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忆昔开元全盛日
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
公私仓廪俱丰实。
天宝初年天下大熟斗米不过十钱。话说剑南道阆中郡下有一县名仪陇县县南有一山名金城山传说葛洪便在此羽化成仙至今还留有抱朴洞山间林木幽深、流水潺潺仿佛那葛洪的五谷道场尚存这山吸得精华竟颇有几分灵秀之气。
这一日山路上走来两人乃一老一少两个游方道士走在前面的是个道童说是道童却身材高大面相业已成年他身着皂布短褐袍头戴紫竹冠背着个粗布大行囊虽是道童打扮但举手投足间倒流露出几分随意洒脱不同于寻常唐人的气质。
他纵身跃上一块怪石仔细端详它片刻回头笑道:“我说老道这里山奇石秀你为何不在此建个道观也好养老升天。”
他身后的老道更是不堪浑身上下全然没有半点仙风道骨他身量矮小面皮焦黄背上布囊重似千斤直压得他嘴歪眼斜、发端凌乱天正值三九但豆大的汗珠却顺着山羊胡汇集大滴大滴地落到地上蓝色的道袍也内外湿透远远望去头顶上蒸出腾腾白雾却和那道家仙气毫无半点瓜葛。
“你以为我不想吗?到处受人白眼这两年腿都跑细了。”他靠在大石上把背上的袋子吃力地往上托托方才恨恨道:“不就是没钱吗?好容易攒下几个铜板偏偏又撞上你这个大肚汉!”
说到钱那道童瞥了一眼老道背上的布包大笑道:“我倒从没见过象你这样拿钱的你就不能去兑成银子吗?这十贯钱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看把你压的还是我替你拿吧!”
老道见道童的狼爪高高向自己背上抓来吓得他倒退两步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急道:“你且背好自己的行李那里面可有我们吃饭的家伙这钱我自己背得动!”
他费劲地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寻思道:“是有些太重了下山后先寻一个柜坊存下。”又抬头看看天色见西天飘来几块暗云他急嚷道:“天已经不早你快看看附近有无下山之路莫要再露宿野外了。”
道童醒悟肚子咕噜一阵响却是饿了忙打手帘四处张望突然他哑然失笑道:“我脚下可不就是下山的路么?”
老道大喜先抢路而去道童跳下石来行囊里又掉出把古铜剑也顾不得放回原处一把抓在手上紧赶几步向老道追去两人大呼小叫渐渐地声息远去。
这道童叫李清本是江南一小镇财政所的会计国庆和同事来四川青城山旅游贪恋绝顶风光失足掉下山来醒来时竟已来到了唐朝被这孔方道人所救接好了脱臼之骨。既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得图报又想到自己无处吃饭便答应做他一年徒弟替他打打下手这几个月过去李清也渐渐适应了时差自然而然将自己当作了李隆基治下一芥草民。
说是道士其实不过是装神弄鬼哄些愚民蠢妇骗几个钱米度日这种把戏李清的时代遍地都是和老道配合几次倒也得心应手竟被他悟出些新意来前两日在新政县骗了一大户哄得老太太十贯棺材本怕人家识破报官只寻些荒野山路逃命二人竟跑到这金城山来。
山下便是仪陇县全县人口不到五千户以张、王两姓为大其中张姓中又以县南的张百龄府最为有名原因倒不是他家最富而是其妻为新政县望族鲜于世家之女族长鲜于士简有两子皆在外为官有了这个靠山这张府自然便成了仪陇县的官绅集散之地。
张百龄惧内也造成他家人丁不旺膝下只有一子名唤张仇少时斗鸡走马长大后又迷恋上青楼平日里眠花宿柳在这仪陇县也颇有几分风liu名气。
可这两天张府却乱成一团少爷张仇突然变得痴呆流涎一脸疯相搂着母亲叫娘子扯着父亲唤小厮张员外急请来名医诊治把了半天脉搏结论竟然是:中邪了。
既是中邪那便和医无关张百龄到处去寻些有法术的和尚道士前两日来了个和尚身似菩萨笑如弥勒捏着拈花手口颂金刚经自称南海菩提士来中土普度众生弄得张夫人真当他是菩萨降临好饭好菜伺候末了却被张仇在他光头上扣了一坛子屎尿落荒而逃。
张仇的病虽重但除去那溺子的张氏夫妇合府上下却人人明白他的病根起因是张仇在外做官的大舅有些门路见新政县县尉已快到退仕的年龄便想给他的外甥谋个差事也好顺便照顾自己的家小但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有功名至少是举人。信捎到张府张百龄大喜过望县尉虽不入流但好歹也是个官可转念又凉了心儿子连童生的资格都没有何谈举人好在离县尉退仕还有一、二年现在学还来得及在委婉和儿子说明今后须得用功读书后张仇一惊便突然中了邪。
张百龄虽然也觉得这邪中得有些蹊跷但身子老迈禁不住夫人的擀面杖伺候只得派人四处寻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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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哪里找捉鬼的瘟猪道士?”
