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休屠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呼衍氏的杂种真是欺人太甚!”
剥夺参加碲林大会的权力?
这就跟判处一个人剥夺政治权利终生一样的可怕惩罚。
甚至这在匈奴比灭族还要可怕!
碲林大会!
老上单于创立的匈奴至高权力会议!
所有受到单于庭认可和承认的部族都可以参与碲林大会。
碲林大会有两个目的。
第一就是清点人口、牲畜。
这是老上大单于仗之以横霸天下的基础!
无论哪个部族都必须在那一天接受当代单于的清点。
只有清点完人口、牲畜才能确定这个部族的战争潜力。
在战时单于庭命令一下这个部族的万骑就必须应征。
无论它在那里都必须率军赶到战场!
不然天下引弓之民共诛之!
若只是如此这个碲林大会很多部族都不会参加也会借口推脱。
但是老上单于不愧是当年与汉朝的太宗皇帝并驾齐驱的雄主!
这碲林大会的第二个目的迫使所有部族都必须参加!
不参加的很可能沦为他人口中的美食!
这就是划分牧场!
某部族的牧场在那里?迁徙路线如何?可以占有哪个地方的水源和山脉以及森林在碲林大会上都要规划清楚。
正是有了这个规则草原上的纷争和内讧才迅速减少。
也正是有了这个规则在哪怕是当年军臣血洗单于庭也没有酿成波及全国的内战!
若没有这个规矩在当军臣血洗单于庭的时候那幕南部族早就举旗了。
幕北部族恐怕也会蠢蠢欲动。
毕竟草原上千百万年来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肉弱强食。
每一个部族都在争取更多的牧场更多的山脉森林更多的水源!
没有约束没有制度早就互相打起来了!
老上单于凭借其无上的威势和空前的战绩以及无敌的骑兵将这碲林大会建立起来并用铁腕将其贯彻下来。
还曾经为此掀起了大战诛杀了很多不服从的贵族和部族首领。
在老上单于统治时期借着蒸蒸日上的国力和军力靠着西域三十六国的资源和财富。
老上单于渐渐将碲林大会打造成了一个所有草原部族都认可和承认并且踊跃参加的大会。
原因很简单。
碲林大会不仅仅是分割牧场清点人口、牲畜这么简单。
更是一个赏罚之会。
某部族立功了可以赏赐奴隶、牲畜甚至牧场!
某部族有罪就剥夺他的牲畜、命令他缴纳沉重的贡税乃至于剥夺他的牧场。
但与之相比更可怕的却是不能参加碲林大会。
因为只有参加碲林大会的部族才能拥有那些肥美的牧场才能拥有万骑!
换而言之能参加碲林大会的才是匈奴帝国的统治阶级。
余者全部是奴隶。
全部要受到其他部族的奴役和驱使。
他们不能拥有万骑这样的编制也不可染指那些肥美的牧场只能在一些荒芜凄凉之地只能在世界的角落苟延残喘。
所以休屠王才会如此的暴怒。
剥夺参加碲林大会的权力等于将休屠部族踢出了匈奴帝国的统治阶级。
将全族都贬为奴隶、仆从!
当年鲜卑和乌恒就是属于这样的不能参加碲林大会的部族。
那是草原上非常可悲的事情!
他们每年都要朝贡大量的奴隶和牲畜甚至战士给匈奴人充当炮灰。
就连其部族的首领贵为大王单于庭一个使者就可取其头颅甚至全族上下还要跪下磕头谢恩。
谢什么恩?
谢仁慈的大单于没有派大军过来将他们全族连根拔起烧毁祖地和牧场的大恩大德!
休屠王知道自己的部族有几斤几两。
数十年的和平和繁荣让休屠的贵族腐朽堕落。
靠近汉朝边境繁荣的贸易和奢侈的汉朝商品也让部族的战士再不复往日的英武。
以至于休屠部族的战斗力在匈奴诸部排名倒数。
若非休屠人善于放牧牲畜繁育能力非常强大。
否则早就被人踢出碲林大会了。
然而一旦被踢出了碲林大会。
那休屠部族上下数万邑落数十万人民以及无数的牲畜和肥美的牧场就都将沦为他人口中的美餐!
所以休屠王恨归恨但他知道轻重。
他知道呼衍当屠那个杂种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毕竟若卢人的尸体可还未冷!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进汉朝营垒!”休屠王对自己的左右下令道。
休屠王的左右贵族都是一脸的怒意满心的羞辱感!
休屠!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休屠的历史甚至比匈奴更古老比东胡还久远。
在远古时代休屠人就已经在草原上放牧了。
有传说休屠人最初甚至是在汉朝的河东附近放牧。
是传说中的河东胡的后代!
所以休屠人铸造金人以纪念自己的先祖并将这些先祖的神像与天神一同祭祀和供奉。
“匈奴……哼……”休屠王在心里想道:“如此折辱我休屠人迟早要让你们知道厉害!”
“此战你们若是胜了那还好!”
“倘若是败了……哼哼……”
…………………………………………
另一侧浑邪王就更不堪了。
他铁青着脸燃烧着怒火沸腾着仇恨!
与休屠人相比浑邪王对单于庭有着更多的不满!
这些年来单于庭一直打压和限制着浑邪部族的力量使得浑邪人受够了委屈。
而在草原上部族都是很任性的。
这是游牧民的天性。
他们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自然也就喜怒无常性格多变。
常常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数之不尽!
别说是现在了!
哪怕是当年老上单于横压世界南征北战威震寰宇匈奴帝国国势蒸蒸日上的时候这草原上也从不缺乏举起叛旗的部族!
