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森寒如霜丈长青虹几个转折剑尾流光拖曳数十里、经久不散所过之处漫天黑焰一扫而空只余阴风怒号巴掌大的雪片飘扬而下。
谢山客脚踏黑云于大风雪之中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原本只是两鬓发梢微见风霜之色不知何时已是满头雪白。
他豹眼圆睁举起宛如黄金铸成的镇狱鬼头刀怒喝一声便是一刀落下。
这一刀不再取巧而是雄浑质朴、重逾千钧不再黑焰熏天、有猿魔冤鬼相随而是返璞归真就是那么结结实实的一劈迎头撞上了那道足以令天下剑客黯然失色的青虹。
神通等闲事鬼刀枉断肠。风雪双蓬鬓乾坤一青衣!
轰隆!
天狱山左近地动山摇山道两侧铁架上以铁索相连的无数大火盆皆是火光大盛将天狱山映照得犹如一座火崖。
烈火烹油光辉热烈。
谢山客第一次在碰撞后一步未退!
青虹微微一顿剑身一个震颤铮铮有声宛如龙吟青光更盛先前。
神剑有灵即便只是一道剑意依旧傲气凌云、不容忤逆。
谢山客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双眼中却绽放着阴鸷桀骜的光芒一刀劈出后来不及收回顺势改为双手持刀横刀在咽喉前方一格。
几乎同时他眼中天地便被无穷的青光所充斥。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天狱山上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齐齐颤抖继而仿佛烧尽了盆中火油一瞬间尽数熄灭。
无穷青光照耀之下谢山客的头脸、两臂之上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如小蛇爬行一般蜿蜒而生镇狱鬼头刀的金芒犹如风中残烛刀身上亦是裂纹密布所幸被气运金光牢牢包裹这才没有立刻崩毁。
一时间一人一青虹僵持在原地互不相让只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若无援手谢山客必死无疑。
“够了!东狱殿主你灵山之意我知道了。”
谢山客头顶虚空中猛地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只宛如月轮的紫玉托盘托盘边沿雕刻有民间传说中的五方雷帝、诸多雷部正神贵气逼人、威势深重迫散了漫天风雪。
玉盘上方同时显露出一个巨大的手掌五指颀长如柱晶莹如美玉。
这个只应属于天外仙佛的手掌探入紫玉盘中以食、中两指捏出一枚周身缭绕着电光、足有一人高矮的金色珠子看似轻描淡写地向下方一掷。
金色珠子掉落半空恰砸在青虹之上。
青虹猛地一抖青光消散大半原本澄澈的剑身上冒出片片青鳞剑尖化成龙头舍弃了谢山客扭头咬向背上金珠。
金色珠子一砸之后并未被青虹抖落竟是牢牢黏在了古剑剑身之上几乎与古剑化龙同时金珠猛地膨胀亦化作一头金色神犬嘴边滴下金色雷霆凝成的涎液张口反咬十分凶悍。
一龙一犬撕咬作一团剑气与雷液如血肉般四下乱飞场面极为惨烈。
早已七窍流血的谢山客心神一松颓然下坠一头栽落天狱山顶。
镇狱鬼头刀哀鸣一声才要跟着飞回就见头顶那只手掌以食指屈指一弹镇狱鬼头刀立刻无声无息地崩解化作无数黑色的烟尘。
在这随风而逝的烟尘之中谢山客切割符诏时浸入刀身的鲜血浮现化作一串透着金光的血珠乳燕归巢一般飞回其掌心。
原本注入镇狱鬼头刀的气运金光失了凭借再度形成一道金柱将天狱山连同谢山客笼罩其中只是比之最初时已细了近半。
谢山客掌心金线受了符血滋润立时灿然生光再度与金柱呼应整个人的气息也安稳下来只是难免虚弱难以分辨是否已经跌境。
一弹指之后那只手掌连同紫玉雷盘缩回天空中的裂口之内裂口随即愈合彻底消失无踪。
北方天空姚太乙与晁鬼谷站在一处远远观瞧。
阴山玄宗宗主连连颔首:“神主手段果然鬼神莫测想必这就是社雷?相传社令雷火、纵横机发主杀古器精灵伏原故气、伐坛破庙又名妖雷娄宿主之其形类犬谓之娄金狗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他看向谢山客又是叹息一声道:“神通不敌天数啊奈何奈何!姚道兄我大玄天前代祖师曾言天人境界极为特殊万不得已不会插手周天之事各家宗门向来只在神通境界争锋。更别提近二百年来神通大宗师极少在人前显圣甚至老一辈活得够久的灵感宗师都隐退蛰伏、渐被世人遗忘以致许多凡夫俗子都拿史书当荒诞不经的传说看待缘何今次如此兴师动众不惜请动天人法旨引来神主出手?真真令贫道不寒而栗!”
