呆呆地站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狠狠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扑通’跪倒连连向小船磕头致歉随即连滚带爬地跑向船头急令船火速掉头去成都。
那男人眼幕低垂似乎什么也没看见回头又向另两名汉子令道:“你们两个去帮船家摇橹!”两人点头立刻到船尾帮忙去了。
不用说此人正是新任岷帮帮主南诏人王兵各在两个月前与峨眉堂的冲突中岷帮大获全胜峨眉堂三名副堂主全部暴死家中帮众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元气大伤最后海家向李道复求救在官府的干涉下两帮这才坐下谈判这场火拼以峨眉堂全体帮众为岷帮原帮主披麻戴孝而告终。
此次王兵各南下却是为了扩大岷帮的势力沿岷江在各大码头考察义宾县是他考察的最后一站也是最感兴趣的一站这是一个新兴的大港目前还没有任何帮派势力介入若岷帮能在此地立足也就意味着岷江的一头一尾都被它控制但王兵各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目的他想以义宾县为跳板以岷帮为媒介将唐朝的富庶和繁荣带到南诏去。
这艘小船是王兵各在嘉州所租船老大便是义宾县人是个约五十岁的黑瘦老汉王兵各只告诉他自己是镖师去义宾县接一票生意船老大又看他们的吃穿用度也就信了再者坐他这种小船的哪会有什么大人物。
刚才他在船尾视线被挡住虽然没看见亮出的血红牌子但他久历江湖人情世故见得多了仅从那船东的恐惧便已猜到王兵各的身份不一般。
此刻他得人帮忙脱身来舱中喝一口水但刚出舱便被王兵各唤了过去。
“老哥到这里来坐坐!”
船老大吓了一跳只得战战兢兢过去站在王兵各面前点头哈腰不止。
“来!坐下说话。”王兵各选了块干处笑笑让他坐下。
船老大侧着身子半个屁股坐了又讨好地笑了笑“不知客倌找我有什么事?”
王兵各脸色缓和尽量将语气放轻柔些“我是第一次来义宾县以前只听人说南溪县怎样怎样却从未听说过义宾县可这几个月它突然火了我忙于他事竟不知原由昨儿听老哥说你也是义宾县人我想请老哥给我讲一讲最近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兵各的笑容使船老大慢慢定下心来提起自己的家他的心开始活跃起来亦笑笑道:“若客倌不嫌我鸹噪我就讲一讲。”
他沉思片刻眼中流露出欢喜欢喜中又揉杂着一丝感慨。
“路人皆说我义宾县是走了好运是沾南溪县军管的光其实不尽然根本原因还是我们义宾县出了个好县令。”
王兵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屑忍不住插口道:“你们县令不就是那个酒壶吗?他也称得上个‘好’字?”
船老大瞥了他一眼忿忿道:“那个酒囊也配我说吗?他已经滚蛋了我说的是我们现在的代理县令原来的主簿李大人要不是他及时修建新码头我们义宾县哪有现在繁荣。”
王兵各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小民自然是不懂当官的最喜欢做这种调调你哪里知道这动一次土他可从中间捞多少钱去若是办学开荒我还相信可修个码头就说他是好官这种好官也未必太好当了。”
船老大脸色越来越阴沉嘴角肌肉在不停的抽动突然他将水葫重重一顿霍地站起“客倌没事就自己歇着吧!我去摇船。”
他转身便走却被王兵各一把扯住微微歉道:“你且慢一步我听你讲完就是了。”
船老大见他态度谦和心中怒气稍压一屁股坐下来道:“我们虽是平头百姓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亮堂着呢!”
他顿一顿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心突往下一沉可心中的怒气却未消尽脸色竟变得一半青一半红嘴角蠕动了好一阵方叹口气道:“刚才我有些失态客倌莫怪!”
“我不怪你你接着说。”
船老大又想起义宾县这几个月来的变化感慨道:“我们义宾县原本就是南溪县的垫脚石后来又来个虎狼县尉还有一个酒囊县令大伙儿都觉得没有盼头能走则走连我也去了嘉州不过自从春天李主簿到任后便开始发生变化先是县尉被砍了脑袋县令也滚蛋了到后来码头修出来大小船都改到我们义宾县停靠这才渐渐繁荣起来但这只能说李县令是个称职的官还谈不上好官。”
船老大眼中慢慢闪出眩目的神采仰望着天空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崇敬。
“他给百姓修桥用的是自己的钱他办官学、垦茶园、造酒坊为百姓造福;他修码头、卖地、造屋不饱一文私囊。”
他突然正视王兵各目光炯炯“难道这样的官还不是好官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中饱私囊这种事会写在脸上吗?”王兵各摇了摇头还是不大相信。
“公道自在人心客倌不是义宾人或许不信可我们义宾县的每一个老百姓都知道他没有!”
船老大将草帽戴上起身大步向船尾走去。
王兵各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腰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这倒是个挺有趣的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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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近黄昏义宾县的码头一派繁忙金黄色的货船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新码头外等候码头长约五百步均用大块青石铺砌表面尚未打磨光滑略显得有些粗涩青石之间严丝密扣做工精细用一层薄薄的灰浆粘连越过了二丈宽的平台便是数十级的青石阶梯在阶梯顶处耸立着两栋巨大的仓库仓库之间有一条宽约五丈的通道上百名挑夫如蚁群般正穿过通道将一箱箱上好蜀锦沿着石阶挑下。
码头上一溜停满了三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三艘千石大货船象巨无霸一般鹤立在众多小船中间占去了码头近二成的位子这是扬州过来的海船来剑南购买蜀锦准备直接贩运去日本但它已经不用再去成都义宾的李记商号就有大量现货价格与成都东市一样胖胖的船东主轻摇蒲扇笑呵呵地站在船边不时掏出手帕搽拭额头上的汗珠。
“彭东主不在我们义宾县住一晚吗?”
船东主急回头不知何时县令李大人竟站在他的身后他连忙躬身施一礼笑道:“不了再过些日子海上风浪就大了若抓紧点还能赶个来回。”
来人便是李清这几个月他事事顺畅竟长出几分官样来这李记商行便是他的私产主要做蜀锦和糖的生意适才彭东主的话使李清突然有了兴趣“彭东主这几船货是要出海吗?是去哪里?高丽还是日本?”
彭东主是苏州人在扬州经商多年主要做绸缎生意锦绫、罗彀、绸绢都能获得高利润最近日本流行蜀锦为抢在过季之前暴赚一笔他日夜兼程赶往成都本打算在义宾做些补给不料却意外地在这里买到了上好的蜀锦而且和成都的市价一样这倒省了他五天的路程他当即将所有的存货买下准备连夜返回扬州听李清的问话他急堆起笑脸道:“去日本那里蜀锦正火想赶个旺季。”
果然是日本这个与后世中国仇深似海的扶桑国度现在又是怎样一番景况李清心中突然有了强烈的兴趣。
他正想再问突然码头外面传来一片叫嚷声他急眺目望去一条白色的小客船正箭一般向码头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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