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长大人那群黑鸦还跟在后面就在山后。”
一片临时的营地里一名生狄人的哨探跪在地上向老东冉禀告道。
“真是阴魂不散!”
老东冉恨恨地骂了一句将手中的肉干和奶酪撇在地上站起身向南望去。
阴山层峦叠嶂的山峰与茂密葱郁的树丛遮蔽了他的视线根本看不到那些恼人的黑披风。
这股黑鸦顶多不过百人正是老东冉奉命追杀的那伙儿贼人追丢了之后不知怎的落在了狄骑大队的后面在老东冉率军败退之后竟胆大包天地粘了上来。
在确认再无其他追兵之后恼羞成怒的老东冉回军反杀还数次布下万无一失的陷阱埋伏这群只敢偷袭的黑鸦却一次都没有上钩。
之后老东冉才悚然而惊对方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而且必定有灵觉极为敏锐的高手斥候随行。
虽然并没能发现同级高手的气息但能瞒过他这个宗师大将的也自然只能是灵感境界的高手如今老东冉重伤在身再要硬拼难保不会给人宰了。
无奈之下老东冉只好收拢队伍只留少数抱团的精锐斥候遮护周边即便如此每天还是会有几十人被袭杀其中不少人连尸体都没法找到。
老东冉定了定神知道伤势让自己的意志有些软弱昏沉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沉着这样下去极其危险。
他深深呼吸压抑住胸中怒气终于还是决定再次断尾求生。
一支五百人的队伍被留了下来比剩下不足两千人的大队晚了一个时辰开拔。
在老东冉想来对方一定会怀疑有诈一开始只会小心谨慎地进行试探即便黑鸦里真有宗师高手等最终反应过来并吃掉这五百人也会浪费极多的时间大队狄骑便可以趁机逃出生天离开这座吞噬了太多狄人血肉的山林。
一旦回到无遮无拦的草原上即便是宗师也不敢轻易冲击近两千骑兵组成的队伍。
丢下这五百人实属无奈其实如果不分兵等走出大山时损失加起来未必能有五百人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还要考虑到士卒的承受能力。
钝刀子割肉最是消磨士气若是士卒们对山林产生了恐惧之心极易发生溃散到了那个时候还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就只有天知道了。
离老东冉并不太远的一处山峰刘屠狗蹲在山岩下拿着一根烤野猪蹄正啃得满嘴流油。
“二哥狄人分兵了殿后的五百人与大队相距一个时辰的山路摆明了是在钓鱼呢。”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说不出是愤恨还是艳羡:“这些狄人当真是精兵到了这时候还能有五百人甘心赴死。”
“甘心赴死可未必令行禁止倒是真的。”
杨雄戟的话让刘屠狗咧嘴一笑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东江啊你怎么看咱们要不要上钩?”
原本瘦弱腼腆的少年如今多了几份剽悍之气闻言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划算。”
“大人卑职斗胆说一句犯不着因为意气之争跟这些一心逃命的狄人拼光了本钱。这时候该回去看看风色免得抓瞎。”
说话的是傅阳关除了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徐东江别苗头这个做过羊倌儿的落魄秀才算是个极为理智的人。
刘屠狗笑道:“你指的是任西畴的谋划?这个人的心思难测得很呐桑源你说说看?”
这位桑什长的心思同样难测刘屠狗爱其才从没表现出对他有任何的不信任反倒是他自己总是游离在第四旗核心圈子的边缘。
桑源闻言一凛低头道:“当日卑职确实远远地瞧见了先登寨北门都破了可见打得极为惨烈任百骑长的意思是趁机逼宫把大人推上去而且以大人的能力绝不会只是个傀儡。他还说他想要什么大人心里清楚。至于其他的卑职也不敢妄言。”
刘屠狗微微沉吟抬头看着四周或站或坐、表情与心思各异的部下开口道:“那就更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了陆家的右尉可是拿一条半步灵感高手的性命换来的。”
“徐东江、曹春福敢不敢去拿下生狄万夫长的人头?”
“愿为大人效死!”
