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3、神弩万钧摧敌酋(下)

    纵马来到了城东之地后张济没有急于察看城墙而是驻马高处俯瞰了这一地带的走势地形又观察了引入护城河的水流流向之后这才笃定那名俘虏所言的建在这一段的城墙在地势上确实是要比西、南两面低矮。

    张济看完了地势看了看城头上稀疏的旗帜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城头弓矢射程之外再靠近城墙一些仔细观察这一面城墙的城防工事。

    于是诸多骑兵又策马护着张济往城墙方向慢慢走去警惕着城墙上守卒的动静。

    从夯土筑就的墙体上确实可以看出新旧不同的两种痕迹。可以确认那些修补过的地方应该就是上一次破城时被攻破、摧毁的。

    而城垣上的女墙开设的垛口、射孔也没有像西、南两面那么密集这也意味着守卒在防守时能够射出箭矢也不如西、南两面密集。

    总体而言这一段东面的城墙确实如俘虏而言城防工事是相对薄弱的。

    张济将那名俘虏带在身边顺着俘虏的描述观察着这一段的城防工事不时地出言询问。

    “这面城墙既然没有修筑瓮城那可有布置抛石机这类的守城器械?”

    “没有。”

    听了俘虏的回话张济微微点了点头策马继续沿着护城河观察当他看到这面城墙还修有突出墙体的墩台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再次发问道:

    “此处既然修有台城当真没有布设守城的抛石机、大弩么?”

    那一日激烈的攻守战中城头守卒操持抛石机、守城大弩摧毁郭汜大军的攻城器械给张济留下了深刻影响他依旧记得那些大弩巨箭就是从这些不起眼的墩台中发射出来的。

    “小人决不敢妄言小人之前在城中登墙时此段城墙绝无抛石机、大弩布设河东一向无东面之忧这段城墙上门楼只有一层角楼也只修了两座可见小人所言非虚此处绝非城中守备之要。”

    看着城头上那低矮的门楼还有两座遥遥相对、形单影只的角楼张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口头上不置可否只是心中还是不放松。

    骑队自南向北沿着东面城墙走势保持在城墙弓矢射程外的安全距离继续向前。

    眼看着就要看完大段城墙张济松懈之余突然瞥眼看到了其中一座角楼上有令旗挥动他心中莫名一紧回头又看了看刚刚看过那段城墙其中一座墩台上的令旗也一闪而没似乎在自己刚刚不经意之间就已经完成了某种应旗的信号。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刹那之间也跟着袭上了张济的心头。

    只是放眼看去城头上的少量守卒并不见动作也无金鼓之声作响丝毫不像是城中有要出城袭击自己这队游骑的行迹。

    想必在这个时候就算再给安邑守将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城袭击自己。

    张济想到安邑的现实状况不禁在心中自嘲了一下。

    自己今日这又是怎么了难得出现了一个破城的机会竟然又变得畏畏缩缩了。

    张济自嘲过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身边。

    这个河东俘虏虽然只是小卒可提供的这桩城防守备内情确实是非常重要的自己接下来能不能破城还要看这情报的属实程度了。

    想到这里张济稍稍露出了笑容想要好言勉慰这个给自己带来情报的俘虏几句只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瞬间变了颜色盯着俘虏喝问道:

    “你可知这城中守卒所操持的大弩能射多少步?”

    ···

    午后某一时刻在营帐中的张绣心头莫名其妙感到了一阵悸动。

    这是一种毫无征兆的病状霎那之间张绣似乎感觉头皮阵阵发麻连同呼吸都要停顿下来。

    可是在那一瞬间过后张绣又重新恢复过来除了头脑有些沉重外连刚刚要停顿下来的心跳都又变得正常起来。

    反应过来的张绣很是诧异他用力地甩动了一下脑袋想要印证刚刚发生了什么可事实告诉他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绣呼吸了一下很快就将刚刚这种奇异状况抛诸脑后他长年习武又正当壮年身体强壮勇冠军中不可能会得了什么怪病。

