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北城偏西有一座紫阳观年代久远规模宏大因为素称灵验近年来香火鼎盛、信众极多尤其为人所称道的是观中各殿的壁画色彩鲜艳、鲜活灵动堪称妙品。
住在紫阳观左近的百姓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幼时或多或少都听过有关紫阳观壁画的一个传说。
说是百十来年前当时的观主见各殿的壁画大多斑驳黯淡甚至有些已然模糊难辨于是重金求取京中乃至天下书画名家修补重绘。
因那观主出价极高此事哄传一时着实引来了几位丹青妙手均被观主恭敬延请。
这几位大家虽各有分工互不干涉但终归人人皆有好胜之心私下里也就时常暗中较劲想借此分个高下。
时日既久这几位互相之间倒也知根知底待到各座偏殿中的壁画尽数完工唯余主殿未动之时观主召集众人郑重致谢一一奉上比原本说好的价钱还要高出不少的酬金唯独其中一位画技最为出众的国手一无所得。
众人见了已知观主之意自愧不如之余纷纷痛快地告辞而去。
那位国手大家随后被观主请入主殿见殿中原有壁画精妙异常比偏殿之中的还要高出数筹然而多有破损、甚为可惜。
这倒也不足为奇他本就是来做这个的见此情景早已见猎心喜奇的是殿内已有一个老画工在一副落魄穷酸模样正立于东墙下挽起袖子执笔欲涂。
这位国手大是恼怒出言呵斥道:“哪里来的无知匠户这等珍品也是你能沾手的?”
谁知那个老画工充耳不闻反而下笔如飞三两下便将一大块墙壁涂抹得面目全非。
见此情景国手更怒当即就要上前阻止却被一旁的观主拦住言道这位老画工是一位隐士观中费了好大的工夫人情方才请出山来今日方到竟是叫这位国手不要理会只管去西面墙壁上一展所长便是。
这位国手也着实是个真正爱画之人苦劝观主无果虽然怒火中烧却也不舍得就此拂袖而去于是径自去了殿内西墙下使出浑身解数、毕生绝学定要让那个不知所谓的老画工惭愧无地、知难而退。
几个时辰过去这位国手将西壁上一尊神像半是修补半是重绘完毕抬眼端详一番见得色彩自然、纹理精细非但尽复旧观更是比原作有所胜出心中不由得大是得意。
他想起老画工之事转过身来向东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那东墙上满壁云烟、流光溢彩竟然已经完工了。
这位国手兀自不信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再次看去只见东墙上已经绘满了天仙、灵官、金童、玉女、星宿、风雨雷电诸神人物既繁、神态却各有不同相同的则是个个灵动鲜活、风采盎然衣带当风宛若迎风飘曳之状越发显得这些仙神宛如真人直欲从壁上飞出。尤其其中有一尊不知何名的天尊像威严深重一双眸子直指人心。
这位国手本已心乱如麻冷不防与那天尊对视了一眼心志竟为之所夺当下跪倒在地叩拜不止头破血流而不自知。
站在东墙下的老画工见了叹息一声说了一句:“不想一时技痒生了好胜之心这倒也罢了悔不该为此神点睛。”
他说罢抬袖向壁上一拂壁上仙神图画竟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那位画师猛地抬起头来见眼前唯余一堵白壁心中怅然若失再去找那老画工时却也已鸿飞渺渺、不见踪影了。
当刘屠狗听桑源讲述这则传说逸闻的时候已是夕阳满天。
下午的时候刘去病等一众黑鸦自长安县衙大牢中提出死囚、一一验明正身耗时着实不短。
期间刘屠狗发话命刘去病待查验无误之后将人送回黑鸦在南军大营的营寨安置顺带召集什长以上的黑鸦于日落前尽数赶到紫阳观聚齐。
随后刘二爷又跟于获麟晤谈良久聊了些塞北江南、庙堂江湖之事虽称不上就此为友却也亲近熟络不少。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告别了长安令寻人问明方位一路直奔紫阳观。
等到了地头只见紫阳观大门敞开其中半个道士也无却有许多黑鸦进进出出。
远一些的地方住在左近的百姓遥遥观望却无人敢靠近。
早就等候在道观门口的桑源见了二爷立刻迎了上来简要将这道观中的情形特别是规模布局讲了一遍。
刘屠狗听了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是哼了一声:“灵山的那些徒子徒孙倒也光棍见事有不谐偌大的基业说舍便舍了。嘿先是汝南王破寺为家如今又有咱们黑鸦军占据道观做官衙了。”
桑源见自家都统大人心情似乎不佳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念头一转特意提起那个才听来的关于壁画的传说以博二爷一笑。
这个故事说完时两人已进了前殿将每个神像并每面壁画一一看过。
刘屠狗也不急着去后面主殿瞧那传说中的东西二壁而是又走回到前殿中央就着满殿的烛火抬头再次看向正中供奉的几座神像。
桑源察言观色见二爷有了些兴致连忙解释道:“这座前殿唤作福禄寿喜殿专为供奉福禄寿喜四位善神天官因为其中福神为首又唤作祈福殿。先前这座紫阳观香火鼎盛主要便是此殿的功劳毕竟世上之人所求大抵也就是这四样儿东西了。”
刘屠狗点点头忽道:“我竟不知这福神竟生得如此丑陋。”
桑源顺着二爷的目光看去就见这排在四位善神之首的福神虽是人身还穿了一身读书人的简朴长衫颈上的一颗头颅却是兽形似虎非虎、豹目圆睁盘膝坐在一头大野猪背上着实凶恶诡异得紧。
桑源也是无言以对他短短时间能将这偌大道观连同一些个传说逸闻弄清楚已是不易却是不曾去注意这神像。
福神两侧的禄神、寿神倒是中规中矩前者是高冠博带的官员模样后者则是个慈眉善目的持杖老人。
至于喜神只有神位却无神像也殊为奇特。
刘屠狗站在神像前静思良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桑源恭敬侍立一旁全然看不出战场上杀戮时的癫狂模样。
等刘屠狗回过神来朝殿外一看夜幕已降。
他忽地道:“咱们也学一学汝南王这些神像就不要动了。”
桑源听了一愣来不及细想连忙应诺。
刘屠狗说罢迈步走出殿门立在台阶上向下俯瞰。
殿前称得上宽敞的院子中无数火把熊熊燃烧奉命而来的黑鸦队列齐整俱都肃立寂静无声。
紫阳观中、祈福殿前只闻刘屠狗一人之声。
“今儿把大伙儿都叫来一来是认认门二来是有个事情要与大伙儿议一议今后咱诏狱南衙的章程。”
杨雄戟上前一步半跪于地高声道:“还议什么二哥单枪匹马入汝南王府为我等兄弟报仇雪恨如此高义无人不服!想必都统大人早已成竹在胸但有所命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接着一众黑鸦纷纷跪倒:“我等唯二爷之命是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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