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里刚刚落成的东成候府邸之中。 [请到:щ 。
新上位的东成候郎中令义纵坐在主位意气风发执着绶带的手指都有些因兴奋而颤抖。
自家阿姐为天子诞下一双儿‘女’且母子平安。
这对义纵不啻是一针强劲的兴奋剂。
在汉室夺嫡之争向来是从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就已经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而过去的历史也证明了只要有一位皇子能抢先入主东宫后来者想要将之拉下马就要‘花’费十倍乃至于百倍的气力都未必能够成功。
尤其是在汉室历史上还没有一位太子被人从储君之位上拉下马。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义纵自己无意为其外甥铺路身边的战友和属下也会拼命怂恿义纵为此而努力。
更何况义纵本人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野望?
这从今日聚会的来客就能看出来了。
在坐的基本全是义纵的死党羽翼羽林卫中队率以上军官更是悉数在列。
另外义纵这次率军前去讨伐朝鲜的路上也很是收拢了一些燕蓟辽东等地的人才。
如今虽然有着考举但考举出去的士子却要从四百石的基层官吏做起。
地方上的豪强家族的子弟却对考举之路犹豫不决。
这很容易理解。
这帮老爷想做的是大官。
最起码也是一上来就能发号施令决断一县事务的千石官员。
廧夫、游缴甚至衙役这种要直接与农民打‘交’道甚至每岁税收时忙的跟狗一样的刀笔吏许多豪强子弟自‘侍’身份不愿意污了自己手脚。
考举之路对他们来说还不如‘花’钱走赀官之路。赀官虽然说出去难听了一些比不上举荐和征辟那样高大上但至少一出仕也是天子近‘侍’朝廷心腹。
所以义纵此去朝鲜还是有不少豪强子弟投奔到幕下担任幕僚、食客一类的角‘色’。
这也是目前汉室的常态。
三公九卿。基本上人人都养着些类似身份的‘门’人食客。
就是以清廉、刚正闻名的丞相周亚夫。也是如此。
“主上夫人为陛下诞下神圣臣以为主上当未雨绸缪早作打算……”一位在辽东投奔义纵的幕僚一开口就劝谏起来:“如今长秋宫年幼而宫中诸美人、夫人乃至于少使皆无所孕。主上可广结恩义联络朝臣共举大事如太宗立先帝故事……”
义纵听了也是颇为意动。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自代国至长安继承大统。
当时。当年代王王后所生诸子皆夭而太皇太后也还未入主长秋宫但在群臣的共推下太宗孝文皇帝还是立了先帝为储随后太皇太后母以子贵入主长秋宫。
如今的局势。与当年很是相似。
当今天子只得一子一‘女’。
不趁着天子只有一子的时候趁热打铁将外甥扶上储君之位难道要等着其他美人、夫人所产之子尽皆出生再去竞争?
老刘家的皇帝可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加善忘。
就是名声最好的太宗孝文皇帝在‘女’人这个事情上面也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
今上虽然看上去似乎比起老刘家前几代都更加讲情义。
可义纵却不敢将赌注押在皇帝会顾念情分之上。
就算皇帝真的顾念情分但情分这种事情用一次就少一次。
用光了怎么办?
义纵觉得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阿姐考虑。
趁着如今得机会为外甥争上一争。
义纵当然清楚在如今局势下自己那位刚出世的外甥是不可能真的就能坐上储君之位的。
东宫太皇太后是不会同意的。
但不争上一争天下人岂非会以为皇长子已经自动退出了储君争夺战?
只有争了以后朝臣和大臣贵族才会知道皇长子的志向。 [
只是……
义纵看了看那个幕僚犹豫着道:“子清啊皇长子殿下尚未立储以后休得再提神圣之事……”
汉室只有皇帝和太子才可称为神圣。
其他皇子只能称为殿下。
义纵虽然年轻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面他还是很理智的。
但他这一表态却等于告诉部下与幕僚们他确实有意为皇长子竞争储君之位。
自古以来飞黄腾达的最快捷径除了从龙之外就是定策了。
众人‘精’神为之一震。
毕竟大家就算再怎么热情这个事情义纵若是自己不愿意参与也是一场空不是?
于是大家纷纷畅所‘欲’言各献其策。
有人主张联络朝臣上书请立有人觉得应该先收买宫中贵人联络消息发动舆论壮大声势。
“都尉末将以为此事还需慎重……”当然也有冷静的张次公就是其中之一他起身拜道:“当今之事关键在于陛下怎么看……若陛下有意都尉如此行事自然不无不可但若圣意不愿那都尉如此作为岂非陷夫人、殿下、都尉于险境?”