    多半是自己被这些天久攻不下、顿兵城下的困境给闹的。

    若是按照自己的打法全军直驱安邑不绕道去攻打解县、猗氏耗费时日早就拿下了安邑。

    兵贵神速自己兵临城下之日安邑城中哪里来得及布设飞石、大弩、壕沟、火墙等诸多武备又哪里会出现如今急切之间攻不下安邑城的现状。

    可惜这些话寄人篱下的张绣也只能够烂在心中。

    张绣吐了一口浊气就起身迈步掀开了帷幕走出到了帐外。

    举目望去营中相比兵临城下之初有了不小的变化。因为这几日屡屡攻打安邑失败军中士卒最初的那股锐气已经渐渐变成了戾气。

    军营中士卒暴戾的情绪在慢慢蔓延肮脏的排泄物、污秽的咒骂声、士卒身上的恶臭味、盔甲中的虮虱已经愈发常见而张绣知道这一些事物在不可避免地瓦解大军的士气。

    要么撤退要么打一场大胜仗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张绣看着军营中的情况在心里默念道如果可以他更愿意是后者这才能够符合自己和叔父的意愿只是很快张绣就没有这个心思思考这一件事情了。

    张济的亲兵护卫面色惨白地跑来禀告张绣自家的叔父在查看窥伺安邑城防的时候被城墙墩台中的守城大弩击中了。

    张绣第一反应就是这名亲兵在胡言乱语攻城这么多天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城头守卒使用守城大弩轰击过远距离的士卒或者器械。城头的守卒都是等到云梯车、井阑这些攻城器械过河靠近之后才会激发巨箭摧毁楼橹的。

    就算真的使用大弩射击人马可方位、角度、距离、准头这诸多因素影响的罕事怎么可能会恰恰好就发生在自家的叔父身上呢。

    张绣不信!

    可当他快步走入张济帐中看到血染衣甲、已经断了气息的叔父之后他也不得不信了。

    张绣难以接受他目眦尽裂强忍着情绪厉声质问张济身边的亲兵听着救回张济的亲兵颤声说完整桩事情的经过:

    破城心切的张济想要窥视安邑城防的漏洞亲身前往察看城墙。察看期间城墙墩台中的守卒突然发难以大弩发射巨箭进行袭击。

    虽然没有射中目标但马背上的张济还是不幸被擦身而过的巨箭的铁翎划伤创口就像是被利剑砍中一样狰狞血流不止加上张济带病在急切赶回营中的路上终究没能熬住就这样饮恨长逝。

    张济的亲兵还带回来了捡回来的五支巨箭其中两支血迹未干显然其中就有重创张济的凶器之一。

    另外中了巨箭亲兵人马都被洞穿的尸体还有同样被巨箭铁翎划破身躯的俘虏尸体都被张济亲兵带了回来。

    他们只能够相信城头守卒在修筑墩台架设大弩时试射过大弩调整过角度而张济很不幸刚刚好就处在两个墩台发射的巨箭交相覆盖的区域内而那支巨箭又刚刚好就贴近从张济身上经过。

    虽然这种说法并不能挽救他们这些亲兵的性命。

    按照军法将主身死护卫不力的亲卫都要被处决。

    只不过张绣在这个时候没有时间也没有工夫亲自动手行刑罢了。

    张济被城头巨箭射杀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大军主将郭汜、军中高硕、伍习诸将、参赞军事的李儒的耳中。

    郭汜亲自赶过来亲眼目睹了张济的尸体后脸色难看起来高硕、伍习、李儒等人也神色各异。

    他们其中不少人也有靠近城墙、指挥作战过只不过城头上从来就没有使用大弩射击单独的人马现在看来除了能够断定张济是真的倒霉之外也还得对墩台中守军操持的守城大弩进行重新评估了。

    而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诸将在心中觉得还真的是要小心一下城头那些在远距离难以预测准头却杀伤力依旧恐怖的巨箭了。

    郭汜好言宽慰了张绣几句之后就带着诸人离开了他私下告诫麾下诸将小心戒备同时也传令全军停止了各项赶制器械、修补兵甲的攻城事宜。

    仗打到这种份上还不算亏了的郭汜是确实想走了。

    现在碰上张济中箭身死郭汜可没想着要以此来激发己方士卒同仇敌忾之情再继续攻城替张济复仇而是想着如何将这件事修饰成自己改口承诺大军撤退的合理理由。

    至于此战过后张济是死了李傕是败了郭汜是事不关己乐见其成的。

    身在军中的李儒察言观色他也从郭汜的命令中很快就察觉到了郭汜一直隐藏着的这一点心思。

    故此他不动声色去而复返悄悄的又重新来到张济的帐中找到了虎眼含泪、哀痛不已的张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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