姚太乙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天数?还差得远呢!这青龙连同金犬虽皆有天人意却都无天人主持自发运转而已谢山客初入神通、妙珠鞭长莫及自然拦不下青龙你大玄天底蕴不浅未必没有法子抵挡就不要故作姿态了吧。”
“你只管放心是谷神王插手天子寿数在先灵山才以此剑宣明底线。只要大家谨守规矩灵山就不会掀桌子二百年前如此今次仍是如此。”
晁鬼谷闻言目光灼灼不再言语只是盯着青龙金犬撕咬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神主的分寸拿捏得极好这场撕咬注定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姚太乙不再理会这位心思深沉、野心更大的同道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天子禁城方向哼了一声手握剑鞘扭头就走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门转眼就鸿飞渺渺、杳无踪迹。
神武门城楼之上北门提督雷烨眉锋冷峻、脸色阴沉右脸上由腮边直达鼻梁的狭长疤痕显得愈发狰狞。
玄铁兽首盔墨玉紫铜甲他站在赑屃背上沉默地将青黑长戈握在手中。
方才煌煌剑光一出铁盔铜甲顿失颜色。尤其一旦任其接近天子禁城神武门必定首当其冲。
“怎么?这幅架势是打算殉了这神武门?”
雷烨霍然回头就看见一袭红衣。
他看了一眼蹲在红衣身侧的鬼面金眼狰皱眉道:“窦少主这里是城楼重地谁放你上来的?”
窦红莲一挑眉毛笑道:“天狱山气运动荡看似太平无事实则暗潮汹涌若不是我师父出手镇住你这破城楼早该塌了真以为天人一剑只是直来直去硬打硬杀这般简单?”
这话里隐隐有指责神主办事不周的意思饶是以窦红莲的性情说完也是有些心虚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
方才雷盘玉手消失无踪天子禁城上空也是云开雾散不见了那枚同属于神主的巨眼此刻正是晴空一片。
她放下心来伸手朝下方一指雷烨顺着方向看去就见脚下门洞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紫蟒袍僧人两臂下探两条彩袖逆风扬起手掌向着北方。
雷烨虽是居高临下而看却觉得那僧人无形中的气势之大无以复加竟生出了是在仰视一尊大佛的错觉。
此等反差令他这样心志坚定的军中宗师也有些目眩神迷雷烨心中不免一惊不敢多看连忙躬身道:“多谢君侯救命之恩!”
吴碍轻轻颔首开口道:“师弟经此一役谢山客重伤他手下青衣犬连同赭衣鹰人数本就不多今次怕是又死伤了大半尤其个中敌我难辨本座打算派红莲去坐镇整顿顺便接手勾录谍报事务……”
“至于尚未正式成军的三千缇骑哥舒东煌既去就尽数交予你统领罢名号旗鼓也不必换了仍是黑鸦便可着玄色锦衣甲胄、配绣春刀并手弩奉天子诏并镇狱侯令巡视京畿及天下郡国稽查不法、捕讯凶顽遇有抵抗可先斩后奏不受地方节制。”
诏狱这等要紧衙门的权柄归属就在镇狱侯三言两语间交割确立尤其这黑鸦都统的权柄大得惊人只怕今后除了那第一等的门阀整个周天都要人人自危了更别提镇狱侯那一句“师弟”雷烨听了又是心惊。
他直到此刻才发现就在镇狱侯身后不远城楼阴影里还蹲着一人正是黑鸦校尉刘屠狗。
闻言一顶官帽子从天而降落到头上新鲜出炉的黑鸦都统刘屠狗脸上倒没见着多少欣喜之色只是咧嘴一笑:“行倒是行可侯爷啊您徒儿的部曲她肯定不给我咱麾下满打满算不过一千五百骑这差得可有点多了到时候别说先斩后奏了不被人斩了就该烧高香喽。”
他自始至终没有正眼去瞧吴碍而是运极目力目不转睛地盯着遥远北方天空上的青龙金犬只觉得二者一扑一咬之间蕴藏无穷玄妙看似与他的刀气猛虎相类实则有着本质的不同甚至难以理解比神武门前吴碍无声无息镇压气运余波的交锋更加晦涩不明。
吴碍不以为忤笑道:“这有何难不说出了暮雨落花这等异事就是为了西征天子也是要大赦天下尽拔囚徒充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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