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屠狗很快就带着第四旗大队赶上了杨雄戟。
二爷灵感通神、耳聪目明将那名什长与杨雄戟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心中很是感慨自己升官儿之速。
一营校尉已经足够唬人除了寥寥几人不好惹大可以在朔方地面儿上横行。
一营校尉的官儿也当真不大麾下士卒不过五百人离着万骑相随的将军与总兵职衔还差了老远更别提高高在上的军机与武侯。
饶是如此因刘屠狗而死的人却已有数千之多。
念及于此纵然二爷心如铁石也并没听说过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诗句还是禁不住感到一丝悲悯。
恩怨纠缠、你死我活刘屠狗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更不心软。
这丝悲悯即便是他在面对遍地尸体时都不曾有过此刻却很奇妙又自然地浮现心头。
刘屠狗不知道这算不算心魔也就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丝念想斩去。
老狐狸要他入世修行可并未言明该如何入世又该做何修行。
是修成一个世事洞明、普度众生的大贤圣者还是成为一个生杀予夺、拿人不当人的大凶杀神?
亦或是两者兼有以屠刀为舟、渡众生出苦海以杀戮为耕作、播种下太平盛世?
魔佛难辨存乎一心这似乎更合乎野狐一脉的经义。而无论大贤大凶是魔是佛恐怕都已算不得人了吧?
这时候刘屠狗才蓦然想起自家佛门分支、禅宗一脉的身份。
心湖中那些看似毫无用处的波澜起伏已经越来越明显地对他产生着影响也让他对老狐狸在心印传法之时动了某种手脚的怀疑更深了几分。
那么枯坐荒山的大哥呢?
成就了灵感宗师又有阿嵬做参照刘屠狗细想当日情景哪里还不清楚病虎的修为一定远超灵感境界起码也是一位神通大妖王。
大哥又在这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扮演了何种角色?
看多了这世间的弱肉强食就越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恨。
想到此处刘屠狗悚然而惊突然发现此生最大的机缘与奇遇不知何时起竟也成了自己心中最隐秘的阴霾。
他闭上眼睛轻轻了叹息一声心湖中却是浊浪滔天。
一柄屠刀横空蓦然间凶光大放将种种杂念斩杀干净。
修为攀升太快又胡吃海塞了诸多异物坏处已经渐渐显现了出来心有疑惑无法通明。
灵感境界修心更重于修力。万丈红尘既能洗练无上道心也能埋葬万千英才。
千帆竞秀、百舸争流这其中当然不乏勇猛精进、一飞冲天的大成就者更加不会缺少一脚踏空就摔个粉身碎骨的早夭之人。
借助万古刀意二爷小小年纪已堪破善恶二字却仍有二事不明一曰是非心二曰得失心。
正跟第三旗什长攀谈的杨雄戟猛地回头已经下意识握紧手中铁戟。
第四旗黑鸦齐齐抬头他们体内源出一脉的刀气汹涌激荡眉心血痕刺痛如火烧。
这种感受在北巡阴山时的几场凶险厮杀中已出现多次。
“二哥?”杨雄戟疑惑问道。
他是第四旗中少数几个没有接受灌顶、自主修行的人之一但境界摆在那里灵觉极为敏锐。
而他那个深不可测的二哥正闭着眼睛背上屠灭刀离鞘半寸露出的刀身上云蒸霞蔚在阳光下泛着迷蒙的色彩。
那名什长在马上微侧身子顺着杨雄戟的目光看过去骇然发现不知何时起第四旗几十名一身肃杀气息的黑鸦已经尽数拔刀在手。
这些人大多眼神迷茫沉默地看向自家百骑长。
众人的瞳孔中突然亮起一道明澈纯净的刀光将那个魔神一般的大人笼罩其中甚至将屠灭刀的光彩也一并掩盖
刀光无声无息温煦如春风可只要瞧一眼每个人心中都生出绝大的恐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刀光斩杀。
温煦的杀意让人遍体生寒。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于无声处可听惊雷乍响!
刘屠狗身上刀光冲天而起屠灭刀猛地挣脱刀鞘随着刀光冲上高天刀鸣厚重雄浑宛如虎啸。
让黑鸦们印象深刻的那头斑斓神虎再度浮现口衔屠灭、脚踏刀光冷漠无情的眸子冷然南望俯瞰先登。
同一时刻先登台上有一人抬头望来。
中年模样穿一身绯红锦袍面白而脸瘦肩窄若刀削小眼聚光泛着幽深难测的点点寒芒眉毛浅淡却蓄了浓重的山羊胡。
朔方将军常兆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轻笑一声:“半步神通了不起啊?现在的后生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尊老一心想着把前辈拍死在沙滩上。”
他伸手按住正在鞘中挣扎不休的长刀刀柄转身走下先登台朝守候在台下的侍卫吩咐道:“擂鼓升帐!”
连绵的鼓声中先登寨瞬间喧闹起来所有什长、百骑长、校尉都向着先登台汇聚。
这些人里倒有大半都穿着火红军袍黑衣黑披风反而成了少数。
寨中诸人自然都注意到了北方冲天而起的神虎与刀光紧跟着常军门就擂鼓聚将傻子都知道两者间必有关联。
是以这些人频频向北门方向看去相熟的还彼此问询然而大都不得要领只知道不是敌袭否则此刻就该是吹响号角整军迎战了。
老三旗三位百骑长自然而然凑做了一堆彼此间互相传递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其中意味儿又各有不同。
余老大这回没有赤~裸上身而是罕见地穿了一身铁衣正是死了的余老二那件。
他眼底里还残留着一丝惊骇之色心情激荡之下语气中不免显露出几分迟疑与忌惮:“老任真是刘屠狗?”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何必要冒险挑起内讧挤走李宋麒?他被常军门保下要想给你兄弟报仇投靠刘屠狗或许是条路子。”
余老大闻言眼中闪过刻骨的仇恨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先登台顶那里立着一杆大旗鲜红旗面上写了一个硕大漆黑的“常”字。
这宣示着先登台已经不是先登校尉的驻所而是被朔方将军临时征用的中军帐。
他扭过头看向张金碑冷哼道:“大旗门好大的威风在朔方城里一样要夹着尾巴做人张老爷子威名远播还不是要看常兆清的脸色。一个先登左尉管什么用?拳头再硬有天子硬?”
虽然这样说余老大的眼底仍是升起一抹希冀。
对于余老大的挑衅张金碑置若罔闻看不出在想什么。
任西畴眼中精光闪动除了李宋麒和常兆清余老大最应该怨恨的该是他这个始作俑者吧?现在因为势单力孤又有刘屠狗在姓余的还不敢造次日后可就难说了。
他不动声色道:“你撩拨他做什么张三兄弟首先是大旗门少主然后才是先登百骑长他担着满门老小的干系哪能跟咱们这样没根基的苦命人一起瞎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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