而很多叛乱的部族原因甚至简单到了只是因为在单于庭的时候被单于呵斥了一句中二发作怎么也想不开一定要打一场!
明知道是死也要让单于庭知道自己不好欺负!
浑邪王虽然没有中二病但是浑邪部族却是早就已经受够了单于庭!
在浑邪王看来单于庭和汉朝的战争关他毛事!
能带兵来作战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更何况那个威胁他的人是呼衍当屠。
呼衍当屠是谁?
呼衍氏族的杂种!
连呼衍氏族自己都不承认不认可的杂种!
这更让浑邪王深感耻辱。
若是单于这样说那他也认了。
但呼衍当屠一个呼衍氏族的杂种如此的威胁和态度让他真是怒不可遏!
“引弓之民百年沉浮自古轮替!”浑邪王在心里想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匈奴人能强盛到几时?”
上一次的草原霸权之战可还不远!
东胡、匈奴、月氏相争。
战争打了数十年直到老上单于即位后月氏人西迁匈奴人的霸主之位才算坐稳!
当年冒顿单于起兵反抗东胡时匈奴才多少人马?
若非那时秦人掉链子主动放弃了这河间地无数的军械和无数的财富为匈奴所得。
恐怕到现在匈奴都还只是一个部族。
哪里有称霸草原号令万族的威风?
是以其实很多部族在这次汉匈大战之前就已经闻到了味道了。
甚至有人传说匈奴的霸业将成也河间地败也河间地天命轮回是时候有新的霸主起于苍茫了!
还有萨满祭司私底下议论说是单于昏聩杀叔杀弟杀侄获罪天神所以匈奴注定战败!
所以许多的部族都在瞪大了眼睛瞧着等着观望着。
此番河间之战匈奴若是胜了。
那自然是单于万岁匈奴无敌。
但若是败了……
幕南精锐丧于一朝王庭主力也凋零大半。
匈奴人还拿什么镇压草原数万里统御西域三十六国?
想到此处浑邪王也压下胸口的那口气对着左右下令:“待我命令既不惜一切代价冲进汉朝营垒冲杀一番!”
现在的匈奴还不是浑邪所能反抗的。
只能是忍辱负重!
装出一副听话和乖巧的模样!
但私底下浑邪王却对他的左右亲信道:“都给我注意点不可死伤太多只要冲进去立刻就撤出来做个样子给匈奴人看就可以了!”
嗯只是做个样子就行了。
可不能把本部精锐损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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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随着匈奴人不断迫近。
汉军营垒之中已经是秣兵历马人人聚精会神望着来袭的匈奴人。
汉军上下都清楚这只是一道开胃菜。
眼前的敌人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倘若己方为匈奴的这个炮灰战术所吸引而导致被匈奴骑兵突入本阵。
那么其他匈奴人就会像闻到鲜血的鲨鱼一般疯狂的涌来!
到那个时候……
汉军就要陷入大麻烦了。
所以必须要让匈奴人知道汉军军旗之前就是禁地!就是地狱!
“测量标尺!”韩则大声下令。
十几个军官拿着一柄柄特制的弩机对准了匈奴来袭的方向。
这些弩机咋一看与汉军的制式三石弩没有区别。
但仔细一看就能察觉差别。
在弩机的望山上墨家和少府的能工巧匠在其上面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借助人眼和望山上悬挂的一个青铜制成的小孔可以根据一些目前已经推导出来的公式进行距离测定。
虽然在远距离上精度有较大误差。
但在两百步以内对今天的汉军来说误差几乎可以为零。
有一个大嗓门的士兵不断的报告测距的结果:“敌军距离xx步!”
除此之外更有文士打扮的男子将一个木鸟用一根木杆举上天空仔细观察木鸟羽毛的动向和速度然后他答道:“偏东北三分之一正在转向西北风力丙三……”
而这些结果最终都被报送到了一个有着数十位文职军官甚至不乏有着太学学生的营帐。
在这个营帐内数十个文职军官起码也是通过了考举第二轮甚至第三轮足可出任汉家四百石文官的大才子奋笔疾书一个个算盘拨的哗啦哗啦的响。
他们不断的计算报告来的数字并且飞快的进行汇总统计。
最终一位军官将他们的计算结果报告到了韩则这里。
韩则接过报告一看立刻大声喊道:“棘门军左司马:预设标尺:方位xx距离xx角度xx度!”
……………………
韩则不断的将一个个数据喊出来。
然后这些数据被送到了相应的汉军方阵。
相应部队的弓弩方阵立刻转向分成三排并且开始上弦。
“进行校正射击!”
随着命令三排汉军弓弩兵阵中每一排中带队的队率开始举起自己的弓弩倾斜身体。
然后笃笃笃!
一声声脆响不断响起却是队率们在射击。
而此刻伣官已经爬山了一座箭楼远远眺望然后将命中结果反馈。
马上就有汉军军官将他的结果在一副早就已经绘制好的地图上标记起来。
韩则看着这支地图舔了舔嘴唇。
在这张地图上数十个红点密布。
这些都是匈奴人的必经之地。
换句话说这些地方已经成为了死亡地带。
“让这些匈奴贼子好好见识一下我大汉强弩的厉害!”韩则瞧着这地图得意无比。
但私底下韩则却还是有些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之中指挥数量多达八千的弓弩手其中包括了三千余没有接受过正式训练的民夫。
想要在这个战场上交织出璀璨的死亡舞曲。
这不仅仅要考验他和他的军官团队以及汉军诸部之间的配合更要考验他的嗓门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
更要考验他的数学能力!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走到今天汉家的弓弩部队已经汉家诸兵种里最离不开数学的兵种了。
甚至可以说不会算数弓弩兵就一无是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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