“好!带上你们手下兄弟跟我走。杨雄戟你去会和董迪郎带着剩下的弟兄吞了这五百香饵甭着急慢慢来。”
“二哥咱们人手本来就少怎么还分兵呢?就算是分兵也得你带走大头啊你留给我三十人就行。”
刘屠狗笑道:“这不是先要保本么你当宗师那么好杀呢?我去月亮门等着那个万夫长若是走别处咱们只好打道回府若是选了这条路只能怪他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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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登寨烽火台。
先登台因为是先登校尉的居所内里早已装饰得如同府邸跟大周边关苦寒之地的寻常烽燧不可同日而语。
台内第一层根本就是个巨大的会客厅本应十分阴暗的空间里灯火通明锦帐屏风这些奢华之物且不提原本潮湿寒冷的地砖上铺了厚厚的皮毛褥子和鲜艳地毯。
据说出身显赫的校尉大人仍不满意准备在今年冬天来临之前再往褥子下面铺一层木制地板地板下面装上地龙以代替烟熏火燎的火炉。
任西畴踩在大红色的地毯上看着席地跪坐在低矮书案之后的李宋麒神态坦然而平静。
他的目光偶尔从李宋麒身后那名护卫脸上划过除去一名左尉、一名百骑长校尉大人身边也只剩下这么一名心腹了。
陆丙辰穿了一身孝服沉默着坐在李宋麒的下手。
先登校尉的脸色阴沉如水刀子般的目光狠狠扎在任西畴的脸上:“任西畴骆玉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正好丙辰也在这里只要你认罪本校尉可以从轻发落许你将功赎罪。”
“骆右尉自然是身先士卒、在当日的血战中慷慨成仁的。”
任西畴半边脸庞仍是隐没在青铜面具之下目光深邃幽微说出的话却险些让李宋麒气炸了肺。
“骆右尉都死了五天了也没见大人兴师问罪此时又何必惺惺作态?卑职今天来不是来给大人添烦恼的而是来为大人排忧解难的。”
李宋麒敛去怒容身躯微微向后倾斜还侧头看了陆丙辰一眼才慢吞吞地道:“哦?本大人有何忧难?”
“卑职还是长话短说吧任西畴受两营兄弟之托恳请大人授予陆丙辰右营校尉授予刘屠狗左营校尉。”
“荒唐!”
李宋麒上身猛地挺直重重一拍书案脸上却没有多少怒色:“好啊先是私截军马现在又伸手要官真当我这个先登校尉不敢杀人吗?”
他倒没提左营校尉还活得好好的因为这根本无关紧要而是看向陆丙辰道:“剑州子弟咽得下这口气?”
陆丙辰拱手一礼淡淡地道:“若是丙辰接任右尉大约也就勉强咽得下了。”
李宋麒一窒恍然大悟之余终于是动了真火口不择言道:“怪不得你二人一前一后登门敢情是约好了的。也是死了个骆玉右营已经是铁板一块陆厄死得值啊他也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话音未落陆丙辰已经猛地立起手扶剑柄寒声道:“大人慎言!家祖是先于骆右尉殉国的老人家一片赤诚绝不容人诋毁!”
李宋麒顿时有些悻悻然开口道:“令祖为国捐躯堪称壮烈陆兄弟本人亦是血战余生在右营中的威望已无人可及本校尉也是属意你来坐右尉这个位置的。至于刘屠狗他资历太浅恐怕……不能服众吧?”
任西畴微微一笑道:“大人一从军便做了封号校尉卑职等也从没觉得大人资历浅薄。说起来攻寨的那名狄人大将可是实打实的宗师万夫长之所以只带来三千人可多亏了第四旗。”
“什么?你是说……”
李宋麒吃了一惊连陆丙辰也禁不住悚然动容。
“刘屠狗虽未回寨仍派了探马捎信回来第四旗在阴山南北共击溃生狄七千人斩首三千余阵斩千夫长两人不知……能不能服众?”
任西畴毫不犹豫地把阴山玄宗两位宗师的战绩也安在了刘屠狗头上反正没人知晓内情。
至于斩首万人窟战死狄人的首级肯定是拿不到的赫伦部营地和月亮门死的狄人加起来可不止三千这都是能割掉耳朵拿来记功的。
两名千夫长也确实是被刘屠狗所杀一个不声不响被刀气撕碎另一个受尽折磨后得了个痛快。
李宋麒当然是一脸不信陆丙辰有陆厄的遗言打底震惊之后倒没表露出多少怀疑之意。
只是他的脸色却猛地沉了下来:“这么说来那名狄人万夫长和三千狄骑是来找刘屠狗复仇的?”
他握着剑走向任西畴语气已是森寒无比:“也就是说家祖是因他而死?”
任西畴点头道:“即便这一万狄骑当日不曾南下也总有来袭的一日。陆兄弟是明理之人应当知道不该迁怒于人的道理令祖英灵不远想必不愿看到剑州子弟再有无谓的折损。”
陆丙辰闻言停下脚步冷笑道:“剑州自古以来出了无数的大剑士什么时候出过君子了?”
任西畴叹了口气看向李宋麒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待会儿大人可要小心了刀剑无眼各安天命。”
他说罢后退几步伸手一把拉开身后包了铁皮的大门露出门外黑压压的人头和雪亮的刀锋。
有右营的也有左营的泾渭分明在无声地对峙。
两名守门的普通护卫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不敢稍动。
如今的李宋麒已经没法奢侈到用练气高手看门。
陆丙辰似乎早有所料回头看了瞠目结舌的李宋麒一眼其中意味难明。
李宋麒背上锦袍瞬间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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