“末将以为都尉不妨镇之以静等待圣意……”
义纵听了浑身都出了身冷汗。
确实如此。
今上的为人素来极有主见。
决定的事情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而且今上睚眦必报的‘性’格比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初卫氏朝鲜的王子不过是在朝觐时被发左袵以蛮夷自居就恶了陛下结果一年多一点卫氏国灭族亡。
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人能在恶了今上后还能活蹦‘乱’跳的。
义纵可不想因为此事招致天子恶感甚至不喜。
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倘若他身为皇长子的唯一外戚没有有所动作势必将让朝臣以为皇长子一家。只愿享清贵之福那就糟了!
历来。储君之位的争夺即是需要皇子们各自的努力也离不开朝野贵族的支持。
义纵可是记得清楚今上坐镇太‘子’宫时表面上看着好像是孤家寡人只能宅在思贤苑与太‘子’宫。
但实则在朝中文有袁盎武有周亚夫、窦婴更与馆陶‘交’好。根深蒂固因此无人能撼动今上的储位。
而这些关系在今上还是皇次子时就已经巩固。
若非如此先帝十子岂能全部败下阵去?
一时间义纵真是纠结无比。
“或许。吾当去请教丞相?”义纵心里琢磨着但随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当年萧何都需要自污才能保全自己‘性’命与地位。
何况如今?
丞相若是参与夺嫡之事恐怕未央宫立刻就要地震!
该怎么办呢?
义纵正踌躇之时忽然。‘门’房来报:“主上‘门’外有太仆袁公拜帖!”
“丝公来了?”义纵脸上不由得‘露’出狂喜之‘色’。
袁盎袁丝的能量就是丞相周亚夫也要甘拜下风。
这位当朝太仆外号知己遍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列侯至‘交’封疆好友。
就连东宫太皇太后那里袁盎便是布衣也能来去自如。
义纵自认自己与这位太仆。并无深‘交’。
此公选了这个时候递拜帖所为何事?
义纵心中踌躇着但嘴上却立刻道:“打开中‘门’快请丝公入内……”
他又对自己的战友、幕僚们拱手道:“诸君请与吾一道去迎丝公……”
众人自然轰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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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盎端坐在自己的马车之中老神在在的望着东成候府邸的‘门’槛。
他一生都在押注一生都在结好未来的巨头。
除晁错实在与他理念不合矛盾重重外如今朝堂上十个朝臣起码有八位与他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
宫廷的贵人与宫外的外戚他更是早早的就结好。
大家都说袁丝知己遍海内人缘天下无双。
但只有袁盎自家知道自家的苦楚。
他朋友确实很多。
但这些朋友锦上添‘花’人人愿意雪中送炭却是一个也无。
他们或许会看在袁丝这两个字上在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高抬贵手或者予以声援。
但真要碰上大事能保持中立就已经是很给他袁丝面子了!
前两年他被晁错一竿子打落云端之下。
除了故安候外谁为他说过半句话了?
就连周亚夫都是一言不发。
所以从那时起袁盎就明白了他得有一个足够粗得大‘腿’来依靠。
支持刘彻就是这样的心理下不自觉做出的选择。
可惜……
这位坊间传闻的‘太宗孝文皇帝指定之隔代继承人’确实不愧他太宗子孙的头衔一上台就吃干抹净拍拍屁股不认人了。
对他的定策之功和辅佐之功虽然也论功行赏升为太仆各种事情上也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但是与袁盎想要的东西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甚至死对头晁错依然稳坐御史大夫的位置。
晁错只要还活跃在政坛上袁盎就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没有保障。
他很清楚假如晁错有朝一日失势他会怎么料理对方。
晁错绝非善男信‘女’。
有朝一日他要是被晁错抓到了马脚袁盎很清楚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而袁盎更清楚他身上的痛脚和黑材料与他的朋友一样多。
旁的不说当年他担任吴相的那几年黑材料就多的能塞满一间屋子。
虽然那些事情很多都是得到了太宗孝文皇帝默许后干的。
但刘氏向来有制度连诏书倘若没有归档就一律定为伪诏。持诏人处死更何况连一个文字证据都没有的那些破事。
所以袁盎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位足够强大强势的盟友来保护自己。
而义氏是目前袁盎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下注对象。
义氏外戚此刻正是方兴未艾之时整个义家。统共就两个人。
一个东成候一个义夫人。
人丁单薄的外戚。很难在政坛有太大的发挥。
当相对的天家最喜欢用这样根基浅薄难以坐大的外戚家族。
而且义夫人刚刚为天子生下一双儿‘女’。
在不是母以子贵就是子以母贵的汉室宫廷长子是一张非常漂亮的先手牌。
先帝时如今的中山王刘荣就差一点就能被立为太子。
且东宫两位太后。以袁盎所知对于长孙可谓是期盼已久了。
皇后陈氏固然与太皇太后亲爱但是袁盎更知道太皇太后的宠爱。是可能会转移到新出生的皇长子身上。
东宫另一位薄太后就更不用说了。
以袁盎所知薄太后在听闻皇长子诞生的消息后喜不自胜立刻就去高庙贺喜。
薄太后地位现在是不如太皇太后但以后呢?