张才揉着额头上红肿的大包恼恨地骂道这已经是他两天来的第三个暴栗了明明少爷是假装偏就老爷和夫人看不出把所有家人赶出来寻找什么和尚道士这寒冬腊月的和尚道士可不窝在被子里想尼姑道姑吗?
“无量佛!施主可是在寻道士?”
张才猛地一惊急回过头来象见了鬼一般吓得连退几步自己刚想道士道士就出现在身后只见他眼前出现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皆笑咪咪地望着自己那老道士身穿一件满是刺毛的蓝色麻布道袍上面斑斑点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左手甩一柄马尾拂尘右手却死死拖着一只粗布口袋看那架势象是怕人抢去指节都捏得发白了而旁边的少年道士身上粘满枯枝草屑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虽也在笑但那笑容里分明有些不怀好意。
张才一阵心慌结巴道:“是倒是可是。。。。”他很是犹豫眼前两人与其说是道士倒不如说是两个叫花子能领回府吗?
“可是什么?我们可是青城山正宗的道士有官府的度牒。”那少年道士在身上摸了半天却没找到又笑道:“可能在包裹里!”便准备打开那硕大的行李包细细搜寻一番。
“好了!别找了。”张才的脑门上一阵疼痛心中长叹一声便止住了少年道士。
“我家府上确实在寻道士驱邪两位可跟我来。”
两个道士对视一眼都掩饰不住眼中的狂喜:“若让他们解什么道家经典恐怕难以唬弄而捉鬼驱邪可不正是他们拿手的么?”
捉鬼之初先得看人这家人衣料是半新的上好细麻鞋为绸面布底却洗得发白只瞄一眼张才的穿戴孔方道人便对张府的家境便有了初步的推断:大户人家只怕有些吝啬。
“小哥出来多少时辰了?这寒冬腊月的可吃过晚饭?”
张才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放心!既让你们来驱邪总归让你们吃饱”他突然想起一事急低声道:“叫你们来是给少爷驱邪你们可记住一点少爷的邪可是中在心里可有可无明白吗?”
二人大喜这家人的言外之意便是说他家少爷根本没有中邪孔方道人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悄悄塞给张才道:“亏得小哥提醒这点钱小哥可去喝碗酒暖暖身子。”
张才本来是怕二人惹出事端连累他便事先提醒不料却有了意外收获他掂掂铜钱钱虽不多但这份奉承却让他很是受用随手揣进兜里铜钱叮当作响直美到心里去。考虑片刻还是将少爷中邪的前因后果细细讲给二人听算是还了这十几枚铜钱的情最后再三叮嘱道:“我家老爷好说话倒是夫人有些严格两位可要认准人了。”
“省得!省得!”孔方道人忙不迭应道吃这碗饭的还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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