谁知道呢?
即使只是薄太后的支持。新生的皇长子在出生的那刻其实就已经领跑了。
有着如此多的优势袁盎觉得今日此行或许将成为他者一辈子最成功的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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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成候侯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几位下人出了‘门’房恭立两侧。躬身拜道:“丝公我家主上有请!”
袁盎听了微微一笑抬脚走下马车。
迎面袁盎就见到了一位年轻的贵族身着朝服向他走来。
袁盎自然认得对方就是如今新一代外戚中炙手可热的郎中令驸马都尉义纵。
他一个健步向前拱手作揖道:“鄙人冒昧打搅万望君侯不要见怪!”
“丝公说的那里话?”义纵哈哈一笑作揖回礼拱手道:“还请丝公入内详谈!”
袁盎抬头看了看见着义纵身边簇拥的将校心里也是微微点头。
义纵崛起太快身边能用之人太少这是弊端但也是他的优势。
所有身边之人俱是亲自提拔、考察的亲信才干暂且不说内部的凝聚力应当是很强的。
这样的人只要中途没有如同薄昭一样陨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跟着义纵进了内室袁盎也不客气径直坐上客席。
以身份来说袁盎身为太仆与义纵同属九卿地位对等这样是无可厚非的。
“鄙人先要恭喜君侯帅师伐国开疆拓土千百年后青史之上君侯之名必然可见!”袁盎坐下来后先是贺喜着。
好话谁都爱听义纵也不例外而且年轻人很少有太深的城府几乎都是喜形于‘色’。
更何况还是袁盎这样当世名臣天下公认的贤才?
但义纵还没来得及谦虚一二就听袁盎道:“可惜鄙人担忧君侯恐怕要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义纵脸‘色’顿时大变。
他就算是个文盲也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义纵的脸上顿时就不怎么好看了。
毕竟换了谁被人说要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都不会痛快。
“敢情丝公指教……”义纵强忍不快拱手道。
袁盎见了在心里暗笑几声。
这也是他的优势。
别人若是在义纵这样的年轻外戚面前如此这般恐怕哪怕说的再有道理主人也要发怒甚至赶人。
但袁盎从不担心这一点。
他的名望摆在哪里哪怕是天子也要听他把话说完才会考虑其他。
袁盎抚着胡须微笑道:“君侯可知如今君侯之姐为陛下诞下皇子此事固然可喜但在某些人眼里君侯恐怕就要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了且君侯之兴何其速也朝野嫉妒甚至嫉恨者何其多也?此辈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以鄙人之见君侯此刻如坐一干柴之上只需要一点火星恐怕就是祸及‘性’命!”
袁盎自然没有撒谎。
在政坛上政敌的种类多如牛‘毛’。
有些人不需要你去得罪甚至可能与你都没有见面过但他就是恨你你是没有办法的。
而且馆陶长公主的势力何其大也?
在宫中人脉何其多也!
毫不夸张的说馆陶要是发疯了一个义纵说杀就杀了!
义纵自也知道。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外甥出生他就算是什么事情都不干馆陶也一定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朝野妒恨他的人也不会因此而放过他。
义纵在政坛上时间虽短但也明白。
放弃作为无异于束手就擒引颈待戮。
当年赵隐王放弃所有最后结局如何?戚夫人苦苦哀求又是个什么下场。
这些故事告诉义纵夺嫡之战不是说不争就不争的。
陷入这个漩涡之中想脱身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他那位外甥若是晚几年出生他或许还能有退路但既然身为长子就不得不战了!
义纵起身整理一下冠帽对着袁盎深深一拜道:“请丝公救我!”
袁盎在心中点点头但脸上却是‘露’出惊讶的神‘色’一个快步上前扶着义纵道:“君侯如此大礼鄙人可受不起!”
义纵却是一副坚决的模样坚持拜道:“丝公名动天下三朝元老素为我所敬仰如今我义氏身陷泥潭天下非丝公不可解厄请丝公救我!”
袁盎叹了口气心里头却是非常满意。
义纵的聪慧与敏锐足够支撑他未来走的更高更远了。
这样他的投资就显得更有价值。
“既然君侯如此厚爱那鄙人就献丑了……”袁盎躬身一礼在义纵耳边轻声道:“以鄙人之浅见君侯当如此如此……”
义纵听着脸上一时凝重一时欢喜一时忧愁一时犹豫。
但最终义纵思虑片刻后对着袁盎深深一拜:“丝公大恩无以为报来日纵必结草衔环以报丝公今日解厄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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